司芹松开手,身体很快地坠落下去,白色纯洁的婚纱随风扬起,真的像是一只白鸽一样,她闭上了眼睛,耳边,男人撕心裂肺地嘶吼从电话中传来。她手掌摊开,掉落的速度很快,盘起来的头发也吹散了,司芹恍惚间,还能听到奶奶说,“阿芹,你怎么这么傻?”
夏子皓丢掉手机想上去抢救,可却被身后的几人给拉住。
容恩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所有东西好像都颠倒了,她想开口,可喉咙里面却像是被什么压着,当声音终于冲出来的时候,她尝到了血腥,“司芹!”
容恩,记住……
你要幸福。
今生,幸福这个词从来不曾靠近过我,所以,你要幸福。
她坠落的时候,广场上,大片闲散的白鸽飞翔起来,犹如受了惊,翅膀拍打的很急,很急。
容恩看到了血色,夏子皓发疯似的甩开众人,他跪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两个拳头一下下砸下去,鲜血迸射出来,在他白色的西服上四处绽放,他像是野兽一样嘶叫,所有人将他围起来,男人胸前的玫瑰掉落到地上,谁也不敢靠近,他的悲鸣随着哀嚎刺入在场的每个人心中,就连吹起来的风,似乎都在哭泣。
赶来的120和消防队也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摇了摇头。
司芹说,她称不上天使。
所以,她是误入歧途的黑天使。
容恩怔在原地,一步也跨不出去,司芹的一生,终究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偿还了。
她全身冰冷,连嘴唇都在抖,男人急忙跑过来,他将容恩压入自己怀中,不让那一幕血腥留入她眼底,南夜爵双手环在她背后,想要带她离开。
容恩僵着,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南夜爵以为她想留在这,便只是紧紧抱住她。
120开始清理现场。
容恩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环住南夜爵的腰,她很用力地收拢,“我们走吧,离开这。”
“好。”男人勾住她纤细的腰,她实在没有力气,他便拦腰抱起她后走向停车场。
容恩双手环着南夜爵的脖子,“对司芹来说,也许,这样真的是一种解脱。”
他本以为她会闹,至少会哭,“恩恩,每个人面对的方式不同,活着,有时候确实比死了还难受。”
回到车内,南夜爵开了暖气,容恩的双手还是冰凉,他一个个手指给她捂热,放在唇边,再细腻地搓揉。
“你说,为什么我们就是留不住她呢?”
“是她自己想走了,她说累了。”
容恩也觉得累了,她靠着座椅,没多久就睡过去,南夜爵在车内坐了很久,他拨开容恩额前的头发,倾过身去,轻轻吻了下。
不带任何情欲,薄唇刻上,便离开。
这场订婚宴,掀起了满城风波,司芹就这么走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夏子皓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替她处理后事。
容恩希望她能和奶奶葬在一起,下葬的那天,就他们两个人。
短短几天,夏子皓整整瘦了一圈,毫无精神的样子,头发垂着,眼睛里面黯淡无光,容恩看着不由心酸,却也强忍住,只是红了眼眶。
墓碑上,司芹淡淡地笑着,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记住她恬静的模样。
她就葬在奶奶的边上,可以每天每夜都陪着她。
夏子皓坐在墓前,头靠着司芹的墓碑,“你如愿了,这辈子,我都会记着你,你刻在了我的心上,再也拂不去。”
容恩转过头去,寒风萧瑟,道不尽的悲鸣齐声呜咽,凄楚无比。
“你知道吗?其实司芹可以不用死的。”
容恩懵懂,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面的意思。
“她是被逼死的。”夏子皓幽黑的眼眸直射向容恩,令她顿觉胆战心惊,“我订婚的那天,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我已经劝她下来了,但是,是南夜爵逼死她的!你知道,他当时对司芹说了什么吗?”
“从知道是谁害了飞雨之后,南夜爵就没有对司芹放手过,他一步步,直到将她逼入死地!”
容恩双目圆睁,硬是握着拳头,“我不信。”
“我没有逼着你相信。”夏子皓起身,蹲在司芹的墓前,他背向容恩,修长的手指落在女子轻挽的嘴角上,“我去找她的那晚,南夜爵也去过,他离开的时候,正好我到达。”男人颓废的目光同司芹正对,眼里有异样闪过,对不起,我不得不说谎。
“后来,她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包括,她的真名,以及她和飞雨的恩怨,我很气愤,还失手打到她的脸……”男人弓着腰,眼角闪过懊恼,他的悲恸骗不了人,他双手抓着墓碑,脑袋轻抵在司芹的照片上,“当时,我就想带她离开,可是她不肯,她说,南夜爵已经在开始收网,他警告过司芹,让她别再接触夏家的任何人,并让我们之间从此了断。”
怪不得,司芹那晚会伤心,她说,夏子皓说要娶她……
容恩眼睛刺痛,整个脑门嗡嗡作响,她以为南夜爵知道了里面的真相后,会对司芹放手,却没有想到他暗地里还是有所行动。
他还说,是司芹自己累了,自己想走了。
“订婚宴那天,她穿着婚纱坐在十楼的阳台上,她问我,她美吗?”夏子皓手指在司芹的脸上摩挲,除了这张照片,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我告诉她,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结婚,再也不回来……”
“当时,南夜爵就在她身后,司芹本来已经答应了,她说,只要我不嫌弃她,她就放下所有跟我走,我们重新开始。”男人嗓音黯下去,像是有什么卡在喉咙口,“但是……”男人话语陡地拔高,犹如迎风的海浪那般起伏,“我清楚在电话中听到南夜爵的声音,他说,只有她跳下去,才能结束一切,他答应过飞雨会严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司芹若是不死,他就让那些伤害再次上演一遍,总之,他会拆散我们,并让她终生没有好日子过。”
容恩仰着头,仿佛看见司芹松开手的时候,那翩然而下的决绝身影。
“你不觉得,她的死和你也有很大关系吗?”夏子皓扭过头来,通红的眼睛睨着她。
容恩被那样的视线盯着,全身好像被打出很多个洞来。
“南夜爵这么做,就是能让他自己心安理得,他以为这样偿还了对飞雨的愧疚,他就能毫无负担的和你在一起,他逼死司芹,换来自己的救赎,究根到底,同样也是为了你!”
容恩在他地逼视下,退了很大一步,后面就是几十级的石阶,她差点跌落下去。
对司芹,她本来就是心存愧疚的,那天在欲诱,夏飞雨若不是因为自己而羞辱司芹,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今天。
墓区内的松柏,四季常青,容恩顺着石阶一级级走下去,很多事,追根溯源,都是相互间脱不了干系的,司芹,是个悲剧,而他们,都是那些在幕后推动的手,谁也别想明哲保身。
夏子皓回过头的时候,容恩已经走远了,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萧瑟的墓区内,只看得见那头乌黑的长发,迎风轻和。
他呆呆坐在司芹的墓前,手背上,一个个伤口来不及结痂,又溢出血来。
“芹,对不起。”他抚着司芹的照片,“我是不是让你走得不安了?你和妹妹都是我爱的人,这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她爱南夜爵,可我看得出来,南夜爵并不爱她。飞雨有错,他也有错,他才是促成这件事的真凶,我们得不到的爱情,他也不配……”
墓碑上,选的是一张司芹的生活照,这是她最安静时的样子,眉目含情,笑容纯净,她想让容恩幸福,可是现在,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关心的人,难道要开始新的自相残杀吗?
回到御景苑,王玲正在准备晚饭,空荡荡的客厅内因为有了这抹忙碌而显得没有那么冷清,外面在下着雪,窗户上面结起冰霜,容恩也习惯了在冬天开暖气,她穿着毛绒绒的兔头拖鞋,靠在沙发上没多久便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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