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鬼催命
李婶在院子里轻轻的哼着《东北摇篮曲》,在东北不管多大岁数都对这首童谣耳熟能详,通常是在哄孩子睡觉的时候都会哼唱的曲儿,我看了一眼张嘉一生怕再勾起他什么心事,他没什么反应低头收拾着行李,
“我看干嘛!”
“你好看。”
张嘉一正把衣服一件件叠好,瞟了我一眼“切!虚头巴脑的,山上带下来的东西呢?我帮你收好,费那么大劲儿别丢了!”
我从上衣的里兜把两个大红色的信封拿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费了好大劲儿?”
“我是走了,不是傻了……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费了番功夫!”
“那让我看看你屁股是咋想的!”
“滚!快去洗澡!你身上都馊了!”
“嫌弃我?”
说着我就要扒张嘉一的裤子,一切就像之前一样,笑着闹着,他连推带搡的给我塞到了洗手间,在外面把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我好像有些喘不上气。
心里揪着的疼。
他究竟还要自己背负多少,在所有人面前还装的若无其事,甚至到现在还一直到现在还在照顾我的情绪,温热的水从头流下,水汽弥漫。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行李已经整齐地摆在门口,张嘉一衣服都没脱就已经睡着了。
我站在洗手间门口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洒在他的帽檐上,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睡梦中轻声的呢喃,记得平时他睡着的时候都是仰着比“大”字睡,现在的他蜷缩在炕梢,就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帮他盖上被子,把自己的铺盖挪到了他的身边,张嘉一睡的很轻,我刚爬上炕,他就猛然坐了起来
“谁?”
“是我,想离你近点。”
张嘉一茫然地看了一眼我,咽了下口水“哦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没事儿,没事儿……”
我知道这几天他肯定也没怎么睡,精神一直也都高度紧张“把外套脱了好好睡一觉吧,我在呢……”
张嘉一缓了缓,把衣服脱了下来,摘帽子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小鹏鹏”
“嗯?”
“我头发…白了…是不是很丑”
我两只手捏着他的脸,没开灯的房间里能看到他眼睛里流动着的光:“不丑啊,他们都说此生若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现在可以不用让我等那么久就见到你白头的样子。”
“你什么样都好看,回家我帮你染回来就好了…这造型特殊,除了我谁都不许看,这是我的特权嗷!”
“嗯…”
张嘉一点了点头,我俩并排的躺着,他把脸凑到了我胳膊上,温热的气流一呼一吸,没一会儿他就又睡了,我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他今的每一句话。
一切都太突然了,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他没有任何的准备,老天爷没有给他任何准备,就这么突然间,他需要面对和接受一切,却没有办法改变任何……
想着想着,总感觉不舒服,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我看似的,我半坐着向窗外看去,在仓房边上隐约间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影子,我也没法确定,太黑了,实在看不清,我揉了揉眼睛身子又往前探了探,手腕突然间被拉住,回头看向张嘉一,熟睡着的他拉着我的手腕在呢喃些什么、
爱谁谁吧,只要不耽误他睡觉就爱咋咋,现在我只想让张嘉一好好睡一觉。
刚闭上眼困意就袭来,
没一会儿那熟悉的失重感又袭来,好久没到堂单里来了。又是那条熟悉的七八十年代的街道,一个个烟火气十足的小院,我飞快的在胡同里面穿梭,没一会儿就停在了中心大院里。
院中的大旗依旧在中心的旗杆上飘着,角落多了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主楼的正门大开,黄小跑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我,看我过来一脸贱笑
“怎么才睡啊!这几天可把我惦记坏了!”
“呦!这不是我跑哥么!还知道管我死活啊!我前几天在山崖边上好悬就掉下去了,咋的这么着急就想让我修碑王啊!”
黄小跑一下就蹿了过来,甚至快的我只看到了虚影,一下就把我嘴捂上了“在这儿可不敢瞎说话!”
我耸了耸肩,“哎,心寒,总之就是我认为我堂口上最好的朋友没有理我。”
“我……”
“哪怕是张嘉一家里面的老仙来咱们堂口打过招呼了。”
“我……”
“哪怕是各家教主不让你去。”
“我……”
“哪怕是有再多的理由,我要是你的话也会偷偷去报信儿,最起码不会让你那么难受,还甚至差点死在山里……”
黄小跑看我一句话口都没给他留,气鼓鼓的抱着膀,噘着嘴,
“我那是不管你么!我是身不由己!我好几次想溜过去,都让蟒天财拦住了,他说我要是背着教主去找你他就要把我尾巴毛薅下来做扫把!我又打不过他!你说我能咋办!”
一边抱怨,黄小跑的耳朵前后动了动,噘着嘴继续说
“几位教主都在楼上等你呢……催咱们快点上去。”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儿,我忍不住偷笑,跟着他就往顶楼的会议室走。
双门大开,会议室里面几家教主都在,胡家教主胡天龙坐在会议桌旁的沙发上,看我进来就笑吟吟的起身,我冲着胡家教主鞠了一躬,随后又向蟒家教主蟒天玄,常家教主常天龙,蛇家教主蛇天龙都施礼鞠躬,
在会议桌前,许久不见的堂口上教我治病救人的白仙白爷爷也在。
我扫视这一圈,奇怪,今天人都这么齐,怎么没见我太奶?按理来说胡黄常蟒蛇几门仙家都在,清风碑王也应该在呀,我有些纳闷,“各位教主,咱家清风教主我太奶今天没在啊?“
胡家教主胡天龙摸了摸我的头“清风教主被咱家碑王叫去地府办点事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咱们先聊,去伊春这一趟你可有怪我们没有出手?”
“……其实我心里一直…就是…嗯……”
蟒家教主把茶杯一放,往靠背椅上一靠,洒脱的翘着二郎腿“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当着我们还有啥吭哧瘪肚的!”
“有,我说实话心里之前是生气的,我平时供奉堂口很诚心,初一十五我不在家我也让我妈把堂口收拾的干干净净,贡品烟酒都是换新的,我当时找不到张嘉一心里都要急死了,但没人帮我……不光咱们家堂口的仙家不帮忙,就连我镜子里的家有九凤都不出来和我说句话!但后来张嘉一和我说了,是他求着他们堂口的仙家不让你们和我联系的…所以心里也就没啥不舒服得了,但联系不上你们的那几天真的是太煎熬了!…”
胡家教主听着我说着真实的感受连连点头,笑吟吟的说“那你有没有想通,我们为什么答应张门堂口这次没有出手相助?”
为什么答应?我从来没想过,是啊,我们俩各供各的堂口,按理来说是互不打扰的,就算是两家仙家有交情但按理来讲是不会影响第马向仙家求得帮助的,甚至我在原始森林里遇到了事儿,仙家也没有出来,我冲着胡家教主摇了摇头。
“出马弟子是从胎里就带着五弊三缺,三灾八难,谁也躲不过,这一劫是他需要自己渡的,他回家的路上求了一路张门仙家,就是为了和我们说说情,千万别让我们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其实就是为了不想让你跟着操心,嗨……这孩子倒是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难为他了。
还有一个原因,你立堂口也快一年了,心性还是不稳,遇到事儿容易意气用事,性情不稳就成不了大事儿,这一次没给你打感应也没出来干预你的事儿,其实也是要告诉你,我们不是万能的,有些事儿你需要自己面对,也需要靠你自己处理。你看,我们没出手,你答应吴道长的事儿不也办的漂亮么!”
这话我听得似懂非懂,靠我自己?靠我自己我不就是小白人儿了么?!再说我帮吴叔拿回麒麟血和山参须也不是靠我,那祝燕冬和平宁少爷都帮了大忙……蟒家教主摆了摆手接过话
“胡家教主,你就直接跟他说了得了!他这云里雾里的估计还不知道咱们找他啥事儿呢!”
“哈哈哈!蟒家教主就是急脾气!好!好!张门宝府的仙家明里暗里没少帮咱家忙,这回你二神遇到大麻烦了,事关重大,需要合堂办事儿,正好!咱家欠下张门宝府的人情也得还一还了。”
白爷爷捋了捋胡子,站起身来“小鹏鹏,张门外五行仙家里没有白家,治病救人这儿肯定会差一些,所以这次你从山上取的山参须一定要留下三钱,关键时候可以吊住精神,派上大用场。千万记住了啊!”
我听的还是云里雾里“吊住精神?真要到那么严重的情况下他家的仙家还不出手?会等到那一步?他们家遇到啥事儿了?还得合堂办啊?”
之前说过,所谓的合堂办事儿就是指两家仙家一起办一件事儿,上次提到合堂还是沈阳那个拘魂的李仙姑的时候,但是咱家堂口上来就拒绝了,说根本用不着,但这次胡家教主居然主动说要合堂,看来事情应该是比我想的难办的多……
胡家教主不紧不慢的说“要不说这事儿没那么好办呢,张门仙家都在为这事儿忙活……我问你,你可有想过他母亲为什么会晚上突然要回家?谁都拦不住?又为什么会横死在高速上?”
我感觉身上麻酥酥的……过了一会儿我缓缓的说了三个字
“鬼催的?”
胡家教主眼神里透出一丝精光,点了点头……
鬼催命,这是遇到了累世的仇家啊!这种鬼通常是修炼成气候的大鬼,死的时候怨气极大,一般要拉三辈的人横死才能罢休,张嘉一说他妈妈是被油罐车碾压过去的,样子都认不出了……这鬼是由多大的怨气才能催的人死的这么惨……
“胡家教主,既然是催命鬼,张嘉一自己不知道么?他经验可比我丰富啊?”
“知道,可知道能有什么用,他家的仙家只能告诉他明哲保身之道,但也终归是治标不治本,那种催命鬼能躲能藏,功力又非一般的碑王能比的!终有一日会找到他头上的。”
“比……比他家堂口的碑王还厉害?“
胡家教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神看向窗外“那催命鬼活着的时候就是修道家的大手,想起来也是旧相识了……这次找的是他母亲,下次,就要轮到他自己了!先不说这些,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张门有难,你愿不愿意帮?”
“愿意!”
没等胡家教主说话,蟒家教主就站了起来“诶呦我的妈呀!可算说到正题了!急死我了!”
“此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帮他夺取一线生机,你要想好,此事绝非易事。”
我看着胡家教主点了点头“胡家教主,您说说我需要怎么做才能帮张嘉一灭了那催命鬼?”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给他疗伤,疗心伤。这事儿只能靠你,我们帮不上忙,后面的事儿一步一步解决。”
“疗心伤……好,我最近都会一直陪着他,我想知道那催命鬼和咱们家有什么恩怨么?我知道堂口的仙家向来不愿意管闲事,这次……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常家教主从我进门就直点头示意了下,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站了起来冲我笑吟吟的说:“一步一步来,吴道长说的对,一副架儿,真正的默契是心意相通,我信有一天你们能心意相通……”
还没等我继续问就好像被一股力量抽拉着身体。
阳光晃得有些刺眼,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在院子里的树上叫着。李婶的声音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喊着我们起床,我看了眼表已经快十点了,张嘉一还在我身边鼻尖贴着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