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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九十三、生产(1 / 1)

当面色不佳的何钰在离开时,正好遇到了抱着宝儿过来的刘公公,二人错身而过时,他听见了那已经会咿呀学语的宝儿突然扯住了他的衣服。

那有着碧绿色眸子的女童正奶声奶气的道:“好看…喜…喜欢。”

许是因为她才刚会说话没多久,就连这字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往外蹦。

“哎呦,我的小姐啊,你还不快点放手,还有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女君。”刘公公见自家小姐扯着他的一根流苏惠子时,连忙大惊,并不断的同人道着歉,唯那余眼则在偷偷的打量着来人。

“无碍,若是她喜欢的话,我便将这惠子赠予给她。”微抿着唇瓣的何钰自从得知这孩子不是清安后的那一刻时,连人都不知一连松了多少口气。

“这,这怎么好意思。”

“不过就是一样不值钱的小东西。”何钰将那挂在腰间的如意结递了过去,随即转身离开。

这一件事,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风一扬也就散了。

当九月份悄悄地过去,十月份也来了,就连这天气也逐渐转冷。

原先斜插在屋里柳叶瓶中的残雪惊鸿与点绛唇,现都换上了有那印溪疏影恣横斜之称的九疑仙人与玉霄神,就连檐下的那串青铜风铃也摘下,换上了一个为祈求平安的晴天娃娃。

躺在铺了雪白毛绒毯竹椅上的谢曲生正无趣的摸着那就像是藏了一个大西瓜的肚子,而他的边上则是那同样揣着一个娃的书言,现在想想,还真是感觉不可思议。

“殿下可是想驸马了。”正在给未出生宝宝缝制着衣物的书言见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来后,只得放下手中活计给他斟了一杯红枣芝麻桂圆红糖水递过去。

“哼,那负心女都失踪了快大半年了,谁想她了。”他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仍是想念着那人得紧。

否则也不会将她之前写给他的信都放在了枕头底下,更在每晚睡觉之前都还得拿出来后看一遍后才能睡得着。

可是那人现在那么久了都还不回来,也不说想他的,实在是过分了。

届时她回来了,他一定得要让她跪搓衣板,并且还要她伺候得自己舒舒服服才行,要不然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她。

书言只是笑笑不言,只因他们殿下自小就是这等心口不一的主,何况他现在也在盼望着驸马归来,只因若是驸马回来了,那人定然也回来了。

想到那人,他的小脸便忍不住一红,甚至他都已经有些等不及十里红妆嫁给那人时的场景了。

“反倒是你说………”正当谢曲生拿起了一颗蜜枣往嘴里塞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的还有那欣喜若狂的声音。

“姑爷,小,小姐回来了。”

“姑爷,小姐和老爷回来了。”许是那人跑得太急,就连这气息都还未喘匀便跑来报喜了,虽说那几字断断续续的,可传到他们耳边时,却如同附在耳边那般在清晰不过。

“回,她回来了。”

“书言你听到没有,清安回来了。”当满脸笑意的谢曲生准备动身去寻那人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肚子一疼,下半身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

他知道,他的羊水破了,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倒霉孩子来得还真太不是时候了。

院中的那株红梅树上,不时引来几只叽叽叫唤的麻雀,而他们殊不知,暗中也已经有一头猥猥琐琐的老猫盯上了他们,好准备扑过去大快朵颐。

“快来人啊,殿下要生了。”正在一旁伺候着的书言见到自家殿下苍白着脸,还有那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时,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快,住在府里的产公和太医们皆是涌了进来,因着先前太医推测出他的生产日期便在这段时间中。凤后与女皇又向来是个疼爱殿下的主,便大手一挥的遣了三位太医直接住在林府里头,为的就是应对像现在这样的突发状况。

很快,被放在床上的谢曲生早已因为剧烈得快要将他给撕碎成两半的疼痛,而疼得额间青筋直冒,就连那好不容易留长的指甲都被他硬生生掰断了,就连身下锦被也不知勾起了多少残丝。

男人生产相当于在鬼门关中走过一趟,稍一不慎就会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以至于他们都需得提起十二分的心来,何况里头的那位还是一个顶顶金贵的主。

另一边,在院中听到消息的林清时正在吃着许哲喂过来的杏仁酪,听到后忙不安的推了推他。

“小,小女婿会不会有事,你过去看看他好不好。”因为小女婿生产的时候,总会让她联想到,之前师兄生清安时那满身是血,脸色苍白,人也虚弱得好像在下一秒再也醒不过来的场景一样。

“我,担心小女婿会出事,师兄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好,那你要在这里好好的照顾清安,记得不要再乱跑出去。”眉头紧皱的许哲显然也极为不放心,否则不会连那医箱都一直放在桌上。

“放心,我会照顾好清安的。”她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真乖。”男人在起身离去时,还吻了吻她的额间,方才大跨步离开。

而现在正在生产中的雅兰阁中,不断有人抬着那一盆盆血水出去,又抬着一桶桶热水进来,屋内的痛苦斥骂声不绝于耳,就连原先本欲饱餐一顿的老猫都不知被吓得躲到了哪里,哪儿还有先前打野食的心。

随着日渐西落,橘黄余晖散尽,黛紫暗蓝掩于山脊,几颗明星点缀于漆黑夜空时,那产房中终是发出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殿下生了一个小殿下。”

等听到孩子生了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谢曲生终是力竭的睡了过去。

真好,是个女儿。

而远在梅落院中的林清时听到下人传来的喜讯时,这才从那趴睡着的床边睁开了眼,见到那人还未醒来后,方才继续睡了过去。

今日的星空格外璀璨,似乎也在彰显着明日会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因着孕夫才刚生产后,自然是不能吹风又不能洗澡,就连这屋里头的气味都得是需要它慢慢散去。

“妻主,妻主在哪里。”谁知在谢曲生醒过来的时候,最先关心的不是那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而是另一个人。

可是在他睁开眼后,仍是没有见到那守在他身边的女人,好像就连之前听到她回来的消息都是假的一样。

“驸,驸马………”刚准备喂他喝下人参鸡汤补补身子的书行在此刻,竟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是不是妻主发生了什么,快说啊,难不成你想要急死本殿下吗。”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其后更是那无尽的恐慌感朝他席卷而来。

“她无事,只是现在在厨房给你熬煮滋补的汤药,等下便会过来。”深知男子生产就像是过一道鬼门关的许哲在进来时,不忘带上了他的医箱,好用以等下给他诊断。

听到她无事后,谢曲生这才收回了那总往外探去的小脑袋瓜子,可是莫名的,他心里总会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感。

“先喝点香菇牛骨萝卜汤补充一下流失的体力。”

“谢谢爹。”

“何来的谢字,何况禅林现在是我的女婿,还有我来之前同清安商量过了,会将纤云认作我们的义子,也会让清安同人和离,届时让清安带你回江南老家,或是到她小时候长大的落霞山上去可好。”而这一次的许哲,温柔得总令谢曲生怀疑他被掉了包。

“可,怎么那么突然。”之前的公孙纤云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即便他在如何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可是他没有想到,爹会插手进来。

“毕竟在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你,何况清安这孩子又是个嘴上虽在意却不会说话的主。”甚至他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爱而不得的影子。

而他同样身为男人,这男人又何必为难男人。

“等下喝完汤后再睡一会,你刚生完孩子,身子比较虚。”许哲给他掖好被角后,又同人说了些话后才离开。

“谢谢爹。”

“傻孩子。”等人出去后,捧着香菇牛骨萝卜汤喝的谢曲生笑得眼眸弯弯,所以说,爹这是认同他女婿的身份了是不是,要不然怎么会连他一直在意的那根刺都给拔了。

只是不知道妻主什么时候过来看他,还有她知道自己为她生了一个姐儿后,会不会很开心。

他好像只要想到等一下便能见到那人时,心口中满是被蜜糖给充斥后的甜,不过妻主怎么还不过来啊,还有她现在在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而另一边,回去后的许哲在路过厨房时,想到那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吃饭,便进去给她煮了一份牛肉面端过去,因着担心不够她吃,还贴心的做了一份洒了芝麻的小羊排。

与此同时,落梅院中。

躺在紫檀芙蕖绕藤床上的女人先是那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而后是那掩于秋香色桂浓莲落锦被下的手指头动了动,也在彰显着她即将醒来一事。

银红的灯笼光从缠藤户牖中洒进,于那玉兰相思屏风后投映下一片月影。

等躺在床上的林清安醒来后,见到的便是那趴在床边,正睡得香甜的娘亲,以及那放在珊瑚小几上的空药碗。

“娘,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因着许久未曾进水,导致她说话的嗓音格外沙哑。

“我听师兄的话,在这里看着你啊。”睡得迷迷糊糊中的林清时听到有人和她说话,忙含糊不清的应了过去。

等话落后,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特别是当她还未睁开眼,还被人给摸了一下脑袋时,差点儿没有吓得一个激灵得跳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强忍着恐惧睁开眼后,见到的便是面无血色,披散着满头墨发的人,更吓得她直接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一张嘴张得老大,就连那双桃花眼都瞪大得宛如满月之圆。

“可若是娘亲照顾我的话,为何不在边上放一小榻,不然你这样睡不是很容易落枕。”并不知道自己吓到了人的林清安微皱着眉头,显然对她这样睡觉的姿势很不满。

“你可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想要将你给扔下去了。”林清时揉了揉眼睛,见人是真的醒了后,忙扑了过去将人给抱了个满怀。

“还有我告诉你啊,小女婿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很快乐。”因着林清时担心会压到她伤口,就连这怀抱都不过是虚搂。

“娘亲现在终于也是要当奶奶的人了,哼。”

“娘,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女儿现在都还未娶夫,哪里来的孩子。”刚睡醒起来的林清安只觉得娘亲又是在同她开玩笑话了。

“我可没有开玩笑,反倒是清安这一觉睡醒,难不成连人都睡傻了不曾。”林清时说着话,还打算伸手去探一下她的额头。

正当二人说话间,紧闭的门扉也被人推开,随即鼻间也传来了一道食物的香味。

“醒了,正好过来吃点东西。”当提着食盒进来后的许哲见到人醒后,却不见得有多惊讶,而是挪了一张圆木螺青小几到他们面前,并将里头的吃食拿出。

“爹。”

“先吃饭先。”他说话间,还给她递了一碗香菇鸡丝粥。

“多谢爹。”即便她现在有满肚子疑问,可也得先填饱这五脏庙先。

“师兄,给你吃。”原先正在嚼着羊小排的林清时见她的面前还有一个空碗,忙讨好的将她的牛肉面夹了一半放进去,又扔了她舍不得吃的鸡蛋后,这才递过去。

“好,想不到我家幼清也长大了。”本没有多饿的许哲接过后,不忘掐了下她的小脸。

正在喝粥中,并且被强塞了一把狗粮的林清安再一次怀疑,她其实是被捡来的。

等第二日天亮,察觉到现在身子已无大碍的林清安刚准备去院中打一套拳的时候,正看见了那踩着浅金晨曦而来的一抹白衫。

“爹,早上好。”

“嗯。”此时的许哲手上还提着一个藤木食盒,视线先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后,继而出声道:“随我来。”

“这便来。”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大早的过来寻她,并且还让她提着食盒。

甚至她隐隐察觉到,此事应当同娘亲昨晚上突然说的那一句话有关,可那不过是荒诞之言吗,要不然她怎么连自己何时娶夫一事都不知情。

等跟着人来到那雅兰阁时,先前走在前边的许哲方才停下了脚步,沉声道:“里头那位是你的夫郎。”

“可是爹,女儿怎么不曾记得何时………”当她那一句辩解的话还未说完时,便在男人那凌厉威严的目光里噤了声。

“即便你什么都忘了,唯独不能忘了里头才刚为你诞下骨肉的禅林,清安。”最后几字,满是带着浓浓的无奈与愧疚。

“女儿知道了。”她知道往日话少的父亲从不会同她解释那么多,何况即便她真的忘记了很多东西。

就像是父亲说的,里头的男人才刚为她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即便她仍是对此抗拒,也万不会流露出多余的无用情感。

“去吧。”等男人的那一句话随风而落后,院中的那株梅花树也悄悄地绽放了一朵花苞。

当门推开时,恰好一阵寒风袭来,也正吹得檐下挂着的那串青铜风铃左右摇晃,铜芯作响。

屋里头因着男人昨日才刚生产后,即便开了窗通了气,可那鼻间仍是缠绕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许是因为他生产前的那段时间里闻不得别的味道,不说未点熏香,亦连那本斜插着几枝点绛唇的墨玉胆瓶上都是空荡荡的略缺美感。

缥色绿水秋波纹帷幔在被人掀开,别在那莲花双面铜钩时,原本还在睡梦中的男人也突然睁开了眼,那双噙着浓重思念的桃花眼更直直撞上另一双温柔如玉的浅色瞳孔中。

“醒了,怎么都不再多睡一会。”林清安见他望向她时,心口处突然漏了一拍。

“妻主来了,妾身怎么还能睡得着,反倒是妻主昨晚上说好要来看妾身的,怎么都不过来了。”害得他还白白等到了后半夜,最后更是因为扛不住睡意方才沉沉睡去。

并不知情的林清安只是微抿了那点绛唇,不动声色的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柔声道:“我担心昨晚上太晚了,我过来会打扰到你休息。”

“不晚不晚,只要是妻主过来,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晚。”并未感受她那话里疏离之味的谢曲生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荷色腰带子,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时满是水雾雾的注视着她。

若非因他才刚生产完,不宜有过大动作后,他早就扑过去了,哪里还像现在只能苦哈哈的扯着她的腰带子寻求一丝安慰。

“尽数瞎话,还有我给你准备了鸽子汤和一些较为清淡的吃食,即便你现在不饿,多多少少也吃点。”

“那妾身要妻主喂。”许是谢曲生看出了她心底的那点儿不愿,连忙再次委屈出声道。

“难不成就因为妾身生了孩子后就没用了,所以妻主连那么点儿要求都不能满足妾身了是不是,还是说妾身现在人丑了,还成了黄脸公后,妻主就不要妾身了。”

还未等他宛如深墙高院里凄凄惨惨戚戚的幽怨戏调唱完间,他的嘴边先递过来了一杯用来漱口的清水,还有女人因着靠近过来的淡淡兰花香。

“先漱个口,等下再吃。”此情此景,竟丝毫不曾令她升起半分厌恶,好像在之前就发生过很多次一样。

“这才差不多。”

等被人伺候得漱了口后的谢曲生,方在女人的伺候下哼哼唧唧的吃着饭,仿佛是要将她那段消失的时光马上补回来一样。

一缕浅金阳光从户牖中洒进,更给那相依偎的二人周身镀上一层朦胧浅金,也衬得岁月静好。

“赵城妪,年七十余,止一子。一日入山,为虎所噬。妪悲痛,几不欲活,号啼而诉之宰。”女人清润如玉的嗓音,似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妻主,妾身不要听这个故事,我们换一个好不好。”此时正把玩着女人手指头的谢曲生突然强烈要求,换一本书。

“那你想要听哪一个?”并未坐在床边,而是搬来了张松木胡凳的林清安不清楚男人的小心思,只得合上了书。

谁知谢曲生听完后,那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高抬起那双贵手,往那紫檀贴祖母绿三角柜上一点,笑得满是不怀好意道:“妾身要听那里头的书。”

林清安顺着他手指的视线看去时,眉心忽地跳了跳,直觉告诉她,那里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妻主你快点去嘛,妾身就想要听那里头的书。”谢曲生见她仍是坐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伸手推了推她,就连那语气里都满是催促。

可是等她走到那紫檀贴祖母绿三角柜,并拉开抽屉时,只见里头堆满了那名叫什么【俏鳏夫与过夜书生不得不说二三事】【我在女子学院男扮女装那些年】【霸道妻主爱上我】,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书啊。

“你一个男子,岂能看此等书。”当书拿到手上的那一刻时,林清安整张脸都涨红了个彻底,特别还当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本【妻主你轻点,奴家疼】。

“这些书是什么书,之前妾身的夫子可是说过,天下万书不分贵贱。”

“这些书,分明,分明………”最后几字,她羞红了一张脸,却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这些书可都是带画的,可好看了,不信妻主瞧瞧。”谢曲生睁大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眼中满是那狡黠的笑意。

“强词夺理。”许是她在忍受不住他的调侃,忙红着脸走了出去。

等人出去后,谢曲生终是忍不住将大被盖过头,轻笑出声,所以说他家妻主怎么能那么可爱,还有那些书,分明就是本披了个皮子的山海经而已,至于他真正的宝贝,必须得是那披着山海经的皮。

等林清安出来后,耳尖上的那抹红直被风吹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可当她准备往那许久未去的药庐中走去时,却在出门时遇到了之前在秋闱上一举折金桂的公孙瑾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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