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帝都一年中气候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微风习习。
作为万人挤破脑袋才能进的市重点中学,屹立了一个多世纪的附中每年被清北录取的毕业生超过一百人。
六点五十,学校大门准时打开,一群没有住校的高中生背着书包打着哈欠最先涌了进来。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附中的初中部是七点四十打早读铃,七点三十分之前必须到校,否则就是迟到。
今天正好是魏郯和另外三个学生会纪律部的同学,在学校大门口记名并且检查仪容仪表。
七点三十整,门卫大叔按下大门的遥控器,无轨伸缩电动门慢慢闭合。这时,一个穿着初三校服的女生从即将关闭的大门缝隙处侧身溜了进来。
魏郯拦住她,“同学,你迟到了,姓名?”
女生一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着眼前美貌天成,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最上的少年,挑眉道:“你女朋友。”
其他三名同学闻言,互相用眼神瞎几把交流一通,露出了然的神色。
在这个到处是颜狗的世界,魏郯这样倾城级别的大美人,再加上冰山小王子的禁欲人设,以及年年盘踞各类榜单榜首的位置,完完全全符合每个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心中的那个“他”的标准。
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思敏感又矜持,害羞又怕被拒绝,所以大多数都只会选择在巨大的课业压力下默默冒粉红泡泡。顶天了也就是偷偷递个情书送个小礼物,甚至很多都不敢署名。毕竟附中是重点中学,学校、家里都管得格外严格。
但事无绝对,凡事总有例外。
眼前这个不惜以身犯校规,当面直撩的就是撩汉界的勇士。
林淼淼看着眼前神色冷然的少年,微微侧头甩了甩高高束起来的马尾,顺道挺了挺发育良好的胸脯。
一旁吃瓜的男生刷地一下脸就红了,手里的记名板都差点掉到地上。
而魏郯好像眼神不好,他长睫微掀,从林淼淼没有别胸卡的校服上扫过,神色无波无澜,修长的手指拿着笔在记名板上写道:“初三十班,林淼淼迟到扣一分,没有佩戴胸卡扣一分。”
然后在林淼淼怔愣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七点四十,他踏进初二一班的教室,走到左边靠墙倒数第二排。此刻,他的同桌陆时语正在与一个倔强的饮料瓶盖奋战。
饮料是她最近的心头好——巴旦木乳饮料。一般情况下瓶盖都是好拧的,但也偶尔会碰到非常紧的。
陆时语因为用力,此刻表情有点狰狞。她婴儿般的白嫩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挺翘的鼻尖下,水润的唇瓣微张着,垂到脸侧的碎发随着她的气息微动。
魏郯无比自然地伸过手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掌擦着陆时语的手背而过,指肚在她光滑的手背上略停了停,才接过饮料,然后一使劲,拧开了。
朴素的巴旦木果仁的天然香气,混着淡淡的奶香扑面而来。陆时语站起来给他让座,说了声:“谢了,十三。”然后举起瓶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上午的时间随着四节大课飞逝而过。十二点二十下课铃准时响起,初二一班的同学却全都老老实实坐着没动。没办法,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讲课的是位临近退休的小老太太,人非常和蔼,但也非常爱拖堂。
又过了七分钟,她才笑眯眯地宣布下课。
教室里顿时哄地一下,桌椅挪动声、说话声、脚步声密密匝匝响成一片。
第一排的李怡潼连书包都没顾上收,跑到他们桌,苦着脸小声说:“小语,小语,快陪我去上厕所。”
陆时语应了声,站起来。
魏郯看着两人手拉手小跑着消失的背影,摇摇头。他觉得女生真是非常神奇的生物,她们特别喜欢成群结队,就连厕所也一定要结伴去。
教室里还剩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一个女同学朝他这边张望了几次,终于在同桌的鼓励下,有点羞涩地带着一本数学课外习题册走过来。
“班长,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她问。
因为是自己买的课外练习册,题目魏郯也没看过,但是他看完题干之后,几乎是下一秒就有了思路。头都没抬,拿出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唰地飞快写下解题步骤。
写下最后一个数字,他将草稿纸递给女生:“我写得很详细了,你拿回去自己看。”
“班长,我能请你吃午饭吗?顺便谢谢你。”女同学接过稿纸,却站着没动,羞答答地问。
“不必。”魏郯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完完全全无情。
不过这个答案好似在女同学意料之中,她也没怎么失落,反而跑回座位,小心地将那张草稿纸收起来。
“他真的一下就解出正确答案了?这就是学圣啊,我好想把他的脑子移植到自己的脑子里。”她同桌夸张地道。
从洗手间出来,陆时语和李怡潼直接去了学校食堂。尽管从学校到家也就一站路,但她俩觉得中午回家太浪费时间,所以每天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外面的美食街解决午饭。
学校食堂只有两道菜符合陆时语的口味——红烧茄子、宫保鸡丁。她们来得有点晚,打饭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味。
陆时语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前面那小小的窗口,希望排到她的时候,宫保鸡丁没有空盘。
正看着,突然有人在她肩膀拍了一下。陆时语回头见是魏郯,随口问道:“咦,你怎么也才来?”
魏郯不答,反说:“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很像一句诗吗?”
“什么?”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陆时语反唇相讥,“十三,今天有香菇油菜,麻酱菠菜粉丝。芝麻酱补钙,香菇有维生素d,可以长高哦。一会儿记得多打一点!”
魏郯听了,果然有点郁闷。
同样是十四岁,陆时语165,他169。
两人站在一起,几乎一样高。
他可是男生嗳。
他爸爸妈妈都不矮,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长得慢。
好气哦!
李怡潼买完饭去找座位,陆时语看着至少还剩两份的宫保鸡丁,兴冲冲地道:“阿姨,我要一份红烧茄子、一份宫保鸡丁。”
打饭阿姨长得膀大腰圆,已经年过四十,却最讨厌被人叫阿姨。虽然陆时语叫得甜,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施展抖勺神功,一勺宫保鸡丁打到餐盘里,细看之下,有一大半全是用作配料的葱和辣椒,鸡肉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块。
陆时语的肺管子都快炸裂了:“阿姨,我要的是宫保鸡丁,不是宫保辣椒。”
打饭阿姨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用勺子敲了敲不锈钢菜盆,直接喊:“下一个。”
身后魏郯轻笑一声。
陆时语抬头瞪他一眼,她也不着急走,端着盘子在一旁看着。
看到魏郯,打饭阿姨的热情度瞬间飙升,刚才还一脸冷漠,这会儿笑成一朵花,“魏同学,你来了。”
“恩,大姐,我要宫保鸡丁、香菇油菜、麻酱菠菜粉丝。”
“好咧。”打饭阿姨热情地把不锈钢餐盘的三个格子塞得冒了尖,而且宫保鸡丁几乎全是肉。
魏郯接过来,面上笑容不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全程围观的陆时语脸色很精彩。
这都什么破世道!打个饭也要性别歧视!打饭阿姨这是什么心态啊,被人叫个大姐,手都不抖了。
大恨!
魏郯无视陆时语吃人的目光,悠哉悠哉地坐到了她们隔壁桌。
陆时语恨恨地用筷子戳着米饭,眼睛却控制不住时不时地飘向隔着条过道的那盘快要溢出来的鸡丁。
魏郯看着她嘴巴无意识地吧嗒一下,唇角微翘,起身将自己的餐盘里还未动的鸡丁拨了一大半给她。
陆时语立刻眉开眼笑夹了一块鸡丁放进嘴里满足地咀嚼,“十三,你真好。”
陆时语还有个龙凤胎弟弟叫陆时钦,两人出生只差五分钟。姐弟俩和李怡潼、魏郯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小学都是一个班。
陆时钦小学毕业考入全国只招了三人的中央音乐学院附中音乐理论专业作曲班,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
而他们三人则顺利地升入附中,继续做了同班同学。
吃完午饭,几人一起回到教室。教室里很安静,大家或趴在桌子上小憩,或埋头写作业。
陆时语耳朵上戴着耳机,一脸痴汉笑地看手机。
突然被人碰了碰胳膊肘,她取掉一边耳机,眼睛都没舍得离开手机屏幕,问:“怎么了?”
魏郯瞥了一眼,她正在看一张剧照。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衬衫,隐约露出性感流畅的一小截锁骨。黑短发略显凌乱,有几缕随意耷在额前,侧看镜头的双眸是非常正的桃花眼,眼皮很薄,薄唇勾出一个寡淡又漠然的笑。
陆时语半天没等到他说话,终于舍得抬眼。见魏郯整个人都转了过来,越过了桌子中线,垂眸看她的手机。
熟悉的散自于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北欧森林味道,淡淡的充斥在她的周围。
干净清冽,也特别宁静的味道,很好闻。
陆时语挠挠鼻子,指着照片给他安利,“这是我爱豆的最新剧照。怎么样,身材不错吧?”
“人穿着衣服,你就知道身材不错?你现在都学会透过衣服看本质了?”魏郯看着她眼睛里冒着无数的粉红色小泡泡,毒舌道。
“你没有爱豆,你不懂。”陆时语轻哼了一声,“没有爱豆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魏郯嗤笑一声,“强哥下午要检查早上布置的思考题,你不做吗?还是你爱豆能从屏幕里跳出来帮你解题?”
强哥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大名叫盛国强,也是他们班班主任。
陆时语想也没想,抬手捂住魏郯的嘴,“别说,别说。”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安啦,全班四十七个人,不会单单检查到我头上的。”
魏郯一滞。
女孩子的手和男生迥然不同,柔弱无骨,带着淡淡的馨香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魏郯慢慢眨了眨眼,耳朵尖都红了。
陆时语毫无所觉,很快收回手,低下头继续对着手机傻兮兮地呵呵笑。
魏郯忍不住蹭了一下唇,仿佛要蹭掉那挥之不去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