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花烛(1 / 1)

盛临安的书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一丝声响。

这让剑吟更加担忧,在门口来回踱步。

“啪——”一只茶盏穿过雕花木门,直直砸向他面孔,剑吟伸手抓住,饶是用尽全力,竟也被上面灌输的力道带着飞出十丈远才堪堪站稳。

这是在让他别走来走去,惹人心烦。

剑吟看着那只穿过木门却丝毫未破损的茶盏,知道这力道有多么可怕,心中的不安更增添了几分。

今日月圆,是团圆之毒发作的日子。

这毒药是传说中芬芳谷的密药,每月月圆服用一颗解药,方可安然度过,否则暴毙而亡。若是解药服用剂量不够,则会遭受噬心之痛,即使捱过一晚,和死也差不多了。

当年褚相费尽心机才得到,为的就是让他的门生走狗忠心耿耿。

这药的奇特之处在于,毒丸虽然配方一模一样,但每个人的解药各不相同,若是吃了别人的解药,不仅无法压制毒性,还会立刻暴毙。

如此一来,手下人就无法相互串通勾结。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

褚相最得意的棋子有两个,一个是心思深沉、文成武就的盛临安,还有一个是千娇百媚、精通医理的韩锦书。

他们两个一个在前朝辅佐皇帝,一个在后宫迷惑皇帝,把皇帝吃得死死的。

褚相直到死才发现,自己最得意的两个棋子,竟然早就联盟一致,只为取他的命。

“我死了,你们没有解药,也活不了几天了!”

死前,他在深牢里,对盛临安歇斯底里地喊。

盛临安轻蔑一笑,眼中盛满了不屑与同情:“今时今日,你就只想到这个办法来苟且求生?你忘了韩锦书最擅长什么吗?区区一瓶毒药,她早就解了。”

褚相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才多大年纪,这可是几百年来无人可解的毒!况且,就算她解了自己的毒,难道还能解你的?你扶持她的儿子做皇帝,难道她能放心得下你?”

盛临安不疾不徐:“褚江枫,你低估了我要杀你的决心。”

褚相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你宁可死,也要杀我?!若不是我,你还是街头的一个食不果腹的乞儿!”

盛临安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若不是你,我还是一个人,还有自己的名字。”

褚相口中喃喃:“想不到,你竟恨我至厮……我对你犹如亲子,教你读书识字,教你权术谋略,到头来,你非但不感激……”

盛临安长腿交叠,面上十分不耐烦:“褚江枫,你老了,脑子也不清楚了。我是你的棋子,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已经被我杀光了。”

褚相的脸变得灰败:“好,很好。盛临安,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摆脱利用了?你会一辈子被人趋使,被人欺骗!”

盛临安没有听完这句话,就起身走远。

对一个死人,没必要浪费时间。

不过褚相说得不错,韩锦书确实没能破解团圆之毒。

她只是寻到了一种办法,炼成了一种药,每十天服用一粒药丸,同时压制自身功力,可以不让药效发作。

今日月圆团圆夜,盛临安的大喜之日,韩锦书命人给他送来了半颗药。

还有一句话。

“我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你娶别人为妻。”

半颗药,能让盛临安活着,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剑吟不知道盛临安是如何挨过这噬心的痛苦,但从那知茶盏上知道,他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内力了。

为何会这样?

明明上个月,韩太后给他的药是个空盒子,他也挺过来了。

一个人在马车里,悄无声息,度过漫漫长夜,一如今晚。

今晚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

王妃今日一直阴阳怪气,现在又独守空房,定然是怨王爷冷落她了。

剑吟猜错了。

南苍苍好得很。

她在房中大快朵颐了一番,又邀院中小厮和她一起打叶子牌。

王府没有侍女,摄政王又向来杀伐果断,哪有人敢和新婚之夜的王妃娘娘同桌而坐?

南苍苍邀了一圈,竟无人敢来,气得够呛。指天骂地把盛临安骂了一顿之后,她让人拿出棋盘,就着酒菜,和樱桃下起了五子棋。

一下就是半夜。

圆月皎皎,柏林苑内南苍苍与人在床上交战甚酣,玩的竟然不是新婚之夜男女最爱玩的游戏,而是益智游戏五子棋。

她记得自己胜多负少,酒也喝了不少,满意地睡去了。

睡到半夜,南苍苍喉咙如着火一般,刚挣扎着起身准备叫人,忽见床前一个高大的黑影。

映着两帐外两根彻夜燃烧的红烛,南苍苍恍惚看见黑影闪着两颗亮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盯着她,一瞬也不瞬,令人毛骨悚然。

她扯开喉咙准备叫喊,忽然那黑影墨山将倾,一下子砸到了南苍苍身上。

长发纠缠,是熟悉的微苦的药香味,混合着酒气。

是盛临安。

她的心一下子落下来,又一下子揪起来。连日来的憋屈和愤怒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盛临安,你个醉鬼不要在这儿耍酒疯!”

男人没有说话,静静扑在她身上,像是睡着了。

南苍苍一狠心,死命推了他一把。

盛临安身高腿长,虽然精瘦,体重也不轻。南苍苍使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掀翻……在床。

男人仍旧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喝醉了?不省人事?

不像他的作风。又没有宴请宾客,喝什么大酒。

南苍苍爬起来,点上灯盏,凑到盛临安脸旁。

眉如墨染,鼻若削成,长睫郁郁葱葱,美得好像天外之人。只是脸色和唇色都太过苍白了些。

南苍苍凑近闻了闻,没有酒气,只有药香——酒气是从自己身上来的。

睡着了?

南苍苍推了推他。

盛临安仍旧不动,像个睡美人。

“喂。”

“盛临安。”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想到他身上的微苦的药味,南苍苍有些慌了。

“我是不是能做寡妇了?”她轻声自言自语。

“喂,盛临安,你没有子嗣和亲戚,你要是死了,万贯家财可都是我的了。”

南苍苍说着,心里却并不兴奋,反而有些慌乱,有些惶恐,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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