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睽——番外七】
第二天,关瑶等人早早到了展馆准备,不多时又发现落了个重要的物料在酒店没拿。
幸好还没到开馆时间,而酒店离展馆也不算远,关瑶便折返去取。
刚出电梯,就听到酒店清洁阿姨们的小八卦,说21层那个韩国住客素质好差,用过的套子随地乱扔,连洗手台上都是。
酒店是关瑶订的,房间也是她分配的,怎么能不知道阿姨们口中的韩国住客就是郑昌勋。
想起他刚才在展馆还若无其事跟自己打招呼,关瑶越发觉得泛胃。
国际展会的人流量格外大,除了各国采购商外,还有当地来逛展的市民。
展会现场喧喧嚷嚷,郑昌勋高挑的身材、精心保养过的脸,以及韩国男人特有的低饱和度穿搭,让他往展厅一杵就跟个模特似的扎眼。
不得不说这对于展位的热度很有帮助,再加上郑昌勋低音炮和招牌的韩式暖男微笑,因此招来不少关注,甚至还有隔壁展位的小姑娘结伴跑来找他合照。
中途郑昌勋带的翻译去洗手间,作为唯二会韩语的人,关瑶只能临时顶替上。
一见到关瑶靠近过来,郑昌勋脸上的笑意就放得格外的大。
其实替场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可让关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段恰好被人给拍了下来传到网上,还意外有了热度。
展馆工作人员意外嗅出这一流量密码,当即买了头条热门吸引了更多的转发,更加速了视频的传播。
当天的展会还没结束,这里头的动态就在网上洋洋洒洒铺开了。
当日傍晚,京市双阳路。
一间门脸隐蔽的改衣店内,脖子上挂着皮尺的老裁缝直挠头:“就不能把姑娘带过来让我亲自量一量?你这衣裳瞅着可是贵价的,万一尺寸有偏差不白费料子人工了?”
“不值什么钱,您不用担心,”裴和渊笑了笑:“而且尺寸不会有差的,您放心。”
“尺寸不会有差?”老裁缝从厚厚的眼镜底抬眼睇他:“姑娘自个儿报给你的?”
“我亲手量的。”裴和渊语气从容。
“……”老裁缝被他这份笃定闹得无奈:“得得得,你都不怕尺寸不对我还着什么急,就这么来吧。”
“您辛苦。”
老裁缝摆摆手:“找大津去,院儿里有茶,别跟我这儿晃悠了,嫌你个儿高挡我日头。”
彼时四合院天井的瓜藤架下,徐津拿下巴点了点罩房的方向,饶有兴趣地问躺椅上的席羽:“不得了,咱们裴大总裁居然亲自挑了衣裳送来改,看来那妞挺让他上头啊?”
席羽正架着脚玩手机,闻言只张了张嘴:“反正看着病得不轻,应该是栽了。”
话才说完,甬道就有身影走了出来。
“哟,裴大总裁。”徐津伸着脖子打了声招呼,脸上的笑容古怪又逗趣:“听说你谈女人了,是上回开菠萝仔那个?我还真没瞧清长什么模样,就瞅着身段儿不错,有照片没有,让我长长见识?我是真想瞅瞅什么样的妞能拿下咱们裴大总裁这么难搞的对象,指定不是一般人吧?”
裴和渊没反应,倒是席羽从屏幕上抬了头,故意提醒徐津:“什么妞啊妞的,当心说话。这人可小气了,别一会儿跟你翻脸。”
“哟,这么宝贝呢?”徐津啧啧有声,却到底也不想惹裴和渊臭脸,便放下手头盘着的凤眼菩提,起身去给他泡茶。
二人简单聊了几句闲后,席羽忽然拿肘怼了怼徐津,挤眉弄眼道:“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啊,我瞧瞧?”徐津歪过身子看了看,很快便咧了咧嘴:“嗬,这韩国棒子娘们儿唧唧的,刘海盖那么厚是为了掩饰大脑门子吧?挺大个老爷们,穿一屁帘儿他还挺骚兴。”
好一通挑剔后,徐津又不屑地开腔:“还磕cp,这姑娘兹要是不瞎,那就不能瞧上这货色。害,不过咱们国家崇洋媚外的可海了去了,保不齐俩人还有点什么。”
“咳,”席羽清了清嗓子,朝徐津递了个暗示的眼神,再看向裴和渊:“抖音实时热搜,要不要看?”
他满脸幸灾乐祸,声音中更是带着搞事情的兴奋劲儿,裴和渊怎么可能品不出异样。
于是在席羽的手机上,裴和渊看到个高赞视频,视频的标题是:逛个展会给我磕拉了家人们!看帅哥美女这冲破天际的匹配劲儿!
视频中,浅棕发色理着括号型刘海的瘦高个男人正说着几句韩语。
而他在说完之后,便立马扭过头去看身侧的人。
这韩国男人的身旁站的是个长相出挑的女工作人员,穿着干练又别致的职业装,腰身盈盈一掬。
她穿着干练又别致的职业装,腰身盈盈一掬,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在接到明显的示意后,便开始用中文与询问产品的客人翻译起韩国男人的话。
而让视频观看者感兴趣甚至集体高|.潮的,正是这翻译过程中的细节。
几乎全程,韩国男人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女子,唇角弯起的弧度,眼中溢出的溺人微笑,更是无一不明晃晃地显露着他对女子的欣赏与关注,甚至在客商最终要求合照的时候,他也特意
把那女子拉上一起,头和肩膀还明显朝她在的方向偏着。
合照完后,男人似乎还笑着用韩语说了句什么,明显是专门对作翻译那姑娘说的。
亲昵之态亲近之心,肉眼可见。
视频外的席羽极其仗义,还特意翻出评论区给裴和渊看。
除了叫欧巴好帅好苏外,还有人说什么爱意是捂住嘴也会从眼里跑出来的东西,更有网友直接分析起肢体动作,高喊着同意了这门亲事,让民政局自己跑过去给他们马上领证云云。
敲锣打鼓的劲头,像极了ktv里起哄的闲人。
偏一个“哧哧”发笑的席羽,更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柴火:“你还别说,我也感觉这俩登对儿。”
裴和渊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看了,他紧抿着唇自坐椅上站了起来,招呼也不打便向外走去。
见状徐津莫名其妙的问了句:“抽什么邪风呢这是,怎么说走就走了?”
“老婆都要被人抢了,他还能坐得住么?”席羽乐不可支,也打下了脚要离开。
徐津忙问:“你也要走?不是说好晚上一道吃饭吗?”
席羽晃了晃手机:“女朋友找我呢,下回吧。”
被拍还火了的事,关瑶是在当天的展会结束后才知道的。
时下年轻人酷爱磕cp,关瑶也不是没跟风磕过,但当自己跟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硬凑在一起被别人磕时,她的抵触感快要冲破天际。
而且那条视频这展馆的抖音号也转发了,工作人员还试探性地问了她,说明天能不能和郑昌勋一起拍个宣传片段,给展会引引流。
关瑶:“……”
对比她的反感,郑昌勋却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对于在这个国家的网络上火了一把的事他显然很是得意,从出展馆就一直缠着关瑶,到酒店吃饭的时候也主动要和关瑶挨坐同侧还要灌她酒,好在裴絮春看出不对,安排夏枚给挡了。
然而她们到底集体低估了这人的脸皮有多厚,关瑶在自洗手间出来时,竟遇见了等在走廊中的郑昌勋。
今天的展会春溪确实收获颇丰,意向客户多不说,甚至当场谈成了两个线上的渠道。
郑昌勋显然认为自己是大功臣,在酒桌上洋洋得意地喝了好几杯,这会儿两边脸晕着酡红。
被关瑶明意拒绝后,郑昌勋仍然死缠烂打地追问原因,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因为欣赏关瑶的工作能力才提出交往的请求。
嘴里说得一本正经,两只眼睛却总是色眯眯地落在关瑶的前襟处。
在关瑶义正辞严的再度拒绝后,这人当场变了脸开始恶声恶气威胁关瑶,说自己是公司股东,如果关瑶不从他的话,明天他就不参加展会更不跟进春溪后续的对商洽谈,等回韩国以后,还要干涉春溪的代理权。
关瑶本就烦不胜烦,听了这么些话后冷笑了声让他自便。
大抵是酒意冲头失了理智,郑昌勋竟仗着身高优势直接钳住想绕过他的关瑶,欺身上前捂住嘴就要把人往楼道里拉。
关瑶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胆子会大成这样,她被恶心的酒气喷了一头一脸,惊吓之中呜呜呼着救,奈何这逼堵她的地方正是个人少的路段,眼下这个点多数服务员也都在包厢里头忙活,一时间竟没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后背被抱压在胸膛上,两只手也叫人紧紧缚住。
平时看再多踢档插眼的自救知识,然而男女的力量差异以及实际被控的姿势却让她一个都使不出来。
眼看着就要被拉到边门,关瑶低下腰正待要脱高跟时,忽然听到扣住自己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他像过电那样猛地颤了下,两条本因酒的作用而格外大力的手臂就松了劲。
见有可乘之机,关瑶立马稳住自己,灵活地脱了桎梏。再一回身,见到的却是个陡然出现的裴和渊。
而在他的手中,被捂嘴挟制的,则成了郑昌勋。
委实太过惊讶,关瑶愕然到忘了要说话。
裴和渊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有没有事?”
“没,没事……”关瑶咽了下口水。
裴和渊点点头:“守着。”
撂下这两个字后,裴和渊的气场刹那转变,他容色阴冷下来,浑身都翻涌起骇人可怖的乖戾之气,直接掐着郑昌勋的脖子拖入楼道。
关瑶这才反应过来,是让自己守着那道门。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一边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留意周边动静。
隔着道厚厚的门,里面传来些不明显的挣扎和痛呻,倒没听到什么激烈的打斗响动。
饶是这样,关瑶还是不由得呼吸发紧,忐忑到手心攒起涔涔虚汗。
好在裴和渊并没在楼道待太久,很快便拉开门走了出来,在关瑶跟前有条不紊地理着衣口领带和袖扣。
做完这些后,他的神色已平静许多,俯眸问她:“怕了?”
“现在不怕了。”关瑶如实答道。
裴和渊:“要不要报警?”
关瑶沉吟道:“你打了他,他会不会反咬一口?”
“放心,这里是监控盲区。”
“哦。”关瑶嘴上应过,转身拉开门把手朝里去看。
郑昌勋形容岂止狼狈,他被自己的领带绑住嘴,
瘫在壁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如丧家之犬。
也不晓得裴和渊是怎么收拾他的,这人两眼失神,好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关瑶向里走了几步,抬手把挂在墙上的消防器材本给拿下垫在郑昌勋胸口,再弯身取了右脚高跟鞋正想往上狠敲两下时,腰间倏然一紧,被人自身后给凌空抱了起来。
“可以了,你再动他就该验出明伤来了。”
裴和渊把关瑶带出楼道,又从她手上拿了高跟鞋,蹲下身亲自给她穿上。
“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这是裴和渊与关瑶说的最后一句话。
展会一共两天,最后的那天关瑶没有去现场,而是在酒店处理些后勤事务。
那个磕cp的视频很快被原博主删除。互联网上每天流传的视频千千万,网友的兴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小时就完全忘了这茬。
回来第三天,春溪正式解除了和韩国那家厂商的合作。
裴絮春私底下和关瑶道了歉,说是自己没有充分考虑到下属的安全,也没有考察清楚合作方的人品,才让她受了那回惊吓。
郑昌勋所在的公司本来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在春溪放弃代理权的当天,那个韩国品牌之前谈下的几个代理商也纷纷放弃,另选了商品种类、价格,甚至在广告投放上都更为有利的竞品品牌。
听裴絮春说,那天裴和渊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那展馆隶属的会展集团和孟氏也有合作,他飞过去也是因为商谈公事。恰好跟她们住同一间酒店又在同层用餐,才会巧合地救下她。
而关于道谢,裴絮春已经替她做过了,让她不用记着。
其实回京市后,关瑶曾给裴和渊发过“谢谢”的微信,却并未得到回复。
那时起,关瑶就突然觉得这男人真的捉摸不透,而她也因为一条没得到回复的微信而莫名好像积郁在心,接连这几天都食欲不振人也蔫蔫的。
便在关瑶听了裴絮春的话因而心里暗自笑话自己情绪太奇怪的转天,她很快就明白了真实原因——这几天的身体不适,是因为大姨妈要来的影响。
不到中午,关瑶的小腹就开始隐隐坠疼,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班,午歇时间她抱起自己的小毛毯,跑到19层的休闲中心打算扫间太空舱好好睡上一觉。
才拿出手机要扫码,微信音频就来了。
裴和渊的声音木然:“去哪里了?”
突如其来的音频电话和发问,惹得关瑶懵了下:“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你是不是不舒服?”裴和渊好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楼下的太空舱不干净,我办公室有休息间,你上来。”
非约时间装陌生人的游戏被打破,也是撞邪了,关瑶还真就按电梯回了79层。
总裁办的人中午去聚餐还没回,接待处安安静静的,关瑶作贼一样去了裴和渊办公室,再被他带到寝具甚至浴具都一应俱全,完全就是间酒店套房的休息室里头。
许是关瑶抱着毛毯的模样看着又怂又呆,裴和渊把暖气调高一些,又抖开被子把充好电的热水袋塞到里面,这才直身淡淡看她一眼:“怕什么?没到时间我不会碰你,安心睡你的就是。”
说这么直白,倒让关瑶当即噎了个结实。
腹部实在是不舒服,小声咕哝了句后,关瑶还是爬上那张温暖的大床,抱着热水袋好好睡了一觉。
醒时刚好两点差十分,裴和渊并不在办公室里,孟氏总裁办的区域也跟寂静岭一样。回到办公室,关瑶才听说她们是全被行政中心借去跟周年庆的事了。
这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午休几天后,孟氏的周年庆典到了。
作为助理,关瑶需要跟着boss去参加这一盛典。而这么个消息,她boss直到当天下午,才郑重通知她。
关瑶属实措手不及,今天还正好是席羽的生日,她本来答应了贺淳灵下了班要过去帮着布置的,可来这么一出,她怕是还得转问贺淳灵借礼服穿。
便在关瑶想着怎么解决礼服这茬时,裴絮春轻浅一笑:“没关系,我那里有礼服,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试。”
在裴絮春的家里,关瑶终于见到在某人朋友圈中看到过无数回的小男孩。
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稍微笑一笑,脸颊处可爱的奶瞟就冒了出来。
小梓意对关瑶的好奇,显然和关瑶对他的好奇一样多。
小家伙躲在桌子角怯怯地探头看她。被裴絮春带着叫人时,糯叽叽的声音跟小老鼠一样招人心软。
在裴絮春家里试了几套礼服后,唯一合关瑶身的,是一件改良版的旗袍。
紫色的真丝面料,斜襟处钉了一排小珍珠,长度到膝下,肩腰和下摆处纹着白瓣绿叶的栀子花。
好看是好看,旗袍也很能体现女性的曼妙,就是作为礼服来说,未免包得严实了些。
套上这旗袍后,关瑶跟穿绿底鹤纹的裴絮春活像一对姐妹,从酒店门口下车开始,就不停被人行注目礼。
阔大宏敞的宴会厅,处处衣香鬓影,就连架着机位的媒体都有好几家,更别提孟氏内部的宣传团队了。
关瑶做着陪衬,偶尔给老板添点茶递个名片,其余时间都默默唆着精致
的糕点垫肚子。
而就在这场算不得枯燥的庆典中,关瑶突然认出主座那位孟氏董事长,居然就是上回在顺湖产业园和自己老爹相谈甚欢的长者。
还不待她从这个发现中回过神来,在一群集团高管精心编排的开场表演,以及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感谢之后,便在如潮的掌声之中,到了孟氏总裁致辞的时间。
明亮的聚光灯之下,清雅俊朗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袋口的绢帕絮成花的形状,眉目朗朗光华灼灼,更像一位含情带俏的新郎。
他眉眼含笑,吐出的每句话都如低磁一样令人耳廓发酥。
而即使关瑶心知那只是发言者的目光巡梭,可每每裴和渊的视线带到她这头时,她总是像被凌空摄住似的,指尖滚着电流,胸间更有解释不清的心绪,像是难以体味的,隐秘的私有感。
为了和这走偏的感觉对抗,关瑶强迫自己放空,可当中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在盯着台上那人的一双长腿时,她莫名其妙想到那些订做西服的都会问客人是左卧龙还是右卧龙。
受好奇驱使,关瑶不免往他下腹多看了两眼。
所以……他是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足有四五个小时的庆典,无非是歌公颂伟回想过去展望未来。而冗长的特别来宾介绍后,便是早先在内部传了许久的明星登场。
而这些明星里头,居然还有关瑶认识的。
不是作为荧幕明星的那种认识,而是真正的认识,打小就熟的那种。
猜想对方行程应该很紧,关瑶也没去打扰,就坐在台下静静听他唱完了一首歌。
哪怕当了明星也还是不善言辞的人,表演中和结束表演后他都不像其它前辈那样与现场互动,只硬梆梆地说了句对孟氏的祝福,就赶着退场了。
好不容易撑到尾声,关瑶的手机已经被贺淳灵源源不断的信息给催到要爆了。
挥别裴絮春后,关瑶披着外套站在马路边。
她掏出手机复制了贺淳灵租的别墅地址,正想粘贴到打车软件里头时,一辆深灰色的奥迪rs7从她跟前缓慢驶过。打下的车窗内,赫然坐着个裴和渊。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参加席羽的生日宴。因为贺淳灵曾提过。
眼睁睁看着那车驶远,关瑶唇角微撇,继续点头叫了车。
这个时间点的车并不难叫,不到三十秒就有司机师傅接了单。而便在那车显示只离自己几百米的时候,微信音频来了。
发来语音邀请的,是那只玉蝉的头像。
“过马路到对面来。不要走地下通道,走前面的天桥,这会儿桥上人多,安全。”裴和渊的声音和刚才在台上的并没什么区别。
关瑶:“可我已经……”
不待她说完,裴和渊又出声了:“我停在离桥柱二十米远的地方,不确定这里有没有探头,可以的话,你尽量走快些。”
这真是……怎么整得跟偷情似的。
关瑶心内腹诽,却还是取消叫车,给司机打赏了耽误费,往天桥过到对面。
裴和渊的车很好认,在路灯下就像一只盘出了油的手捻葫芦。
他支着肘搭在车窗上,另只手则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了关瑶一眼。
坐后排是拿人当司机的行径,而无论关瑶和他是哪种关系,都不适合开后头的车门。
她拉开前门,坐上了副驾。
没有根的情绪不依不饶,弄得关瑶莫名别扭又生疏。偏偏开车这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她上车后就一言不发,连等红绿灯也不开腔。
百无聊赖之下,关瑶低头摆弄手机,顺手把刚才在台下拍的小段视频给宋韫星发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也就大概两分钟的样子,宋韫星直接打了电话进来。
“瑶瑶,你刚才在凯宾酒店?”宋韫星的声音中是难掩的激动。
关瑶捂着手机缩在角落,轻轻应着他的话:“我在呢,还听你唱了整首歌……没事我故意没找你的……我挺好的,但听我姐说你在港市封闭式拍戏来着,倒没想到你今天会抽空走行程……”
“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关瑶的身子猛地向前倾了倾,又被男人横过来的手臂稳住。
冲击力不算多强,但她吓了一跳,手机险些磕了出去。
“没事,差点过线而已,不用担心。”说这话时,裴和渊伸出的手臂还没有收回,人也离得有点近,说的话精准吹入关瑶耳中。
“吓到了?坐车最好不要接打电话,我现在有些累,不能确保开得很稳。”
关瑶握着手机,另一头,本来着急问着情况的宋韫星沉默了下,接着便听到机场的广播声,应该是在催登机。
见关瑶跟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再见且屏幕熄掉后,裴和渊的瞳光中浮出些微妙的,难以捕捉到的笑意。但很快,他又转变作一张冷肃淡漠的脸。
起码关瑶收起手机来看他时,是这样的。
见他眉目懒淡确有倦意,关瑶想着这几个小时这人好像一直在和人交谈,便下意识嗅了嗅:“你没喝酒?”
“没有喝,”裴和渊目光不移,问她:“怎么,你想开?”
关瑶:“我没带驾照,而且我的车技……你应该也见识过。到了地方停
车,说不定还得你来。”
裴和渊的唇角小弧度地勾了勾:“也是。”
虽然起头有些诡异,可好歹是打破尴尬的沉默了。二人开始聊起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席羽。
在裴和渊的口中,关瑶得知了他与席羽之所以相识,是因为父辈交好。而在双亲早丧之后,席羽曾在孟家住过几年,所以二人交情深。
关瑶把头靠在安全带上,悠悠叹了句:“听说深市土著不比老京北人差,好多每个月靠收租都能活得相当滋润。唉,投胎可真是门学问。”
这话引得裴和渊定定看了她好几眼,须臾他深眸微垂:“确实。”
约莫半小时后,地方到了。
二人特意分了前后脚进去,没人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有在场的姑娘对出现裴和渊这么个明显不一般的人大感兴趣,期期艾艾地想找贺淳灵套话问身份,奈何贺淳灵忙得没有时间搭理她们,便只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或找机会上前搭讪要微信了。
隐蔽之处,关瑶一边安慰着贺淳灵不要紧张,一边打量起这精心设置的一方天地来。
没多久,席羽到了。
他明显是被朋友临时拽来的,兴许来时还不知是自己的生日趴现场。可被引进房子内后,立马便回过味来。
整个趴体区是蔚蓝海洋风,墙面有海洋生物投影。悬挂式的灯牌上,俏皮的字体写着席羽生日快乐的祝福,里头还竖了好多个的人形立牌。有他打拳教学的,也有作平常装束的。
也许是觉得做真人立牌太严肃也不够出彩,kt版的图像是特意找画手涂成q版的人形,帅气又不失风趣。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礼炮声后,别墅内进入一片漆黑。
便在这片漆黑中,吉他声伴着姑娘家清脆的歌声一道响起。
落日余晖的灯束下,背景墙的舞台之上,身穿姜黄色小洋裙戴着硕大蝴蝶结的姑娘抱着柄吉它,操着新学来的塑料白话,开始唱起一首经典的粤语歌。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
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诗一般的落霞
酒一般的夕阳
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
……
这一刹情一缕
影一对人一双
哪怕热炽爱一场
……
垂在裤管旁边的手指略动了动,迎着姑娘家忐忑的目光,痞子般总是漫不经心的青年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帮她拿掉头顶的彩纸。
而便在下一秒,他直接把人抱起来举高,再抻起脖子与人接吻。
口哨声与尖叫声为这激动人心的氛围更添了一把火,连片的欢呼声里头,于鬼使神差间,关瑶竟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密匝匝的人群中,不需她多作扫视,便掉入一双如同如噙暗夜流萤的眸子当中。
人是感性动物,这点关瑶早就知道。
可当身处其中时,当情绪被氛围所感染时,人的行为总是会和认知与理智相佐。
四目相接,心腔也鼓噪起来。
暗夜里的轮廓带着不可说的张力,暧昧无需推力便能铺陈流淌,让人难捺。
明明没有约好,可离开别墅时,关瑶仍是避了人众,由裴和渊送回。
也因为没有约好,等到家楼下时,关瑶只能解开安全带,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准备下车时,裴和渊的手挪到换档杆上点了点,要笑不笑地说了句:“真当我免费司机,不付点车费?”
关瑶的手在门缝的防撞条上抠了抠,倏尔转头问:“那……可以用接吻来抵吗?”
裴和渊看人的眼神润泽乌黑,吐出的话却是:“说好一个月一回,我怎么好破坏约定?”
这不合时宜的契约精神,让关瑶暗自咬牙。
她气得直勾勾盯得裴和渊好几秒,才利落地推门下车。
从进电梯到开门回到家,无名火都积压于胸,关瑶脱掉外套就往沙发上一瘫,责怪自己干嘛那样丢脸居然问那种话?
便在她强迫自己忘掉丢脸的事时,门铃忽被摁响。
这小区物业不算多好,夜间的安保是个坐着都能睡着的老人家。关瑶不敢掉以轻心,并没有马上出声曝露自己,而是先检查了下顶门器是好的,这才掀起猫眼朝外看了看。
这一看,当即令她怔忡了下。
撤掉阻门器,关瑶纳闷:“你怎么……”
“我来预支一回,”方才还不解风情的男人,此刻笔直立于门外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谜语,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问她:“可以么?”
盘扣被一枚枚剥下,除扣的人,似乎对这件旗袍格外熟悉。
不安的夜莺用无序的鸣声织成一张肉眼难辨的网,立在窗边亲热的身影,像两只互相打理羽毛的乌林鸮。
在他面前,关瑶就像只一摸就倒的水豚,毫无抵抗能力。
胶缠之中,她有意无意地学着说起一些腥膻话。
四声的重音节灌入耳中,是dirtytalk中常用到的高频字眼。不过一个结构简单的字,却像是精通情|欲开关的密钥,足以让人顷刻失控。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床伴?”双膝触地时,关瑶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裴和渊的眼里漆黑一团,翕动着的嘴唇音节才要发出,关瑶却已然笑了出
声:“只谈风月不谈私事,我记得的。是我多嘴,我收回。”
面容浸在阴影里的人,眸底骤然生起波澜。
这么自问自答的一番对话后,连呼吸都变得凉飕飕的,耍起狠来更是少了些分寸,直要听见告饶方肯罢休。
预支有一就有二,打那日后,二人约得频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贺淳灵唱的粤语歌叫《最爱》,原唱周慧敏作词李克勤,我最近听比较多是网易云阿梨粤的翻唱~(≧▽≦)/~都贼好听
奉上早餐,熬夜人睡去了,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