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接连生了两剑大事的陵安让人有些缓不过气来,前面叶长亭登天一战,不知胜负,但后来既然得以再用剑意来考校自家后辈,应当问题不大,可后面这一位,那位剑仙的侄子,竟然在短短这一日之间便踏足第六境,成了这天底下有数的大宗师。
这两位用剑之人,难不成真要将江湖剑林当作自家院子,一人当过主人,便由着下一人继续成为这剑林之主?
这无数武夫关心的问题好似对于那年轻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换过一身衣裳之后,叶如晦牵着红衣女子走过街道,在一旁的小贩哪里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女子之后,看着她张口咬下一颗之后,这才轻声笑道:“咱们再在陵安待几日,吃过这些东西之后,便回去可好?”
女子想起这男子曾说的要娶她,脸色有些红,现如今这男子不仅是曾走过北匈的年轻宗师,更是成了第六境的大宗师,若无意外,等不了多久,他就要成为这天下都没几人比得上的高手了,女子片刻之后才咬着嘴唇说道:“不留在这陵安多待些时日,看看是不是会有女子心仪,等到时候多带几个回去?”
叶如晦深吸一口气,对于这女子的说法,他可万万不敢当作是普通笑言,可既然她说起这个,叶如晦也不能没有表示,他正想着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便看着街道走过一个年纪不算是多大的中年男子,正是当日那个在洛城见他的宋福。
宋福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替叶如晦解围,不过叶如晦神色有些复杂,他倒是知道这个至始至终都没见过几次面的家伙出现一次,都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来到叶如晦面前之后,宋福很快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当世最年轻的第六境大宗师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叶先生,有人想见你。”
说完之后,宋福指了指天上。
叶如晦皱着眉,没急着说话,反倒是转身替小满擦去了嘴角的那些糖渍,这才说道:“告诉那位,我对那些所谓的加官进爵没什么兴趣,再说了,既然有先前王越的一剑千里去青城山,那便该知道叶如晦对这座城没什么好感,小叔对于这世间一切事都看得很淡,只不过叶如晦没他那般阔达的胸襟,既然结下了梁子,也就不要想着去解了,免得到了最后两两相厌,那样不是什么好事。”
宋福苦笑道:“叶先生可知道,那位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的确,那位看似温和,可真要不讲道理的时候,还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叶如晦看向街角的角落,轻声道:“有句话要是小叔来说应当是更让人觉得信服,可小叔现在走了,也就只有我来讲了,的确,我腰间这柄剑也不太好说话。”
宋福脸上尽是苦意,他也知晓,在帝师王越西去之后,陵安城迎来据太常大人说是有望之后成为第六境大宗师高手的剑圣辛白味,可有望成为第六境,不是还没到第六境么,而眼前这位,可不仅仅是在大更台上比剑胜过那位剑圣,还是新晋的第六境大宗师,怎么来看,就皇城里这些人手,都不是敌手啊。他也明白之所以现如今叶如晦对他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大抵还是在怨他们让汤槐安一人应对两位第五境宗师高手,导致身死,他本身就是为着这老人而来的陵安,也是为了这位教他练刀的老宗师才答应去的北匈,现如今有这份态度,倒是很正常,若是没有那才不正常。
只不过那位下了旨意,宋福也不敢违背,他只好耐着性子说道:“这次请先生入宫,宰辅大人也在宫中,说是要大赏先生。先生可要知道,这武夫入朝为官大多都是虚职,得不到什么实权官职,可听着透露的风声,这一次对于先生,甭论官大官小,总之肯定实权,这世上哪一位读书人不想着功成名就,想来先生那位老师,也是如此想法吧?”
叶如晦牵着那女子摇头笑道:“先生可没那么说过。”
宋福一时间哑口无言,陵安对于那位早先从陵安出走的老人调查的很仔细,从他当日在书院的所作所为,后来和那女子林朝莺的纠缠,到最后的出走洛城,都有过很详细的研究,知道他是宰辅大人的小师弟,是这十年二十年前的读书人,是曾出过豪言说我若入朝不知道要朝中多少人丢了官帽子的狂孺,可即便如此,若是说一个读书人不希冀功成名就,宋福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他不死心的说道:“叶先生,那位要先生进宫倒也不一定是让先生出仕,也许只是单纯想着见上一见先生,为何先生要如此抵触?”
叶如晦停下脚步,看着宋福,轻声说道:“你或许不知道,有个被你们征召前往北匈的刀客,叫做阮西安的,是我入北匈之时,第一个看着眼睁睁死在我面前的楚人,我为什么用刀走了一趟北匈江湖,除去答应汤老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着替他走上一走,还有一队楚人商队,对了,是走私的,我碰到过,为了不连累他们,我没跟着他们回来,但他们还是死了,除此之外还有一队主仆,就住在边境上,也不知道回没回来。也是,出门在外哪里能不出事,更何况是在北匈,但要是你不藏着掖着,非要把那份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攥在手里,我或许不会乱走,也碰不到这么多人,自然就看不到那些惨相。我不是说你要害我,但事实上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宋福哑口无言,眼神复杂。
有些事情做得很隐秘,可不否认有走漏消息的时候。而有些事情既然说透,便回不到之前的那个状态。
叶如晦走出几步,来到街角,笑道:“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其实你们想我死。”
一语中的。
说完之后,叶如晦牵着小满走过街角,消失在宋福的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