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正坤看着堂下闹成一团的几家人,心里的怒火压了又压,终于还是死灰复燃了,他拿起那块举了又放放了又举的惊堂木,狠狠的在堂案上一拍,冲下面怒喝一声,“一个个让我体恤民情爱民恤物,说的我好像对你们几家的事情置若罔闻,每天在衙门里睡大觉似的。你们几个知不知道,为了查出真凶,我每天冒着酷暑在城里奔波,挨家挨户的查找凶手,连几个完整觉都没睡过,你们可好,却只说凶手没有抓到,就到我这里来闹,还敲什么鸣冤鼓,搞得全城百姓都以为我曲正坤玩忽职守,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似的,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他越说越激动,稀疏的几根胡子被吹得老高,唾沫星子都喷到堂下去了,“你们几个该当何罪呀。”
堂下跪着的几人被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俱说的一愣,怎么自己明明是来告状的,说到最后,到该当起罪来。众人被骂了一番,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张目结舌的望向那位怒气冲天的县令大人,堂上堂下僵持不下,双方也都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对峙着。
突然,寂静的气氛被一声拖长了的哭音打断了,蒋惜惜瘫伏在地上,本就瘦弱的身子在一身素缟的衬托下更多了几分病色,单薄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她的气息由长变短,像是随时会断掉一般。她在程牧游和徐子明的搀扶下勉强直起身子,冲曲正坤悠悠喊了一声,“大人,大人啊,我刘家二十三口人,现在还都躺在义庄,一天抓不到凶手,他们就一天无法安葬,还有我那年仅六岁的表妹,现在人还没有寻着,您让我怎能不悲戚苦楚,这其中的滋味儿,大人可能感同身受啊。”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一双泪目直愣愣的盯着曲正坤,“大人若真是情为民所系,断不会让我等每日受此煎熬,却不管不问吧。”
曲正坤被她这番字字带血的泣诉说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他指着蒋惜惜,极力的想拼凑出一句反驳的话出来,可是找来找去,终是被管窥筐举所连累,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可既无法反驳,他这县老爷的威严却不能不保,于是,他冲两边的衙役喝了一声,“此女藐视公堂,拖下去,快拖下去。”
衙役们得令,迈着重步走上前就要拉人,可刚刚碰上蒋惜惜的胳膊,她就突然倒抽一口气,两眼一翻,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见状,徐子明将那两个衙役推搡出去,他托住蒋惜惜的身子,“大人,我们刘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现在,您还想让我们家再添一条人命吗?”
曲正坤也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不敢让事态再进一步发展,本来几天之内出了这么多人命已是大事,若现在又有死者亲属死于公堂之上,他这顶乌纱帽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于是,他冲两个衙役摆摆手,“你们......你们去找间房,让这姑娘去歇息一会儿,等她精神好些了,再送她走吧。”话毕,他又望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个的诉求呢,我都听明白了,可是现在你们赖在府衙中,只会妨碍我们办案,还不如回家去等着消息。你们放心,凶手就是再神通,我也定将人给你们抓回来,绝不让这些为国流血的老兵们白死。”
其他人看到蒋惜惜已经昏了过去,便也不好再闹下去,况且曲正坤都这么拍着胸脯发誓了,再纠缠下去未免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于是几人便在衙役的带领下先行离开了。
蒋惜惜则被两个衙役抬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中,程牧游和徐子明尽也都跟着过去,陪在她身边。两个衙役拿了些水和茶具,又叮嘱了一遍,让人醒了就尽快离开,便先退下去了。
听到屋门关上,蒋惜惜睁开一只眼睛,冲程牧游努努嘴巴,“大人,我演的还挺像回事的吧,把那曲正坤都糊弄过去了。”
程牧游冲她竖起大拇指,又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朝外看看,“若是我推断的不错,那凶手就是县衙中人,他知道我们来了,必然会有所防范,凶犯狠毒,且会使邪术,所以此次行动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
蒋惜惜从床上一跃而起,躲在程牧游身后朝外面看,“这辽阳县不大,县衙倒是修的气派,看起来比咱们新安府还要大些,不过好就好在,这些衙役们现在多数都出去了,咱们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将它好好搜查一遍。”
程牧游点点头,“一会儿出去我们兵分三路,一炷香过后,再到此处集合。”
话毕,他便紧盯着外面,瞅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朝身后一摆手,和蒋惜惜和徐子明一起大步流星的走到院内,朝着不同的三个方向飞奔而去。
沿着穿堂走了跑了一段路,程牧游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于是赶紧闪到一旁的照壁后面,一动不动的等人过去。
没想,走过来的两个人却站住不动了,靠着照壁聊起天儿来,听声音,应该是服侍县令夫人的丫鬟。
其中一个不耐烦的“嘁”了一声,冲另一个说道,“咱们这位二夫人怕不是以为这县衙是皇宫呢,嫁进来后整天不是要吃这个就是要吃那个,你猜怎么着,她今天竟问我有没有乳饼和奶茶,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未曾听闻过。”
另一个接过话,“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才对吃食这么上心,大夫人心软,不愿同她计较,她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县衙的女主人了。”
“夫人不是不计较,是计较不来,现在她在老爷那里正得宠,整天猴上身似的缠着老爷,夫人就是想说些什么老爷也不会听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便重新离开了,程牧游站在照壁后面,低眉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朝着县衙的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