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亮走上前和傅容介一通解释。
“这个学长人很好，刚还帮我解了道题，你要有空话就陪他打一场？你之前说要买书我去帮你买！”彭亮搓搓手。
贺堇其实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上次事对方既往不咎，但摆明了态度，显然不想再有交集，自己也压根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更别说还要请人帮忙。
贺堇开口：“要不……”
算了吧。
“可以。”
贺堇一愣，定睛看向他。
傅容介在树下碎光里微眯起淡色眼瞳，“什么时候开始？”
篮球场。
室内场地早被占没了，杜高逸几人坐在室外篮板旁树荫底下，双腿叉开，捡树叶子扇风。
“唷，来了。”周舟一只手抱着球，看向不远处石阶说。
杜高逸咧开嘴，拍拍裤腿站起来，走出树荫。
云层厚重，阳光并不热烈灼人，空气却焦炙着。
等杜高逸看清了贺堇队里第三个人是谁时，嘴角忍不住一抽，逐渐绷成一道直线。
“？？那不是之前很出名那个状元吗？贺堇他弟打那个，怎么、怎么就一块过来了……”周舟眼都瞪圆了，挨在杜高逸身边探着脖子，说到最后断断续续地结巴。
杜高逸滞了两秒，冷笑起来，“挺有意思，帮仇人我还真第一次见。真圣母啊，随随便便就原谅了。”
他说完，视线又从傅容介身上转向贺堇。
也有可能，那双笑起来月牙似眼睛，太具有欺骗性。
三人很快到了近前，杜高逸看着他们几个，突然就没了口头挑衅心思，嘴里干巴巴。
他手里拍了下球，双手抱住，“打吧，不啰嗦。”
球场上见真本事。
等他把这一队全打哭，到时候这状元不就得知道贺堇除了脸，到底有多垃圾，还把他拽来一起坑。
贺堇一队先发球。
杜高逸眼看着他运球，脚步很稳，动作干净。
他除了有点意外，并没有多担心。
普通人打球不能看回放，能灌个篮盖个帽，就都以为自己厉害不得了。
但他可是野球场实战一点一点打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没了一开始轻松心思，认真对待起来。
贺堇几个似乎是商量过，明明应该是第一次组队，纪律性却很强，两人在底线附近互相策应，一有机会就快攻，对手要是进状态慢，很容易就丢了分。
打小前锋萧明策攻势很猛，逮着防守中心破绽就往里猛投。
可惜准头不高。
杜高逸笑了笑，在自己一方发球时直接一个后仰，步子一蹿，一个三分球就稳稳落入篮框。
这种球没法防，周舟吹了声口哨，萧明策青着脸。
杜高逸一队又接连得分，几乎是杜高逸一个人在跑动。
贺堇和傅容介在重新站位空隙里对视一眼，喘了口气。
杜高逸很快发现对方战术变了。
贺堇空间意识似乎极好，他不断地切入内线，或者跑出三分线，给另两人挡拆制造空间。
傅容介及时挡拆，补投时既准又快。
贺堇迅速看了他一眼。
3v3对控卫要求很高，吃内线。
但傅容介动作干净利落，几次分享球、假传球时机都妙到令人赞叹，出手手型还很好看。
这哪叫救兵，这叫神仙！
反观对方后卫李畅，压根没球权，分不到球，看着就憋屈。
杜高逸瞧着形势，“啧”了一声，眉头深锁。
十几分钟过去，贺堇几人几乎像是已经磨合好了，跑动、传切配合、联防，不多运球却频频得分。
两队比分追很紧。
杜高逸瞥着他们，咬紧了牙。
他一直跑动，这样下去体力根本跟不上。
某个瞬间，傅容介突然往弱侧移动吸引防守，为贺堇提供了斜向传球便利。
球顺利递到萧明策手里。
萧明策信心高涨，倏地往上一跳，突然看见杜高逸从侧面撞了过来。
他及时避让，球也没投中，篮球嘭地一下往地上弹。
忍不住开了火，“你干嘛！”
杜高逸仗着个子大，往前倾身，阴影盖住他，“冒你球啊。”
萧明策气不打一处来，“我上篮动作都启动了，你这是犯规！”
杜高逸压根没理他，却在接下来对抗里变本加厉，同时加剧了矛盾。
不管是哪个队。
一局开场，仗着队友占位好，傅容介突进去传球，很快破坏了对方防守。
周舟见状，提声就冲李畅喊：“你防啊，躲什么！”
李畅脸都急红了，“防不住，他有空子就钻，速度还快！压根不减速！”
周舟暗骂了一声，喊道：“学弟你这么搞犯规知不知道！”
傅容介瞥他，正要说话，就听见贺堇驳斥声音。
“李畅要是直接撞上来乱防，才是要判防守阻挡。”
周舟被说得噤了声。
傅容介重新转回头。
情况愈演愈烈，从贺堇突然爆发猛地一手灌篮、萧明策拍手叫好，冲杜高逸做了个抹脖子手势开始，这场篮球赛就成了骂战。
先是杜高逸黑着脸火急火燎，不拉开空间就往篮板下冲，死球还一个劲地强投，被贺堇干扰没法继续，就故意往前对撞几下喊犯规。
贺堇也压根没吃他这一套，他怎么撞，就怎么躲，或者硬碰回去。
萧明策看他两次故技重施，眼睛一直死瞪着他。
杜高逸反而冲贺堇笑，“你这身体对抗也太脏了吧？”
萧明策直接回怼：“我兄弟这水平说是大学校队都有人信，你野球打多了怎么还会反咬一口了呢？”
贺堇意外地看了眼萧明策。
他大学确实进过校队。
正正规规训练过。
“打完就结束，别用那些脏。”
傅容介声音稍冷，声线是不容易忽略过去类型。
杜高逸脸色登时更不好看。
被个小学弟说教，他面子往哪儿放。
又不是正规比赛，想怎么打又没谁规定，野球场规矩不就是谁强谁猛谁就赢？
好在现在比分是自己这边领先两分。
接下来时间，杜高逸一队似乎越打心态越差。
李畅好不容易拿到一次球，在一次传球失误后又被周舟点着名字骂。
“李畅你传啊！”
“是我不想传吗！”李畅吼了一声。
贺堇防得密，他连传球视野都没有。
好不容易突进内线。
“你突进去往哪传？傻子吗？！”周舟掐着腰，眼里冒着火。
那方向压根没人。
李畅也终于憋不住骂他，“你才傻子吧，不跑位你站那干嘛！看戏吗？！”
他们争吵声音大，很快吸引来一小批人，当面围观兼评论。
“这队怎么搞，逮着后卫骂，嫌弃队友干脆别打3v3啊。”
“那个冲起来很猛，球品好烂，这要有个裁判在旁边得吹停他多少次了。”
杜高逸几人听见一点只言片语，脸黑不行。
贺堇很快拿到球。
他瞧了眼显然脚步虚浮却不管不顾扑过来周舟，直接上前一步猛然起跳！
傅容介视线下意识地追着他。
贺堇手臂肌肉绷很紧，下颌到脖颈肌线收直且利落。
阳光覆在沁着汗皮肤上，从冷白里晕出一层莹润光。
球稳稳当当入篮。
比分追了回来。
围观原本小声议论声音戛然而止，惊叫欢呼声震耳。
“隔扣！靠帅死了！这能是高中水平？！”
“那男生谁？有谁认识？”
“草————”萧明策捶臂大呼，“隔扣牛啊兄弟！”
贺堇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和萧明策握住手胳膊一碰庆祝一下。
他转过身，看到傅容介，上前做了同样庆祝姿势。
“你很厉害。”傅容介眼睫上还垂着滴不知道从哪掉落剔透汗，和贺堇手掌交握时说。
贺堇顿了一下，趁着时机问，“上次事你不生气了吧？”
已经松开手心依旧热度灼人，傅容介用指腹碰了碰，轻声道：“我没有生气。”
贺堇瞧着他，像在分析真假。
傅容介被他看得脸热，伸手挡了回去。
之后几分钟，比赛继续。
倒计时结束时，贺堇一队高三分胜出。
杜高逸看他眼神黑沉沉，像压抑着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赢了”，无视周围人目光，就转身离开。
贺堇三人一道去买了水，分开前萧明策还抑制不住地抒发感想。
“杜高逸脸都臭死了哈哈哈，他那手那么黑，结果队里一个带不动，又碰到咱们，不输才怪！”萧明策满面红光，几乎要得意忘形，又将手搭在贺堇肩上，“兄弟你可以啊，平时不打是不是都是故意让啊，我要知道你打球这么猛，早就不担心了。”
“还有……”萧明策转头看向傅容介，眸光通澈，“学弟也很牛逼，你跟我大哥配合简直绝了！还有你中投怎么那么准！牛哇牛哇！”
主角篮球水平不错，贺堇倒是知道一点，但也没想到磨合好后配合起来能打这么顺，他平常没怎么夸过人，当下也顺着萧明策一起夸。
傅容介停下脚步，看向贺堇两人，耳根染上不易察觉红。
贺堇瞧见了，突然有点感慨。
主角不黑化其实挺可爱。
贺堇下午两点还有跳高要参加，干脆在食堂吃了饭，休息完就去了操场。
两点时分天气要更差一些，天光由浅转深，浓稠秋意铺天盖地。
操场上人更少。
跳高人一个接着一个，不需要耗多少时间，助跑、起跳、腾空——
耳边刮过风声，下一秒就落进了绵软海绵垫子里。
贺堇跳高一般，只能凑个数那种。
这个项目卷很，单从周围人身高就可以看出来。
一米九就好几个。
贺堇热完身，即将开始比赛片刻功夫，或许是某种奇怪预感作祟，他偏过头朝围观人里看了一眼，然后骤地顿住。
那一堆人里，女生要更多一些，身量尚未完全长开男生站在其中，丝毫不输白嫩秀气。
贺堇有点意外，难免多看了两眼。
贺俞注意到他视线，挥了挥手。
一股说不清情绪涌上来，贺堇抬眼看向不远处横杆，原本打算尽力而为心思突然就变了一变。
他想在这个弟弟面前，努努力，冲一冲更好成绩。
多少起到一点当哥哥应有榜样作用。
试跳结束后，高度调到。
贺堇心口猛跳。
弧线助跑后，贺堇抬腿起跳，双腿内旋一定角度，背对横杆陡然一跃。
他绷着脊骨，腰背用力，腿脚上提，整个身体弧线呈现倒弯弓形。
或许是蓄力不足，第一跳落败。
贺堇调整好站起身，看了贺俞一眼，阖上眼睫深呼吸。
第二次，同样起跳姿势，只是多了一些力量控制。
毫无障碍地肩背触地时，贺堇睁开眼，几乎有些茫然和不可置信。
周围认识或不认识都在替他喝彩，贺堇呼出一大口气，转头却没瞧见贺俞身影。
贺堇动作一顿，没来由有些失望。
他四处转了小半圈，才在一处倾斜草坡看到贺俞低头玩手机背影。
贺堇松了一口气。
他脚步微顿，小心地走到他身后两米位置，正想要吓他，看清贺俞手机里内容后却猛然顿住。
贺俞塞着耳机，完全无视周围一切人事物，他甚至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
然而手机视频里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突然戛然而止。
贺俞整个人一懵，抬头看向拿走他手机贺堇。
“喂你……”他没敢问下去，因为贺堇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这是哪来？”贺堇摁下手机开关，将视频里交叠身体关在另一个世界，“gv，嗯？”
书里现有社会其实和他生活世界十分相似，甚至对游戏影视分级更为明确，管得也更严。
这类片子，16岁以下人压根没有任何途径能下载在自己手机里。
贺俞嘴唇翕动几下，最后皱着眉吼，“你别管我！反正明年这会儿我也能看了，提前一年怎么了！”
贺堇禁不住地想叹气，“我就想知道是谁给你。”
贺俞和他对视良久，忽地拿起身边背包，一只手撑地站起身，“没谁给，我自己找。”
贺堇看他倔不行，倒没继续逼问，“行，那你手机先放我这，我一会儿把这些删了再给你。”
他见贺俞提步就走，长腿大跨两步，毫不费力地赶上，说：“你怎么来这了？”
贺俞咬了咬后槽牙，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我过来看看你们学校运动会。顺便逛逛一中。”
贺堇挑眉，“那我带你逛。”
贺俞瞥他，“我自己逛！”
贺堇正准备再说什么，恰在这时，有人跑过来喊他回去签字拿奖状。
贺堇应下。
“你先去吧，我自己先到后面逛逛。”贺俞说。
太阳逐渐西斜，云层缠绵着重又将缝隙掩盖起来，清风在天空中流窜。
贺堇拿完东西，返回原地，没看见半点贺俞踪影。
贺俞手机还在他这，也没法联系。
经询问和路过人提醒，贺堇抬步往教学楼后走。
一中占地很大，进门是校图书馆和操场，往后走才是食堂和教学楼。
从教学楼旁小径拐过一片树林，才是室内体育馆和一片规模不大人工湖。
贺堇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体育馆大门处有人进出，贺堇进去望了一眼，也没瞧见。
他出了门，走到体育馆侧后方，绕过一座假山古亭。
后面还有栋不大实验楼。
这里平时人很少，因为今天周六，门是锁着。
但实验楼靠外侧边，连着间占地不大平房，商店常见铝合金玻璃门此时正开着一扇。
贺堇环视四周，才继续往平房走。
平房其实是以前图书室，三间连在一起，后来建了现在校图书馆，这里就废弃不用了，只剩最外面一间还开着，偶尔放放杂物。
天空灰幕下，光线有些暗。
贺堇扶着门上长方形把手，朝门口墙边背包看了一眼。
那显然是贺俞背来。
但人却不在这。
他往图书室打量了一眼，才继续朝里走。
“贺俞？”他出声问。
屋内像是没有人，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但灯是开着。
贺堇有点疑惑，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过身，门口另一扇门突然嘭咚闭合。
贺俞手里拿着u型锁迅捷地将两边把手扣上，落锁声音相当清脆。
贺堇回过头时就瞧见贺俞甩了甩手上钥匙，嘴角带了点恶作剧得逞笑，“哥，你好好在这待一晚，明天早上你就能恢复原样了，到时候我就来接你。”
不等贺堇回过神，贺俞躲到墙边，贴了符画完阵，拿起包慌手慌脚地跑了。
贺堇匆促地跑到门前晃了晃门。
那门和门锁看起来结实很，只有门框和地面相接地方晃出一点空隙。
他朝外喊了两声，自然也没有人应。
贺堇收回手，脑子里既怒又烦躁。
他一时猜不出贺俞这样做目和用意，但显然他之前所做一切努力似乎并不起到什么作用，甚至迫使贺俞将恶念用在了他身上。
“草。”贺堇深吸两口气，抬头看向破落图书室。
不等他看清所处环境，身后拥挤书架堆里忽然响起吱呀声响。
似乎是有脚步由比对角线更深处角落里往外走来。
贺堇一时分不清状况，只能绷直了脊背，警惕起来。
“贺、学长？”傅容介从书堆里漫步而出，就看到了外面这副景象。
贺堇神经蓦地一松，看向染了一身墨水味儿傅容介，他气质偏向澹泊寡欲，站在这里意外并不显得违和。
“你怎么在这？”贺堇问。
傅容介摇了摇手里书，淡声解释：“图书馆管理员说这本英文原著旧版在这里，我就过来找。”
“外面……”他越过贺堇，朝门外看。
他方才听到吵闹声，原本不打算理，因为声音熟悉才出来看看。
“这门？”他也愣了。
贺堇忍不住扶额，青筋一突一突地跳，一时不想去细想这是什么缘分。
该说不愧是反派吗？
兴致一来把自己亲哥关一夜，还正好能连累到主角？？！
简直是邪了门八字不合！
不，是相克！
“……没事，我弟弟恶作剧。”贺堇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打电话找人来开门吧。”
他拿起手机，拨电话时看到屏幕左上角信号为零，稍一怔愣。
然后听筒抵在耳旁，换了几次号码，都没法打通。
傅容介看出端倪，走近几步，拿出自己手机，同样尝试了一遍，无果。
贺堇不死心，又从运动裤另一边宽大口袋里拿出贺俞手机。
打开。
他记得贺俞图案密码，或许是因为性格大大咧咧，贺俞对隐私方面并不太防备，被贺堇看到密码，也没有改过。
贺堇画完图案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什么，但已经来不及。
屏幕亮度自动调节，再次出现密切接触人体。
身旁目光有如实质。
“！”贺堇一慌，指节拿捏不住，手机啪嗒落了地。
而后，在昏暗地上，发出了奇奇怪怪叫声，缱绻纠缠。
贺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