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全的话音落下,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过沉默没有维持多久。
医院到了。
王德全被早已等候的医护人员围住,推进了手术室。
刀进入的位置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只是伤到了筋肉。
王德全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吊水,一时间有些恍惚。
上一次自己躺在医院里还是在安通的时候。
打了麻药,肩膀上已经不再疼痛,但是肩膀上那种被硬物贯穿的诡异感依旧存在着。
自己这一次还真是翻车了啊……王德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对于陈利江怀疑自己的事情,王德全也很是无奈。
这些事也不是自己愿意遇到的,哪有人会上赶着被人捅一刀啊?
只可惜别人不会这么想。
被迫成为连续两次恶性事件的受害者,这事搁谁都会觉得这个受害者有问题。
如此想来,陈利江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王德全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无力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真的只是倒霉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至少这一次遇到杨难,绝对不是巧合和倒霉可以解释的。
定是有人在杨难背后提供了自己的位置。
隐藏在幕后的人很显然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这个人又会是谁?
会是自己之前得罪了的人?
王德全闭上眼,回想着自己来到淮西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半晌,他心里逐渐浮现几个人名。
再次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年轻的警察站在床边,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这紧张的样子和自己上辈子带过的实习生差不了多少。
王德全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徽章,问道:“有事需要帮忙吗?”
那年轻警察见王德全先开了口,这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说道:“王先生,我师父让我来问你,问……问你想没想好。”
说话间,他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红。
实习的小朋友还真是腼腆的可爱……王德全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个年轻警察口中的师父,说的应该就是陈利江。
王德全笑了笑,说道:“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找个地方,我们单独谈。”
那小警察应了一声,转身就想回去复命。
“等等。”王德全有些无奈地开口叫住了他:“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给你师父拿回去。”
“啊,好……好。”年轻警察急忙停住了脚步,将王德全口中的号码记在了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上。
记完了号码,见王德全没有别的话要说,再次转身离开了。
王德全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被师父送到医院实习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三十多岁,满打满算跟了师父一年半。
医院的实习生都很年轻,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孩子。
自己混在一群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之间,一齐因为犯错被带教的医生骂。
当年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因为什么被骂,王德全不记得了。
王德全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被骂的很惨。
自己当时是因为什么被骂呢?王德全眯着眼回忆着,半晌才隐隐想起来一些碎片。
当年好像有一位医生对患者的病情判断错误,导致后续开出的药物也出了问题。
自己跟主任查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出声提醒结果被驳回。
那个症状,那副药如果患者真的都喝了下去,病情一定会转向一个更危险的状态。
类似于这个患者的病情师父给自己讲过,因为当时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所以王德全对此有很深的印象。
在患者准备喝下药的时候,自己看不下去,直接冲过去摔了患者手里的碗。
碗碎了,病区乱了,自己被骂了,接着被赶出了医院。
回想着自己当时的做法,王德全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自己当时还真是年轻气盛。
年轻……
想到这个词,王德全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
当年三十多岁的自己都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气盛,现在自己还不到20岁,活得却跟个老头子一样。
不管怎么说,再怎么想转变心态,上辈子在自己灵魂上的镌刻是洗不掉的。
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
上辈子那个医生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王德全只知道,师父对自己被医院赶回家这件事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换个医院试试。
当时年纪轻不懂事,忽略了师父细微的动作和情绪变化。
现在想想,师父当年应该是生气了吧?
一方面是气自己就这样回来了,另一方面是对那家医院的怒火。
回想着当年师父的一举一动,王德全觉得师父应该是替自己出了头。
怪不得自己在第二家医院的时候,医院里带教的医生对自己都客气了不少。
有师父在,那位患者应该也治好了。
想着师父当年九十多岁的高龄,还要替自己出面,王德全的眼眶忽然一酸。
重生一世,很多事情和上辈子已经完全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自己和师父再一次成了师徒。
不管这一次师父收自己是因为什么,自己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尽管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依旧是师父保护自己。
对此,王德全也有些无奈。
师父的羽翼确实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
这么多大佬都和自己师父有着紧密的关系,甚至和自己有了一些联系。
这在上辈子简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
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来保护师父呢?
冰凉的液体顺着软管缓缓流进身体,前臂微微有些冰凉。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王德全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是疲惫还是厌倦,王德全有些分不清了。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至于逃走的杨难,就留给石冻春忙活了。
王德全不相信今天的事石冻春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脑海中纷杂的思绪渐渐归于平静。
呼吸声渐渐平缓均匀。
门口处,陈利江站在门前,默默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青年。
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陈利江垂下了眼皮,看向地面上的地砖缝隙。
横平竖直,相互交错。
半晌,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门口。
刚从医院出来,陈利江就看见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青年站在对面的树荫里。
那青年看到他,笑着向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