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说(1 / 1)

慕南风没应声,素弦在黑暗里等待。

慕南风没来时,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时担心着他杀死自己。可慕南风沉默了,他却有了许多耐心,放松地静静等。

终于等到一声沙哑的回应。

“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到……等你把内丹还回来,我再杀你。”

这样啊……比预想中好太多了。

白衣仙尊眉睫轻颤,似是惊讶于面前人的仁慈。他轻轻抬起头,对着会杀死他的人,勾出一个苍□□致的笑容:“好啊,谢谢你。”

·

云车御空,化成青光,窜入稀疏的云里。

陆九离自己回玄幽宗还要御剑,却不知从哪安排了一架一间云车,车厢里处处铺了柔软绒布,素弦踏上去,身子还轻轻陷了一下。

云车不透神识,他茫然地抬起头,试图找车里的慕南风。在他身后,厚重而柔软的帘布层层降下。

回玄幽宗要飞好几天。云车有一间屋子大小,慕南风检查着软塌,防止伤到素弦脆弱的身体。回过头去,便见素弦茫然地朝前看着,一直找不到他,有些急了。

慕南风面色微暖,起身问他:“怎么了?”

“我看不到。”素弦破罐破摔,懒于掩饰自己的虚弱,反正该丢的人,在慕南风面前都丢过了,“虽然现在没人在看……能帮我指一下哪里能坐吗?”

听说云车飞的很慢,他非坐下不可。可有什么,能打动慕南风,让他帮一下自己呢?

素弦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如果慕南风不答应他,他就说,不给慕南风找取出内丹的法子了。不让他坐,还要让他代人受过,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可他还没开口,一只温热的手就托住了他的手肘,指引着他朝前走。

这么热心,倒让素弦过意不去。他稳稳坐在软塌上,伸手压了压身下,唇抿了几抿,直至淡色的唇有些泛热,才对已经退开些许的慕南风道:“多谢。”

谢意真挚,言语却冷淡疏离。

慕南风眸色渐深,只觉得还不如让师尊怕自己些,也好过这样冷待。恶念渐渐膨胀,犹如沼泽中冒出的恶臭气泡。耳边传来细细的衣物摩挲声,那气泡啪的一声破了。

素弦太疲惫,已歪着头睡了。衣裳牵扯得散乱,才发出了声音。

美则美矣,却脆弱得宛如泡沫,他哪敢再让人受惊。不光身子,性子也是如此,刚烈与怯懦,冷淡与善意,完全不相容的气质,在他身上糅杂,吸引着慕南风的目光。

慕南风终究深深叹了口气,小心地拖起他柔软的身子,抱人进了被褥,轻柔地掖好了被角,自己退了几步,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素弦的睡颜。

·

素弦睡到了深夜,醒来时怅然若失。

他一向贪睡,本以为能再睡个三天三夜。

只是耳边骤然响起幽长刺耳的声音,聒得他再难入睡。

“——十四日。”

刺耳的笑声萦绕在识海中,转瞬即逝。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额角全是汗。

一张软帕沾上他的额头,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做噩梦了?已经没事了。”

“南风……”素弦下意识唤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旁的慕南风是个食人的怪物,陡然失落,淡淡道,“没事。”

他听见了,身为徒弟的男人轻叹一声:“分明做了噩梦醒来,第一个找的还是我。”

又不是他要做噩梦,也不是他要找慕南风。素弦抿着唇,眼角泛热,最终死要面子地没落下泪来。

他闭口不言,慕南风自知说错了话,转身给他喂了几口水。素弦口干舌燥,半是急迫半是被迫地咽下几口甘霖,呛得咳了起来。

慕南风轻轻给他顺气,灵力之下,素弦很快安定下来。他指尖擦过自己的小腹,心中一紧,转过头,声音如同叹息:“多谢。”

“……不用谢。”慕南风有心关心,也被他一句绝情的谢字,给挡得严丝合缝,只能当做去歇息,撤离了素弦。

温暖离他而去,素弦怔了一下,头往后靠,重重撞上墙壁,整个人都懵住。

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硬,好疼。

慕南风目睹惨案发生,没来得及阻止:“……”

他怎么能生的起气来。师尊这么迷糊,要是他生闷气的时候,师尊把自己摔残了可怎么办。

·

素弦醒来后就没再睡了,头磕得他发蒙,靠在墙上又痛,慕南风给他拿了个软枕,他就倚在软枕上,歪着头,无神地睁着眼睛。

慕南风循着他的目光,四处瞟了瞟。

精致的饰品,昏暗的灯光……他什么都看得见,却看不见师尊想见到的。

素弦想的很多,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想到了旁的。

素弦在想原主,想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又害己,自己死了快活去了,留他应对慕南风的怒火。

他又想到慕南风。如果不是两人立场对立,他真的很想在慕南风怀里睡一觉。说起来就太羞耻了,所以他只悄悄地想,想慕南风温热的气息,温柔的语气。

他越想越沉迷。慕南风的大腿,会不会很好枕,睡上去弹弹的。他的胸脯也是,从前在他怀里,素弦感受过的,又弹又韧性。腰身也好抱得惊人,要是能给他做抱枕就好了。

慕南风说话时的语调,素弦一点也不觉得难应对。特别是他卸下戾气,对自己说话时,声音磁磁的,让人听着就想睡觉。这么好听的声音,要是能讲故事哄他睡觉,该有多舒服。

他肖想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师尊在想什么?”

沙哑而低沉,若不是在他正幻想的时候响起,他会很开心的。素弦如今只怀着满满的惊吓与心虚,不敢吱声,生怕一开口就说漏。

他心虚得全身紧绷,在旁人看来,却是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不愿让仇视的人窥视自己的内心。

他忐忑不安。他希望着慕南风只是随口问一句,他硬撑一下,能挺过去。

可慕南风似乎不打算轻易撤退了。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有如实质般,在衣裳上散开,带着热意腐蚀素弦遮掩身体的衣裳,逼迫他坦诚相见。

素弦歪着头,半边脸陷入软枕,轻轻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说我的心声,你会听么?”慕南风声音带笑,素弦分不清他是在自嘲,还是在笑他。

素弦抿了抿唇。

即便慕南风想说,他也不想听。慕南风和原主的事,是天底下最烂的一笔账。慕南风心底有多大的怨,他太清楚了。原书里,男主最终以杀证道,献祭了修真界,踏破虚空去了。

可是……

素弦茫然的视线转向慕南风,他想,本性那么温柔的人,最后成了那样的疯子,成了算不上人的怪物,他便是自愿的么。

当真没有扭转的可能吗。

心思里种下了一粒小虫,细细地动着,撩拨他的心弦。

他听见慕南风说完话,已出去了,去查看他们有没有走歪。慕南风回来时,身上还带着习习凉风。

素弦阖着眼,倚在软枕上,慕南风以为他又睡了,便走过去,想给他裹上被子,免得着凉。

刚探出手,却听睡着的人,低低道了声:“会。”

你说,我就听。

素弦语气冷淡,如此对他说。

慕南风僵在半空中,良久,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师尊,”他笑着道,“我拜入你门下一百三十年,和你朝夕相处,曾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值得亲近的人。即便你伤我至深,想与我同归于尽,如今同处一室,我又怎么可能视你为无物。你噩梦醒来时,尚且想着找我。我关心你,也只是没改掉的积习罢了。”

他带着假笑说出这话。事到如今,他甚至不能说,自己是真心关心他。师尊不想见他,已让自己看不见世间万物。若是听见他这魔修拖泥带水的剖白,怕是要气得封住听感。

师尊开口应允,愿听他说,他已经足够满足。慕南风深深呼气,笑得窒息。

素弦迟疑地问:“你是……真心的?”

慕南风盯着他空濛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差点说出了心里话。他悬崖勒马,装作开朗:“不然呢?你是我的囚犯,有什么资格让我骗你。”

“也是。”

这几句话像是耗尽了素弦所有的力气,他又开始倚在软塌上,凝视着虚空。

他察觉得到,慕南风在看着他。这个撒谎精在看着他。

太奇怪了。明明他才是受制于人,可慕南风的语气,好像快要哭了。

素弦想,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也能轻易说出谎话。慕南风肯定在说假话。可为什么呢?难道他以前就没有亲近过素弦仙尊?

素弦太疑惑了,疑惑耗去了他太多体力,让他昏昏沉沉地入睡。

他知道自己病了。从前就是这样,他一病,就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靠别人喂来的粥饭维持生命。除此以外,全都睡过去。

他病得太重,躺在床上,连蠕动着钻进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阴冷的笑声,像绳索,捆的他四肢僵硬。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念下:“十三日。”

他猛地惊醒,瞳孔皱缩,无助而脆弱。

慕南风一直看着他,素弦苍白的脸色映入眼中,他几步走过去,便想抱住素弦。他生生忍住了,掏出帕子,为素弦擦脸,给刚清醒的人喂水。

素弦回不过神,僵硬地咽着水,等慕南风拿开了瓷碗,才轻轻开口:“现在是……什么时辰?”

声音都打着颤。

“子时整,正是午夜。”慕南风道。

他微怔了一下,声音里带了点迟疑:“师尊上一次噩梦惊醒,也是子时整……你梦到什么了?”

他问话时,生怕自己靠太近,惊扰了素弦,便后撤了几步。

素弦只听见他说,上一次那个声音出现,也是午夜。头脑炸成一团。

上次是十四日,这次是十三日……等到计时的最后一天,会发生什么?

素弦仙尊刚拜入师门时,被魔修抓住过,预备的调.教他六十日,还剩下十五日,如今剩下的十三日……是指这件事?

素弦只觉心脏紧缩,不知何时,周遭温暖的气息已然消失。只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听着那刺耳的笑声。

“不准走……”素弦下意识道。

他忽然发觉了自己的脆弱,发觉他在承认脆弱时,有多想亲近慕南风。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任人揉捏,还得被人唾骂。他只能撑着身子,喘息着,要挟慕南风:“你想知道我梦到了什么?”

慕南风应了声,靠近的步子顿了顿。

却听素弦轻轻笑了一声。他恐惧太甚,笑声也有如哭泣。

慕南风喉头微动,太想上去拥住他。

“抱抱我,”素弦垂着头,掩住泫然欲泣的神情,执拗地低声重复着,“抱抱我,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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