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灯没想到姜荻这出换座位居然变成了班会课集体换位置。
班主任对谁跟谁同桌也没多要求,只要不是两个歪瓜裂枣凑在一起继续歪瓜裂枣就行。
徐灯前桌那一对歪瓜裂枣很久的男孩就惨遭拆散,一个去了第一桌一个去了最后一桌,告别的时候活像天人永隔,那张五大三粗的面孔颓然欲泣实在让人觉得不敢恭维。
有个男孩对徐灯这掌管后门的重要位置垂涎不已,抛弃了一起三国杀的同桌,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后面。而徐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班主任点名,把桌子搬到了前面,姜荻退居第二桌,苑禾跟一个成绩中下的女孩坐在了一起,美名其曰是互助。
第一次坐得这么靠前,徐灯一想到漫天的粉笔灰跟老师如影随形的目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姜荻倒是笑容满面的,完全没注意到苑禾的情绪低落。
一节课的时间排座位,下课也都差不多结束了,姜荻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叫徐灯去吃饭,苑禾突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姜荻,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徐灯本来准备站起来的,又坐下了,她看了看这僵持的两个人,想不明白为什么换个座位而已,至于这么委屈吗?
而且姜荻这什么表情啊,终于解脱?
“好啊,”姜荻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徐灯的背,“等我一下。”
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徐灯觉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要冒出来,连忙说:“要不你跟她吃饭去吧,我就不去了,中午吃太饱。”
姜荻转头瞪了她一眼。
徐灯很是无辜。
“去楼下的行知亭坐下吧?”
苑禾边走便说,她抬着头看姜荻,却发现对方还保持笑容,听到这句话转头说:“好远啊,就去那吧。”
她伸手一指,“就那吧。”
是上午那个地方。
傍晚,站在过道,靠着拉杆能看到楼下的人群,三三两两,去吃饭的,去体育馆的,去小卖部的,稀疏平常的嘈杂,每天都一样。
“小禾要和我说什么?”
姜荻手搭在栏杆上,她没看苑禾。
她平常说话的音调都很轻柔,和她聊天也很舒服,不会被冒犯,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暴露什么,即便泄露了其他的情绪,姜荻也不会介意。
“为什么不和我同桌了?”
班会课前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了这个事儿,本来苑禾是觉得没什么的,两三个星期一个位置移动,但这次班主任的意思是想拆掉几个人,看到名单的时候苑禾更是奇怪。
她跟姜荻同桌这么多年,这次居然要换了。
姜荻和徐灯的名字排在一起。
很刺眼。
“老师,为什么姜荻跟徐灯一起?”
她努力保持平静,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却还是要平和地出声。
“哦,姜荻要求的。”
班主任心思不怎么细腻,对姜荻中午过来提出的要求也没多想,姜荻说话一套一套,都是很附和老师心意的话,什么互帮互助,期末了应该拉一把后位的同学之类的。
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一向纵容,自然是答应了。
苑禾听到后嗯了一声,就回教室了。
姜荻也没表现出一丁点没先跟她说的愧疚,依旧跟周围的女孩说笑,像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模样。
她越是这样,苑禾就觉得她心里那点不可控制的情绪又卷土重来,裹挟着愤怒、羞愧、不可置信变成了一种很陌生的独占欲。
委委屈屈的独占欲潜藏在她身体里,面对全班热闹的搬桌子也无动于衷,偏偏在看到姜荻跟徐灯光明正大地坐到一起后,揉进了眼眶,泛起了红。
“我们同桌太久啦,”姜荻笑了笑。
“有点厌。”
“是讨厌我吗?”
苑禾往姜荻那边靠了靠,她仰着头,嘴唇抿着,今天的丸子头绑的不是很好,摇摇欲坠的。
“没有啊,”姜荻后仰了一下,站定,“怎么会讨厌你,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苑禾越是这样,姜荻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女孩子的感情细腻的特别细腻,像苑禾这样,她能一点点对你扩大包容度,无声地观察你的点滴,试图潜入你的内心,小心翼翼地迈步,在收到拒绝的信号后会自我抨击,再试探着询问。
太敏感了,她有点怕。
当然,徐灯那种神经粗过头的她也有点怕。
说什么她不信什么,吃饭的时候面对同性恋的话题也很坦然,接近无知的坦然,对感情不以为然,内心深处甚至有点蔑视,口头上的爱和喜欢对她来说稀疏平常,一种与她无关的漠然。
这也很可怕。
不过比敏感细腻的心来说,她更喜欢这种。
她本来就是一个敏感过头的人了,旁人细微的感情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像是本能,这种本能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让她受够了去猜忌,去安慰,去哄苑禾那点一触即发的小心翼翼。
会使一个人的疲惫变成两个人的僵局。
不如不要。
“你喜欢徐灯吗?”
苑禾听着姜荻一如既往的圆滑,此刻像是终于正视了她那点如同尖笋的嫉妒心,堂而皇之地问出了口。
“哪种喜欢?”
姜荻反问。
她转身看她,她们之间很少对视,因为太接近,什么眼神都看惯了。
“谈……恋爱那种。”
苑禾的声音有点颤抖,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跟姜荻那一阵似有若无的暧昧到底起源于什么,她不能接受这种感情,但现在又嫉妒姜荻找到了这种感情的寄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