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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时候,秦玦为了躲避出狱的哥哥,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了陌生的上海。
这里是传说的国电竞之都,可以给他更多和职业电竞接触的会,也让他孤身一人置于其,一夜之间就被迫长大。
比之他出生的小城市,这里实在太过繁华,每一处鳞次栉比的高楼都让他既是万分惊叹,又是莫名失落,哪怕只是站在有些旧了的火车站,他都觉得,穿着仿品运动鞋、拿着老旧砖块的自己与这里的精致是格格不入的。
为了在这个南方大都市生存,他可谓做足了准备,比如精心采购了一身他自认为看不出是盗的品牌运动装,比如刮了半边原本清秀的眉毛,也比如花掉仅有的积蓄刺了一臂的纹身——即便那让从小怕痛的他几夜没睡好觉,但看着镜子里带疤的脸与臂黑色图案相得益彰,他还是颇为得意。
凭着这样的外貌和身高,恐怕再厉害的人,也不敢惹他。
当年的他,做好了被排外、被打量、被队友厌恶的准备,跃跃欲试地打算跟游戏一样,做一个冷漠凶恶的喷子,所以一搬到新战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言不发占了他觉得最好的床位,睡觉都得把臂伸在被子外面。
几个来自南方的队友都比他矮半个头,好多天都没跟他有过游戏以外的交流,只有个东北的大哥与他身量相近,偶尔还会和他搭两句话。
秦玦是全队年纪最小的,却也是全队性格最孤僻的,他总不愿意跟着他们半夜出去撸串,直到有一次,最凶的东北那哥们儿给他打电话:“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咋这么不合群呢?”
秦玦那时候还买不起智能,话筒里电流杂乱,刺得他心下一惊,有点无措,但两秒后,那边又传来声音:“给你烤个肘子,吃不吃辣?”
秦玦一懵,那头就全是玩笑话涌进来:“跟不吃辣的人没有共同语言的”、“滚,吃辣就绝交啊”、“艹,你是湖南人吗儿子?”
“我,不吃……”而秦玦则紧张到快要口吃,意思是自己不需要他们的烤肘子,几个队友却误会了什么,足足给他带了两大盒夜宵回来,说:“不吃辣就没给你放。”
秦玦虽倔着没说话,但还是被那香气逼得挪动了两步。
只是埋头啃了两串后,他仍想起来问:“谁付的钱……”
当时的几个队友都没正面回答,反而笑着看他,说:“反正下次出去,你请客不就得了。”
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那个深夜,仿佛只消半秒,年少的秦玦就没端住凶恶的表情——他真的没能想到,人生第一次集体生活居然不像他脑描绘的那般恐怖。同样是男性聚集的地方,竟然很奇怪地,没有人对他表示厌恶,也没人动身欺负或是嘲笑他。
即便他把这归功于自己演技足够,遇到过的队友顶多知道他在躲避哥哥,从不知道他是同性恋,但过程他还是感觉得出,总还是有两个心思细腻的人看出了些端倪。
他曾为此惴惴不安,可他们却从未戳穿,除了不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触碰他的肢体,一切无异。
——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继续从几个维系时间不长的小战队辗转到如今的豪门is战队,继续扮演着自己的直男角色,却直至今日,也未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他们喊你出去撸个串你都不去?”
is战队基地里,难得的休息日凌晨,柳泽看到崔雪致和沈烨带几个青训的小伙子出门去了,戚霁也因为感冒而离开得早,训练室里只剩了秦玦一个人,他便有些好奇,“你是不是两天没出过基地大门了?”
秦玦闻言,游走在键盘上的骤停,半天才和他玩笑:“他……他俩那是出去嫖,我有免费的我就不出去了。”
柳泽一笑,走过来拿本子拍拍他脑袋:“没看出来我们小戚可以啊,小小年纪业务能力都能到专业级别了?”
秦玦心神不宁地抓紧鼠标,嘴有点瓢:“还行,50分钟……也就是跟我差不多的水平。”
“50分钟?你?”柳泽笑出声,“从跟妹子发私信聊骚开始算?”
训练室里的闲聊本来是跟平时一样互骚两句,秦玦却时不时就感觉呼吸混乱,有些答不上话。
因为,前两天出现在基地大门外的那个身影冷不丁就会冲进他脑海,令他半秒就能忘记上一幕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心脏猛跳,大脑空白。
即便与对方多年未见,但刻入骨髓的直觉却告诉他,那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庐扬,也是他这么多年躲在游戏里厮混,想要逃避的噩梦。
他相信,他离乡的这五六年,对方一定带着怨恨找过他。
怨恨他为何跟人渣父亲一样喜欢男人,怨恨他不懂体谅和感恩,怨恨他逼得母亲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秦玦藏身于茫茫游戏玩家,五六年没露出过踪迹,日子只要尚且能混口饭吃,他就打算继续这么混下去,不要梦想,不要未来,只求缩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不再被人粗暴地掀开皮肤上结痂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