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找寻
桃花岛名下产业换了个记号,从孤孤单单的一片柳叶,换成了柳叶伴着桃花。
柳有挽留之意,桃花是一人最喜爱的花。
银环走了,身上还带着伤。
黄药师找到那身带血的衣服,再结合寥寥几字的留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当即气笑了,好啊,很好。什么都还给他是吧,要同他断绝师徒情分是吧。去,由着你去,我便瞧瞧你有什么能耐!
他气得将衣服甩回地上,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二三四五六一个也瞧不明白。
冯蘅来寻黄药师的时候,他正生闷气呢。坐在桌案前,眼中都能冒出火苗来。便是冯蘅来了,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冯蘅也不说话,她不打搅他,只不着痕迹的望着他。
两个人一个人坐在桌案后,一个人坐在桌案前,不远不近,朋友之间的合适距离。
冯蘅点了灯,眼看着黄药师从黄昏坐到黑夜,又从黑夜呆到破晓。
他生气,她便望着他恼怒。随后看着他的怒火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退,而担忧后悔急切等等情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让这个人坐立难安,满心都装着另一个人的安危喜怒。
冯蘅身体不很好,陪了他一夜有些困倦。她端坐在椅子上,温声开口:“黄大哥。”
黄药师答应了一声,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书房坐了一夜。
“许是冒昧的,我见你待澜风格外不同些。澜风不像是冲动的人,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你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黄药师想到自己请冯蘅帮忙挑选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便觉脸热。他斟酌道:“澜风,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当时双亲离世,一个人漂泊的久了,顺手便收了。他是个极聪明也极黏人的孩子,这次……”
他皱了皱眉,不好说银环发作,许是因为自己与她离得亲近了些。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自小跟在我身旁,形影不离。越长大越会撒娇,从前还会自己洗漱穿衣裳,现在赖起床来鞋袜都得我帮他穿。整个儿抱起来丢到门外去,他才能清醒清醒跟得上师弟师妹的晨练。人不大,毛病不少。”
黄药师总结道。
冯蘅蕙质兰心,哪里听不出他话语中亲近宠溺的味道。她微微一笑:“澜风是黄大哥的知心人吧。”
黄药师抬眼看去,美丽温婉的姑娘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帕子挡住弯起的半张脸颊。
“怎么说?”
“感情是双方的,能让黄大哥这般牵肠挂肚,想来不止黄大哥待澜风好,澜风待黄大哥也是极好的。”
黄药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极柔和:“是,他是个贪吃的性子,但总留下最后一颗糖给我。他小时候我带他在外,外头天热,他身上偏凉,夜里一块儿睡他便给我当冰用,自己热得一身汗。总不肯哭,我护了他十年,总算是能同我哭一鼻子的了。”
“不止如此,澜风还是黄大哥的知己呢。”
“嗯?”
“我总感觉很多时候黄大哥与澜风在一块儿是最欢喜,最自在的了。那个人知你懂你,与你魂灵相契,最和你心意。”冯蘅道。
黄药师嗤笑一声,火气又上来了:“懂我知我?懂我知我便是同我说不要我这个师父了?自古都是师父逐徒弟,师父若是做不好被徒弟逐一逐也是理所当然。可他怎么敢同我说,人都放掌心上养着了,还不够?”
冯蘅美目流转,偏头望着风流清隽的人:“黄大哥,澜风伤了心的。你疼了他一辈子,想来从未动过手吧。我知道,你在意的深方为言语伤的重,所言所表皆不是出自本心。可他也一样,他在意的重了方才伤的痛,方才受不住。你出门找他,顺便也送一送我吧。”
黄药师被人这般直白的指出的心意有些受不住,听闻冯蘅要走他顺势转了话题。
“怎么要走?”
冯蘅笑:“当初便说好了,我来是借黄大哥的地方避避风头的,如今风头也该过了,临安的荷花都谢了吧。我是忆江楼的琴师,江老板还等我回去帮他的茶楼弹琴呢。”
黄药师不太认同,正要提及上回冯蘅落水的事情。
冯蘅又道:“黄大哥不必担心我,江老板是个正人君子,家中也颇有权势。遇见你那日当真只是个意外,我这次回去定然会小心再小心。正好,你出门寻徒,我回家弹琴。”
黄药师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同意了。总不好他走了,将客人一个人丢着。这个姑娘确实是他三十年来唯一动心的姑娘,也觉她聪慧认她貌美,相处也是十分合意,然而到底不过个把月的相识。如今澜风流浪在外不知去了何处,他外出找寻也不知道要找寻多久方能回来。认识月余的心动的姑娘,十年亲手抱着养大的牵挂,会选择谁一目了然。
黄药师感激冯蘅的温柔大度,也欣赏她的大气聪慧。
他送冯蘅回了临安,也见了一面那位江老板,是文文弱弱一身书卷气的清俊书生,名江忆。
江忆,忆江楼,也是个随性的。
这位老板人瞧着文文弱弱,名字像是个姑娘,可那性子却是再洒脱不过的,一派豪气。当初冯蘅可以送一封信给他便自己离开,如今也可以一封信送去说是回来,足见此人值得深交。见了黄药师更是拉着人就要同他当兄弟拜把子,弄的黄药师与冯蘅一道哭笑不得。
黄药师送冯蘅到了临安,确定她的安全后马不停蹄的离开。
他已经将更改记号的文书和银环的画像分别让人送了下去。只要手下的人找寻到相似的人的踪迹便赶紧将消息送到黄药师手中,黄药师再找过去。若是没有消息,便在过路城市寻人来大街小巷的贴画像找人,一城一城一镇一镇。
黄药师不知道究竟是那孩子气性未消,故意躲着不让自己找到,还是果真运气不好,恰好错过。
他哪里会想到,他的小徒弟上辈子倔驴投的胎,自废了武功龟缩在一座小镇的小小药铺子里,见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黄药师刚刚开始找银环的第一年,日日火气上涌,满脑子都是找到了那孩子非得摁住揍一顿屁股才解气。在找孩子的第二年,黄药师的火气便再没起来过,只想着孩子能找回来便好。
第三年,他满心都是担忧,怎么找不到他,银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在前会不会有人欺负他,叫他吃苦头。越想越担忧,越想越着急,于是只剩下想要找到他,找到了一定好好同他说话,一定好好哄他,一定再不让他委屈了。
他第二次来到临安是送冯蘅之后的第三年,听说有了银环的消息,他快马加鞭的赶过去,最后发现还是同之前一样空欢喜一场。依旧不是那个人。
倒是恰巧偶遇了冯蘅,佳人已为他人妇。遇见他那天冯蘅的喜色难掩她的忧愁,江忆身体一向不好,这段日子生了重病,江家人请遍了临安所有的大夫还是无用。
冯蘅知晓黄药师医术高超,请他救一救江忆。
黄药师答应了。
江家确实显赫,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数。江忆是最小的儿子,自小聪明伶俐,也是功名在身。黄药师不曾想到,冯蘅这样的女子会嫁于江忆做妻子。
倒不是冯蘅不好,相反是这个女子太好也太聪慧。她定然是知晓的,要嫁给江忆有多困难,嫁入江家后又会因为身份受多少委屈。可她还是嫁了,在提起江忆时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彩。
她同黄药师说,她曾经以为他们两个是可以在一起,可后来才发现不可以。黄药师的心里有一个最重要的人了,虽然不是爱情,虽然他们或许两情相悦,但是她日后嫁了他一定会醋死,不会欢喜的。但江忆不同,江忆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个,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了。她说当江忆望着她的时候她觉得欢喜,明知道日后的路很难走,只要他能一直这样望着他,怎样都是欢喜的了。
好豁达,好通透的姑娘。
可惜上天待她太薄了。
黄药师也救不得江忆,江忆最终还是离世了。江家人将江忆的离世怪到了冯蘅身上,骂她不详克夫,骂她身份低贱,说什么的都有。更甚至将从前纠缠冯蘅的纨绔拿来说事,冯蘅再聪慧,到底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黄药师帮她,又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奸夫。他东邪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将那家人教训了一通后,问冯蘅愿不愿意同他走,离开临安去其他地方安顿下来。有他在,自然能让冯蘅安稳一生。
冯蘅似是早料到了江家人的嘴脸,偷偷抓了一把江忆的骨灰在身上,她带着江忆的骨灰同黄药师离开了。
半路上,她精神不济,一把脉才发现怀孕了。她新寡,身体不好,容貌又太出众,再聪明在这个乱世里又怎么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无奈之下,黄药师与冯蘅假扮了夫妻。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与对方已经没有了可能,所以做为朋友相处起来也是十分合拍。
回桃花岛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周伯通,冯蘅深觉自己欠下恩情良多,也曾听闻《九阴真经》的大名,在桃花岛时也知晓了黄药师东邪名号的由来。想来武道中人都是绝世武功的,她仗着自己聪慧,想要报答黄药师一二。
黄药师十分的性子七分的邪,意会了冯蘅的想法便也觉无有不可。他虽并非得到《九阴真经》不可,但是到底是曾经失之交臂的东西,他也好奇里头写了什么样的绝世武功。
黄裳破解了当初武林几乎全部的武功路数得了《九阴真经》,若他能再结合《九阴真经》,他就不信他创造不出新的比《九阴真经》更厉害的武功。
回到桃花岛后,冯蘅之前与黄药师之间的关系虽然谁也没有捅破,但都是心知肚明的。若现在将事实说出来,只怕大家接受不了冯蘅。为了冯蘅着想,他们这个假夫妻还是装了下去。
冯蘅同他商量,先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孩子生出来之后不管男女黄药师都收他为徒。他们这对假夫妻装到什么时候,便看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孩子出生之后他们再找个机会将事情解释清楚。
冯蘅有孕期间黄药师除了找人还多了一份照顾孕妇的事项。他请了两位经验丰富的产婆来照顾冯蘅的饮食起居,但安胎药这样的事情还是得他亲自处理。于是,在他人眼中便是他这个师父为了师娘连找大徒弟都懈怠不勤快了。
天地良心。黄药师这两年跑断腿,大宋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去过了。他时常出门也不是专门为冯蘅买药买衣裳买首饰的他分明是主要找人,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