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央为什么要去丹熏山?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姬扶夜数日。
离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姬扶夜瞬间领会了她意思,摸了摸鼻尖:“只是好奇罢了。”
同离央相处这些时日,姬扶夜倒也不像一开始那般诚惶诚恐,毕恭毕敬。这位尊上行事虽然古怪了些,但除了任性肆意外,并不难相处。
是以此时他才会顺口问出这个问题。
“你好奇心,倒是不小。”离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有闲心想旁事,看来白日累得还不算狠,歇过一刻就能继续上路了。”
姬扶夜立刻低头:“还请尊上手下留情。”
他还想多活两天。
本以为得不到离央回答,但出乎姬扶夜意料,在片刻沉默之后离央给了他一个答案:“去取一样东西。”
“嗯?”
“我去丹熏山,取一样东西。”
去取一样,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用得上东西。
这个答案听得姬扶夜一头雾水,他略有些茫然地看向离央,不过离央显然没有继续为他解惑意思。
见她不再开口,姬扶夜便也不敢多问,默默取下火堆上烤肉。
没有任何调味料疾风兔味道很是一般,但毕竟是自己辛苦抓来,姬扶夜还是将灵兽肉吃得干干净净。这一个月来,他烤肉从半生不熟到现在焦香可口,已是大有进步。
姬扶夜当日被人刺破识海,本命灵剑折断,丹田紫府也被外力搅得一片混乱,从此修为尽失,若不是有一半妖族血脉,身体或许连常人也不如。
但经过这一月远行,他如今身体强度,已经可以比拟金丹期修士。
这不禁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希望,跟在这位尊上身边,或许不用多久,自己就可以再次踏上修行之路。
“你可有师承?”一片沉默中,离央突然开口。
姬扶夜一怔,回过神后连忙答道:“回尊上,尚未。之前,父亲本有意送我前往东皇山,向陵舟剑尊学剑,可惜……”
可惜他为人所伤,识海破碎,修为尽失,连本命剑都被折断,还如何学剑呢。
“东皇山,陵舟?”离央喃喃道。
“是,据说陵舟仙君原身是一只三足金乌,曾有幸在九重天上闻众上神论道,剑法更是得了玉朝宫明霄帝君指点,一剑之威,于仙界可说是所向披靡。”
提起东皇山剑尊陵舟,姬扶夜话难得多了一些,看得出,他对于前去东皇山学剑,本是很向往。
“原来陵舟这只每日睡不够鸟儿,如今也要被人尊称一声剑尊了。”
姬扶夜看向离央,她似乎轻轻地笑了笑。
“尊上原来与陵舟剑尊有旧?”姬扶夜试探着问道。
离央没有回答,她只道:“陵舟那疲赖性子,你若同他学剑,或许学不出什么名堂,学如何偷懒,应该会有不小成就。”
“拜错了师尊,是会后悔一辈子事。”后半句话,离央说得很轻。
这话里,好像她和陵舟剑尊颇为熟稔,姬扶夜暗道。与衡英宫星落仙君有旧怨,又识得东皇山陵舟剑尊,这位尊上,究竟是何来历?
说来,东皇山仿佛和衡英宫一向积怨颇深,两位仙君颇为不对付……
这两位仙君,都曾在玉朝宫待过,难不成……
不等姬扶夜想明白,离央忽而又道:“你可听说过,九重天上,玉朝宫中,那位明霄帝君。”
姬扶夜默然片刻,而后道:“帝尊之名,谁能不知。”
玉朝宫明霄帝君,生于上古混沌之中,乃是开天辟地以来神族第一位上神,也是六界之中公认最强者。
而今执掌仙界天君沉渊,正是他门下弟子。应该说,玉朝宫明霄帝君名下每一名弟子,而今都是六界之中有名有姓存在。
“而今他还好好待在玉朝宫中?”
姬扶夜听出了这句话里讽刺,他垂下眼,低声道:“帝尊深居简出,常年闭关宫中,据说玉朝宫一应事务,均有琅嬛上神裁决。”
离央讽刺地勾起唇角,没有再出声,一切又归于一片沉寂。
姬扶夜拿起树枝,拨了拨火堆,心绪烦乱,他只觉得离央身上好像笼着一层迷雾,叫人怎么也瞧不清她真实面目。
她口中随意提及名字,都是姬扶夜从前见了须得叩拜行礼存在。
她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被困在无尽深渊中近千年?
无尽深渊,是连神魔也要止步死地。传闻,无论怎样高深修为,落入无尽深渊都必死无疑,再无得见天日机会。
她是怎样在无尽深渊中活下来?
丹熏山上,草木葱茏,正是黎明时分,鸟雀啾鸣之声不绝于耳。
整座山林都笼罩在一片安然晨光之中,忽然,一阵沉重脚步声打破山林寂静。
姬扶夜跟在离央身后,因为身后背负沉重石剑,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重闷响。
站在山腰处,离央停下脚步,微微抬起手,柔和晨风从指间拂过,带来山野之间讯息。
她似乎确定了什么,转向东方,脚步快上许多,姬扶夜赶紧跟了上去。
树林掩映之间,现出房屋轮廓,没有意外,前方正是一处人族村落。
姬扶夜有些惊讶,在这北荒深处,竟然还有人类聚居。
不过……此处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些……
不等他想明白,离央已经向村落方向走近,姬扶夜暗自叹了口气,也只能跟上。
以这位尊上实力,无论什么鬼蜮算计,她应当都不会放在眼中,自然不必瞻前顾后。
在靠近村落之时,眼前画面忽然如水波一样漾开,又在瞬息之间重新幻化出另一幅场景。
暗紫色天穹下,宫阙浮在虚空之上,无数生得狰狞可怖妖魔护卫在外,面貌凶恶巨大鹰隼尖啸着划过天际。
一道金光自天外而来,拉着车驾是两头浑身白鳞蛟龙,生得矮小瘦削海族妖物站在车驾中,拖长了声音说道:“老臣奉少君之命,前来向三公主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