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苑那边的火势一起,慈安堂这里就得到了消息。
长公主懒洋洋的靠在床头,喊了丫头来开了窗户,有些出神的往外头看,虽然两边的位置,让她再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看见那边的情况的,可她仍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动也不动,直到外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丫头低着头走进来:“殿下,云水往祠堂去报信了。”
长公主皱眉:“怎么这么快?”
“拦不住。”
长公主叹了口气:“算了,就算没死透孩子也保不住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随他去吧。”
丫头应了一声,见她像是要休息,就伺候她盖好了被子,正要退下,孙嬷嬷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长公主?溪兰苑走水了,咱们是不是得去看看?”
丫头正要去拦,就见长公主挥了挥手,她连忙闭了嘴退到了一旁,然后孙嬷嬷就径直扑到了床前。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殿下才说了这溪兰苑不会出事,就出了这种事,这可怎么和侯爷交代?”
长公主不轻不重的嗤笑了一声:“溪兰苑的事,若是旁人做的,本宫自然要担个责,可也说不准,是阮小梨自己活腻歪了呢?”
孙嬷嬷一愣,这说的叫什么话?
阮小梨若是能自己活腻歪了,贺烬又何必现在还跪在祠堂里?
她看着这个自己从小伺候到现在的主子,心里莫名一跳,该不会这场走水,和她有关系吧?
她想问却又不敢开口,长公主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纠结似的,撩开被子坐了起来:“既然事情都闹这么大了,就去看看吧。”
丫头连忙取了斗篷来给她披着,等她带着丫头出了屋子,孙嬷嬷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祠堂是侯府离溪兰苑最远的地方,贺烬还腿脚不方便,可即便如此,等长公主她们到的时候,贺烬还是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火势已经变得十分浓烈了,几乎映亮了半边天空,晃得人完全无法直视。
长公主不得不眯着眼睛才能看清火焰映衬下颇有些狼狈的贺烬,她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两天没见,果然是憔悴了些,估计腿上更不好受,瞧着连站都站不稳当,也不知道这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可贺烬眼下显然并没有心思在乎这些,他眼里只有那越来越大的火,明明离着自己还很远很远,可他却有种那火就烧在自己心口的错觉。
阮小梨还在里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心脏就狠狠一颤。
虽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虽然他每动一下,膝盖都针扎似的疼,可他却完全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进去。
可眼前却有两个人死死拦住了他。
寒江:“爷,你不能去,火太大了,进去就出不来了……”
云水连忙点头:“是啊,爷你别急,这么多人肯定很快就能把火扑灭,阮姨娘不会有事的……”
贺烬看着自己的两个亲随,被他们的话气的发抖:“这么大的火,她要怎么没事?我不进去她要怎么出来?!”
两人只是摇头,明知道这些劝慰的话没有说服力,可也只能一遍遍的重复。
贺烬却完全没有耐性听,他看着那滔天的大火,恍惚间像是听见了阮小梨的惨叫,他浑身一颤:“滚开!”
寒江抱住他的腿:“爷,阮姨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贺烬一脚将他踢开,寒江趔趄了一下,贺烬正要往前云水就又扑了上来:“爷,你想想长公主,你要是出了事她可怎么办啊?”
“云水说得对,爷你别冲动,房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进去就真的出不来了……”
眼看着火越来越大,自己却寸步难行,贺烬眼底一寸寸染上了血色,他一把揪住了寒江的领子,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可身体却过于激烈的情绪而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他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寒江,声音打着颤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怎么敢拦我?!我让你守着她,你就是这么守得?你现在竟然还敢拦我?!”
虽然他只是指责了寒江,可两人却都是又愧又急,纷纷在他身前跪了下来:“爷,等这火灭了,您要怎么罚,奴才都受着,可现在真的不能去……”
贺烬用力丢开寒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火灭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到时候阮小梨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想一想,就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不得不抬手用力锤了锤胸口,才让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他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身上陡然多了一分力气,让他硬生生推开了两个奴才,穿过密密麻麻救火的下人,朝着那片火海冲了过去。
阮小梨,你等我,以往那么多次没能救你,这次我一定护着你……
长公主原本还是在看热闹,见他不要命的往火海里冲,心脏顿时狠狠一跳,一时间什么从容冷静,仪态体面都顾不上了,她尖叫道:“贺烬!”
贺烬脚步微微一顿,因为急切忧虑而有些混乱的大脑有瞬间的冷却,可随后他就踹开房门,一头扎进了进去。
他不会出事,也不能让阮小梨出事。
长公主脸色一白,抬脚就要往里头冲,却被下人们死死拦住,她摇着头,试图推开身边的人,却根本推不动,她有些崩溃:“烬儿,烬儿……”
贺烬心脏跳的很急促,火势太大加上浓烟,让他什么都看不清,而过高的温度,让人的思维都有些模糊,他捂住口鼻,可还是被呛情不自禁的咳嗽起来:“阮……咳,阮小梨……阮小梨……”
火舌肆虐的动静,轻易的遮住了他的声音,他不得不迎着汹涌的热浪往火海深处钻进去。
屋子已经毁的差不多了,他完全没办法分辨方向,好在这里他来过无数次,凭着直觉仍旧找到了床榻的位置,那里却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焦炭,只剩了火舌还在蔓延,却根本没有人影。
心脏咯噔一声,哪怕周遭火势汹汹,可他一瞬间仍旧觉得遍体生寒,这里烧成了这样,如果起火的时候,阮小梨还在睡梦中,会不会……
他抖着手朝那团仍旧燃烧着的焦黑伸过去,火舌触及到皮肉的瞬间,一股剧痛混杂着焦糊味传过来,可他却仿佛没了感觉一样,仍旧死死抓着没松手,直到把那团黑炭从床榻上扯下来,直到看见那床榻残骸上没有任何类似于人体的灰烬,他才松了口气。
疼痛后知后觉的涌上来,身体也跟着微微一晃,险些一脚踩进身后汹涌的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