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果然是赵凌站在门口,她像是吓了一跳,双手一松,盘子掉落到我脚边,芙蓉糕滚了一地。
我弯腰捡起盘子,递到她手中,看着她一脸怯怯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赵小姐每次见本宫,都如此紧张,是为何?」
她眼角含泪:「臣女……臣女……」
我走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赵小姐既连本宫的字都敢仿,还有什么好怕的?」
盘子再次落地,叮当作响。
过了半月,宫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中宫虽未明着下令禁止谈论那场刺杀,但各宫多少有些忌惮皇后,也甚少再提及此事。
至正来传过两次话,请我至麟趾宫,我都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了。
清门殿前的花园却成了我的最爱,落雪声令人心神安定,白日无事,我便常去花园看雪。
这日我从花园踏雪归来,却见一个麟趾宫的侍女候在殿门口。
侍女笑着行礼:「给公主请安,二殿下让奴婢来传个话,说皇后娘娘的懿旨马上到,书信那事已调查清楚,确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这清门殿偏僻清冷,不利于公主休养。二殿下已派人将映雪阁都按公主原来的习惯归置好了,公主收拾妥当,便早日搬回去吧。」
我手中抱着暖炉,淡淡道:「本宫知晓了,二殿下费心了。」
侍女离开不久,懿旨果然来了。
我猜不出严栩和皇后到底是何意,但内心的不安愈重,问灵犀:「可还有出宫的法子?」
懿旨既已到了,我若拖着不回去映雪阁,倒会教人生疑。毕竟按常理,是没人愿意在冷宫长待的。
可若回了映雪阁,严栩已经疑心于我,我要从他眼皮下离开,怕是难上加难。
灵犀犹豫了下,道:「属下之前和莫旗还安排过另一条离开的门路,只是此法不甚稳妥,故没和公主说过。宫外每隔几日便会送柴炭到惜薪司,莫旗有个身份是帮惜薪司做事的,有入宫的令牌。他平日和我若要相见,也是借这个门路。因冬天宫中柴炭烧得多,一晚常常要运两到三次,待他第一次入宫送完柴炭后,公主可扮作随行去取柴炭的内臣一道出门……只是此法,一是要委屈公主扮成内臣,二是万一遇到对公主熟悉之人,怕会有被认出的风险。」
我沉吟道:「这倒是个法子,我在宫中相熟之人并不多,只是一次可出几人?」
灵犀道:「宫中送炭,一向是两个内臣再加一个运炭小厮,我可和公主一道扮为内臣,护公主出宫。」
「那阿灿和珍姑姑……」我摇头,「我若走了,她俩留在宫中,若被发现,怕是都活不了。」
我看向灵犀:「可还有其他法子?」
灵犀摇摇头:「因着行刺那事,其他宫门的守卫都增加了一倍有余,只有运炭和山泉水的西宫门现在尚可一试,而且莫旗常来运炭,和守卫也熟络些。」
我明白,此法有风险,但此刻,却不得不试。珍姑姑和阿灿都劝我先走,我却不能对她们两个不管不顾。
我说:「你们是我带来北梁的,没有我走而把你们留下的道理。」
第二日,我去见了皇后。
皇后懒洋洋地半倚在榻上,表情恹恹的,似有病容。
我早听说刺杀发生后,皇后精神不济,如此看来,传言倒也不假。
我来,不过是为我的人,求个出宫的恩准。
皇后听了,倒也未为难于我:「服侍公主的这些人,本就是公主从齐国带来的,怎么处置自然随公主,本宫皆是允的。」
我行礼谢恩,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皇后眯着眼睛看着我,随即笑笑,「这天寒地冻的,怕是回齐国的路也不好走吧,万一路上发生个什么事,怕公主反而伤心啊。」
我心中一跳,但还是笑着回道:「娘娘心善,雅芸……会帮她们打点妥当。」
回了清门殿,我安排好珍姑姑和阿灿白日出宫的时间,嘱咐道:「皇后恐会派人盯着你们,出了宫,就去莫旗安排好的地方,没有其他情况,千万不要出来。」
珍姑姑和阿灿皆红了眼眶。
珍姑姑道:「公主何苦为了奴婢们让皇后生了疑,万一公主走不了,那奴婢们就算死一万遍也……」
我笑笑:「你们白日走,我晚上便走,就算她对我生了疑,也没那么快动作。倒是你们先出了宫,我才能心安。」
珍姑姑抹了把泪:「公主吉人天相,定要照顾好自己。」
阿灿已在一旁低低抽泣,话不成声。
入夜,我换上内臣的衣服,将灵犀给我护身用的短刀藏好,两人一道悄然向西宫门走去。
北梁入了冬,便天寒地冻,尤其晚上,更是凉风刺骨。
一路上甚少见人,偶然遇到的几个侍女内臣,也都行色匆匆。
我和灵犀一路无语,只低头赶路,远远望去,与其他宫人无异。
去西宫门,要穿过一片小竹林,若沿着竹林拾级而上,便是宫中赏月佳地,渚浪亭。
去年中秋夜,我还与严栩在此燃灯赏月,我左手腕上的七彩绳,便是那时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