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就站在远处,我不见他。」
我到护城河边上时,远远便看到了严栩。
此时河边并无旁人,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背影挺拔而笔直,似是一株孤独寂寞又遗世独立的寒梅。
我手持提灯,就这么远远地站着。
严栩,此时的你,会是真正的你吗?
三年了,我好像从不曾真正了解他。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起了,我微微打了个寒战。
罢了。
心中叹了口气,我提灯准备回去。
却在转身的一瞬,背后响起他的声音:「……芸儿?」
我回头,和他惊愕的目光对上。
他快步走过来,我没想到他会转身看到我,便道:「你不要怪至正和非翎,是我自己……」
身上却一暖,是他快速脱下自己的斗篷给我披上:「怎么穿得如此单薄?今晚这么冷,出门不知加件衣裳?」
斗篷上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我身子一僵,他拉起我的手,却是一顿:「芸儿,你……来多久了?」
我心道,他这般傲气的人,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今夜的样子的,便轻声道:「……没多久的。」
他将提灯接过去,放在地上,双手拢着我微凉的手。
我想了想,还是道:「至正和我说了,我知道你今夜想一个人的,我并不是想来打扰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却说不出来,我也说不清我到底来这一趟,为的是什么。
我快速抽出手,弯腰准备拿起提灯:「我马上就回去。」
谁知他却突然按住了我的手。
「芸儿,陪陪我吧。」
我愣了愣,看向他,他拉住我的双手,帮我轻轻捂热,「今晚,陪陪我吧,就一会儿,好不好?」
半晌,我听到自己轻声道了声好。
「那你等我一下,我其实带了一个莲花河灯在马车上,我想……今夜,给钰妃娘娘放个莲花河灯。」
我去取河灯时,看到他还怔在原地。
二人并肩站在护城河边,我将河灯小心翼翼放入护城河中,莲花河灯顺流而下,似是这漆黑天地间的唯一光亮。
严栩轻声道:「若她知道是你给她放了河灯,她一定很高兴。」
我看着河灯,以前在宫中,钰妃娘娘这几个字,像是个禁忌之词,从来没人主动提起。
就连严栩,也从未在我面前主动提过他母妃。
我轻声道:「钰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半晌,严栩道:「也许,是个很傻的人吧。」
等了一会儿,他道:「芸儿,你可知道,北梁后宫,为何只有我和严漠两个皇子吗?」
我心中咯噔一惊,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梁帝后宫,也有十几位妃嫔,但真正有所出的,只有皇后和钰妃而已。
他继续道:「因为赵紫芊。」
赵紫芊,就是北梁皇后的闺名。
「在父皇还是皇太子时,赵紫芊便嫁给了父皇,做了太子妃。父皇继位后,曾五年不选秀,专宠皇后,朝中虽有微词,但父皇却置若罔闻。只是赵皇后却在生严漠时难产,导致不能再有孕。这时满朝逼父皇选秀,父皇碍于压力,便选了一批秀女进宫。」
「这其中,便有钰妃娘娘吗?」
他摇摇头:「没有,这批秀女进宫后,也有得宠的,可是最后却都莫名其妙死了。」
我怔怔地问:「死了?」
严栩点点头:「对,死了,有病死的,有自尽的,而皇后,却仍是盛宠不衰。我母妃,本是一个地方小官吏家中的幺女,一次父皇微服巡游,在城中与我母妃遇到,母妃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等她被接回梁宫时,腹中已经有了我。我从不知父皇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喜欢过母妃,但我母妃,却为了他,走进了这如虎狼之地的皇宫。」
我问道:「可是,之前那批秀女皆没活下来,赵皇后,却让钰妃娘娘生下了你。」
他苦笑道:「当时朝中因那批秀女的事情,已经有人上奏皇后娘娘善妒,请求废后,此时我母妃怀孕生下我,反倒是救了她。」
他转头对我道:「她需要的,正是我母妃这样的,一个性格温柔,没有任何母家撑腰,随意可以被掌控,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女子。若非要有人再诞下一个皇子,那我母妃,便是最好的人选。」
我知道后宫中,多少都会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却不知,原来北梁的后宫,是这样的令人窒息。
一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满怀勇气,孤身一人来到这宫中,心中想的,定是白首不相离的情意,却不知,这里只有利用和冷冰冰的权力。
严栩继续道:「我自小便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说错话或者做错事,惹皇后或严漠不快,那母妃就一定会被叫到皇后宫中。回来时,却总是把双手藏起来不让我看到,还骗我说是因为要保护双手,才能给父皇弹琴听。直到有一晚,我趁她睡着,偷偷去看了她的手,才知道,她的手早就不能弹琴了。后来还是宫中的姑姑偷偷告诉我,每次她被叫到皇后宫中,都会被皇后用私刑,因着父皇曾夸过母妃手长得美,皇后每次都是在她手上用刑,不是针扎,就是夹板,或者直接用鞭子抽手,各种手段,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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