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出师未捷,第二日阿庆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少爷,云姑娘不收啊。」
「嗯,」他点点头,「明日接着送。」
阿庆实在不明白自家少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庞诣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便真的硬着头皮连送了几日。
第十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少爷,什么翡翠玉镯、琉璃耳坠都送过了,云姑娘又从来不收,咱还要继续送下去吗……」
自家少爷靠坐在藤椅上,手上悠哉悠哉摇着羽扇,闭着双目,声音倒是不急不躁:「送了几日了?」
阿庆道:「连送十日,从未收过……」
「嗯。」他哗的一声收了羽扇,「明日开始不送了。」
阿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少爷,小的愚笨,您这……到底是何意啊?」
难道是要测测这姑娘是不是好财之人?
自家少爷挑了挑那双招人的桃花眼:「阿庆你说说,如今在云姑娘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庆想了想,还能是啥人啊,见人一面就给人家送各种首饰,轻浮之人呗……
但他可不敢说。
庞诣只看阿庆面上的表情,便知这小子心中定没什么好话,他笑着用扇子轻轻敲了下阿庆的头,「所谓先抑后扬,便是这个道理……你可看好吧。」
从那日在流芳楼,张家小姑娘那宛若见到洪水猛兽的表情,他便可猜到,张家小姐接下来会与云姑娘说些什么。
当然这也怪不得别人,他这浪荡公子的形象,可不就是自己几年如一日努力修来的吗?
反正也如此了,倒不如让她对他印象差到极致,再出其不意,让她对自己重新认识一番。
他所谓出其不意的第一步,便是送腊月包。
原州城里独有,而别处买不到的,怕也就是这个如意斋的腊月包了。
原州习俗,每年腊月二十三后,若能吃上如意斋每日出的第一笼腊月包,便能保佑来年顺心顺意。
他便真的拎着食盒在雪中连立了两日,就为等她出来。
第二日傍晚,阿庆哭着脸问道:「少爷,雪这么大,明日还要去吗?」
他边烤火边道:「去啊。」
这么些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认真地去告诉一个姑娘,他其实不是个纨绔。
只是,若是第三日还见不到她,便只能将包子给张府的管家代为转交了。也许是连着两日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第三日他居然真见到了她。
一切都如他所料,她见到在雪中伫立的他,眼中全是惊讶,在他和阿庆的一唱一和中,懵懵懂懂地收下了那盒腊月包。
他想,这第一步,应算是走成功了。
那之后的日子,他却没有再去寻她,一是因着临近过年,家中也确实有不少事,二则是有意而为之。
若是送了腊月包立刻便去烦扰她,定会让她对自己心存戒心,那包子可就白送了。
正月十五那晚二皇子来了原州,还救了个晕倒姑娘的事,他也听说了,却并未放在心上。
因着他那时整日想的,除了生意和家中之事,便是该如何造个机会,和她再次不经意偶遇。
只是据之前阿庆打探的消息,她似乎不大爱出门,这也是颇伤脑筋。
李府的大公子李思林是他的昔日同窗,一次喝酒,李思林说起,家中刚给从上京回来的弟弟与张家小姐定了亲,北梁民风开放,家人本想让他二人成亲前多走动一二,可他那弟弟腼腆,不愿主动去寻那张家小姐。
他听了,只觉心中大喜,「若是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忙。」
她既住在张府,那日瞧着也与张蕙芯关系不错,从这里下手,是能约她出来的绝好机会。
他定好了位子,便让李思枫给张府递了帖,邀张家小姐与友人同赴流芳楼看戏。
如他所料,她果然陪着张蕙芯一道赴约,见到他虽惊讶,可能因着二人本就是给那对定亲之人作陪的,也未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心中暗喜,开局良好,那这第二步,便也成功了大半。
这以后的闲暇时间,在他刻意安排之下,四人常一道在原州各处游玩。
彼此渐渐熟悉后,便省去了那些公子小姐的称呼,他听蕙芯说张家人都叫她小云,便也如此唤她。
他给她做糖人,教她画面具,拉她去茶楼听书,在原州的大街小巷,给她介绍北梁的风土人情。
他看得出,她很开心。
而自己对她的那份心思,也随着二人的相处逐渐清晰明朗,他知道自己对她,绝不是一时的新鲜。
他本想着就这样将心思藏好不让她发现,却忘记了她也有一颗通透玲珑心,也忘记了,情这东西,本就不好藏。
那个迎春节面具,他自己染的是酞青蓝底,教她染的则是胭脂红底,这是暗藏在他心中的小心思,因这两色,是只有他这种研究过北梁面具技法之人,才懂得的相配之色。
她确实聪慧,什么都是一学便会,他只随意点拨几下,她便懂了北梁面具的画法。
他干脆退到对面,给她一边讲迎春节的习俗,一边看着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