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看书网,全文免费在线阅读“找到了圣旨给我。”傅星河转身,回自己屋换衣服,吩咐夏眠道,“你去门口守着,陛下来让他先去我屋。”
宓丁兰和夏眠俱是一愣,傅星河的语气,怎么就跟寻常人家命令相公似的。
一定是傅星河太急了,话说出口未经思考周全。
于是宓丁兰和夏眠也急起来,匆匆去办事。
傅寒一人躺在床上,咳得惊天动地,极力要求自己跟陛下谈,可惜没人听他的。
明絮在院里张望,终于看见小姐从主屋那边过来,眼眶一湿:“小姐……”
傅星河:“先给我找身衣服。”
“好。”
明絮手脚利落地翻出傅星河以前最爱的衣服,“小姐喜欢哪套?”
傅星河看了一下:“蓝色的吧。”庄重沉静,适合等下跟暴君谈判。
明絮熟练地给傅星河换衣服。
然后就出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原主很瘦,喜欢纽扣收身显腰的衣服,傅星河就有点……收不上腰了。
当然,要系上也行,但是胸口那边布料就不太够。
她是要谈判的,不是去勾引暴君的。
孟岽庭看见她这么穿,估计扭头就走。
说实话,傅星河没经历过这种尴尬,以前多紧身的制服她都能套进去。
明絮讪讪道:“我去屋里找找别的衣服。”
傅星河进宫之后,她出阁前的服饰就收起存库了,只在衣柜里放了几身以备不时之需。明絮按照自己的审美,挂的都是类似的收腰的衣服。
傅星河随便套着里衣外衣,扣子没系上,她合了合,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接着有人推门。
谁他妈不敲门!
门外有温华殿的人守着,傅星河警铃大作,普天之下,敢不敲门的……草,是孟岽庭!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陛下。”夏眠的声音。
傅星河穿也不是,敞着也不是。
她不能勉强系上这件衣服,孟岽庭会意识到她胖得穿不上以前的衣服。
暴君很聪明,蛛丝马迹都是巨大的风险。傅星河一咬牙,逆向操作,脱了。
孟岽庭冷着脸,分明是太傅求见,结果到了门口,夏眠说改成找贵妃,他最讨厌被无病呻吟的人绊住时间。
他推门,冷冷道:“别说要朕陪你回门——”
“……”
“……美人计也不管用。”
孟岽庭扣紧门栓,嘭地关上,愣了好久,才握拳抵着高挺的鼻骨,僵硬地把话说完。
撞见傅星河脱衣服,这在他的人生中是没有预想、没有经验参照的意外,大脑没有给出继续看或不看的指令,还把躯体的动作反应都冻结了。
傅星河上衣半脱至手肘,背对着孟岽庭,脸颊已经火烧似的红,声线依然平稳清丽。
“陛下,敲门是一种美德。”
孟岽庭见傅星河火速把衣服拉上,掩上那一片白皙细腻的肩胛骨,才不悦道:“换衣服为何不上锁?”
傅星河:“外面那么多守卫,有必要吗?”
孟岽庭等了等,发现傅星河依然背对着他,皱起眉:“贵妃就用后脑勺对着朕?”
傅星河:“这衣服脏了,我等明絮拿衣服。”
“我有洁癖。”
孟岽庭没说话。
屋里的气氛骤然奇怪了起来,仿佛回到他们初遇那一晚。
如果此时有只小蛇从窗户边爬进来,她定然也会慌不择路地躲到孟岽庭身后去。
傅星河暗骂自己想象力丰富,连那蛇身上滑腻微凉的鳞片触感都想象出来了,脖颈上一下子恶心出一片小疙瘩。
都冷成这样了,衣服不能先穿好?真是美人计?孟岽庭“啧”了声,上前帮她把后领拉好。
他完全是出于正义和道义,但忘记自己比贵妃高出一个头,哪怕只是站在身后,视线也足以落到胸前。
他用怀抱丈量过傅星河。
孟岽庭的呼吸重了下,下一刻,他不小心又看见贵妃整张脸连带脖颈都布满红晕。
孟岽庭仿佛抓到了把柄,先发制人:“你脸红什么?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傅星河确实做过亏心事,但是从明面上看,登徒子明明是孟岽庭,她被暴君的先发制人惊呆了,要不是你突然靠那么近……
她伸手往后推了一把孟岽庭,离远点。
孟岽庭没躲,也没动。
时间仿佛就要静止在最尴尬的地方。
傅星河两只手拉着上衣前襟,看看天,看看地,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
“你——”不冷吗?
“陛下……”
“嗯。”孟岽庭从鼻腔里应声,显得漫不经心。
傅星河谨记不能在暴君面前伏低做小,她提高声音道:“陛下把我看光了,是不是也得让我看个人?”
孟岽庭警惕地摸腰带:“你想看谁?”
“季清构。”
“季——!”孟岽庭真想顺着刚才提领子的动作把傅星河掐死。
“朕看自己的贵妃……你要去看别的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对应地看人衣不蔽体的样子?”孟岽庭嗤笑道,“也是,几十下鞭子甩下去,皮开肉绽,季清构的衣服恐怕早就挂不住了。”
傅星河想,自己真是急中生乱,开了个不好的头。
孟岽庭的反应不太对啊。
她晃了晃神,没敢顺着封建暴君的话去想象严刑逼供的画面,好声好气道:“又不是屈打成招,还不准人探视?”
孟岽庭施施然在贵妃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茶却没喝,季清构承认一切,只求速死,严刑拷打嘛,还用不上。
牢里的人不想活,牢外的人还想着救他。
“你们父女两,今天就找朕来说这个?”
明絮姗姗来迟,顶着屋内的低气压,替傅星河把衣服换好。
孟岽庭盯着茶水,眉梢都不曾挑动。
换好之后,明絮悄悄把一道黄绢密旨塞给傅星河。
傅星河摊开一看,果然是一道特赦令,赐予傅家。
真想留着自己保命啊。
本宫的危机也很棘手。
傅星河恭敬地双手呈上圣旨:“父亲年事已高,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求陛下饶季清构一条命。”
孟岽庭看着黄绢上的字迹,是先帝的没错,先帝居然对傅寒信任至此。
孟岽庭把黄绢折好,塞进袖子里:“特赦季清构?依朕看,不如上面写贵妃的名字。”
傅星河心提到嗓子眼,难道孟岽庭从衣服上发现了什么?
孟岽庭接着道:“以贵妃的胆子,将来恐怕比季清构需要。”
傅星河涨红了脸,这分明是诬陷!
“陛下答不答应?”
孟岽庭:“不,谋逆罪株连九族,这圣旨,只能救傅家本身。”
傅星河握紧拳头,难怪傅寒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
什么狗皇帝,收了东西还不办事。
“那你还我。”
孟岽庭站起来往外走:“不还。”
傅星河扑到他身上咬他的心都有了,她站在原地,气道:“那本宫也不回去了。”
孟岽庭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星河,是怎么样的胆子,能说出这种话?
他说圣旨上写贵妃的名字有错吗?这不就马上用到了?
就这态度,早该砍八百回头了!
傅星河和孟岽庭对峙。
经验告诉她,这时候不能怂,暴君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说不准就答应了。再者,这点屁事就怂,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跟暴君过?
孟岽庭冷道:“还不快跟上。”
傅星河琢磨他的意思。
福全小声问:“陛下这是摆驾回宫?”
“去天牢。”孟岽庭没好气道。
傅星河绽开笑颜,连忙小跑着跟上。
孟岽庭一看她今天第一回笑出来,已经气不起来了。
夏眠对明絮道:“天牢阴冷,找一件娘娘的披风。”
“哦。”明絮忙不迭去拿披风,她感觉夏眠和明枫有点像,都懂得好多。
傅家大门。
姜太医拎着药箱从马车上下来,花白胡子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
请太医的人声音着急,说贵妃肚子不舒服,陛下正陪着她。
姜太医以他在宫中的生活经验总结,能让皇帝陪着看病的,一般是有喜了。
但是宫里生活的人,哪能什么都不知道。据他所知,陛下没有临幸过任何一个后妃,除了一月余前被人算计那次。
姜太医不知傅家葫芦里卖什么药,不敢怠慢,迅速出诊。
他刚下马车,就看见皇帝和贵妃一前一后地出来。
陛下照常面目威严,而贵妃一脸喜色,完全不像是肚子疼……姜太医刚否定的念头又扑腾出来。
贵妃的面相……看着像是有喜了!
孟岽庭见到姜太医,黑着脸回头看傅星河。
姜太医:“宫人禀报娘娘腹中不适,臣来迟了,敢问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傅星河:“咳咳,本宫身体无恙了,劳烦太医辛苦,姜太医难得来傅家一趟,恰好父亲卧病在床,能否替父亲看看?”
姜太医看着傅星河心虚的表现,感觉贵妃后面那句话才是真实目的,肚子疼是装的。
他有些混乱,为什么不能直说?
不过,陛下没发话,那给太傅看看也没什么。
“臣这就去,太傅身体硬朗,定能康复。”姜太医提了药箱子打算进去。
“姜坪!”
孟岽庭突然叫住他。
傅星河紧张地看着暴君,目露祈求。
“先治治贵妃的熊心豹子胆!”孟岽庭冷笑。
姜太医:“……”
这可咋治?
姜太医头都要秃,治疗熊心豹子胆,明明是九五之尊的强项,一道圣旨下去,谁不夹着尾巴走?
陛下为何不能自己出手整治?
姜太医硬着头皮:“呃……请娘娘伸出手来?”
傅星河狐假虎威摸到了老虎须,也是后怕,她顺从地把袖子往上撸起一点,手腕朝上伸出,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另一只手扯着往下滑的袖子。
暴君刚才说了“先给贵妃看”,那她给姜太医看完,岂不是就能“后给傅寒看”?
逻辑判断满分。
姜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条白手帕,覆在贵妃手腕上,“臣冒犯了。”
手指将将搭在脉上,傅星河的手腕骤然被大力扯落。
孟岽庭面色森寒地扣着她的手腕,逼近她的耳侧,声音里尽是威胁:“长教训了?”
傅星河被扯得惯性往前一步,低声道:“嗯。”
暴君看出她利用他找太医了,她触及了暴君的雷池。
孟岽庭朝太医颔首,示意他去看傅寒。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拉傅星河去天牢,这女人走得慢,不拉不行。
“下不为例。”孟岽庭说完,感觉到这话莫名熟悉,好像上次在哪也说过。
傅星河被暴君直接拉到马车上,眼里有了点笑模样:“知道。”
孟岽庭总觉得傅星河并没有听进去。糟心。
姜太医跪地恭送皇帝贵妃离开,后知后觉明白怎么回事。
可陛下也没把贵妃怎么着啊?雷声大雨点小的。
他摇摇头,熊心豹子胆无药可医,陛下看着也不肯狠心治。
治不了,没救了。
……
天牢。
傅星河第一次来古代的牢房,走惯了皇宫的青砖大道,一时不适应土路,孟岽庭在前面走得快,她在后面磕磕绊绊。
拐角处挂着令人遍体生寒的刑具,傅星河脚步顿了下,生怕待会儿看见一个没有人样的季清构。
孟岽庭已经消失在廊道里,傅星河正要继续往前,对方冷不丁从左侧的一个入口折回来,“怎么这么慢?”
被说“慢”,傅星河不觉得委屈,跟不上就是慢,不管男女,别人凭什么等你,她本身也是追求快刀斩乱麻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傅星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看见了季清构。
上回见他,是在封妃之日,对方还意气风发,当得傅云霄一个“叔”字。
见牢外有动静,佝偻一团的季清构睁开眼睛,看见傅星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位大小姐的出生,带来了他的重生,尽管后来傅寒都对女儿失望了,季清构依然心怀感激。
傅星河:“我代父亲来看看你。”
季清构:“恩师……傅大人身体还好?”
傅星河:“挺好的,今天为了学生打算服毒自尽,求陛下放他一马。”
孟岽庭闻言看向傅星河,顿了一下,明白姜太医的用处就是治疗中毒。
傅寒这老头真是奇思妙想,傅星河今天要是没出宫,就是他逼死了本朝第一师。
新帝旧臣,孟岽庭还是希望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平,安抚人心。
孟岽庭对傅星河的火气下降了一点,谁知念头稍一放松,满肚子的火气立刻无影无踪,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傅星河语气平静地不像是在说自己父亲,还在评价:“你说他是不是挺奇思妙想的?”
孟岽庭嘴角微微一扬,又压下来。
季清构瞪大眼睛,嘴唇颤动着,对着傅星河磕头:“清构罪该万死,请转告恩师将我逐出师门!教育之恩,来世再报。”
傅星河直截了当:“废太子的事,父亲都放下了,为什么你还要帮他?你这不是把父亲架上火上烤?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季清构眼里弥漫愧色,满目都是痛苦:“无他,一点同门之谊。”
傅星河冷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比不上同门之谊?你就看着太傅为你丧命?”
“不是!太傅对我恩重如山,无可比拟。”
傅星河抱着双手,站姿挺拔如松,疾言厉色:“那你就老老实实招供,提供点有价值的线索保命,别让他老人家因为你一病不起。”
孟岽庭就看着,他的贵妃很能说,他干脆让人搬来一张椅子,坐着看。
不消说,护卫有眼色地从审讯室里搬出一张太师椅,手掌裹着袖子,使劲擦了擦灰尘。
他们都没想到陛下会来天牢,往常这里有李将军坐镇就够威慑全部死刑犯了。
护卫认真擦好椅子,刚摆正,贵妃就坐下了。
护卫:“……”
孟岽庭:“……”
傅星河忙着感化季清构,没注意到椅子不是给她的。
季清构在天牢最里面,这一路都不好走,傅星河走得腿酸。
孟岽庭无语地看着护卫:天牢就这么缺椅子?
护卫欲哭无泪,太师椅只有一把呀,为了防止休息条件太好,看守的人偷奸耍滑,这里全部备的长板凳。
他赶紧东找西找,勉强找了个带椅背的竹椅。
就很配不上尊贵的天子。
比贵妃低,孟岽庭不坐,站着。
傅星河背靠太师椅,顿时舒服,脸上依然凛若冰霜:“横竖是死,什么难言之隐讲出来听听。不要以为藏着掖着对太傅好,父亲行得正坐得端,陛下英明决断明察秋毫,你抱有的想法很荒唐。”
孟岽庭眉梢一扬,他第一次在青楼见傅星河,对方也是借机夸他贬低王逍。
虽然每次都不是单纯为了夸他圣明,反正听起来蛮顺耳。
季清构被冷嘲热讽一通,心里摇摆不定,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陛下和贵妃两人的姿势。
一个坐,一个站。
站的是陛下。
他突然升起一点希望——那群人给太傅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罪大不大,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季清构忽然觉得,陛下之念,并非那群人说的疯狂,而是裹挟了一点柔情。
季清构闭了闭眼,坐在牢门边,慢慢回忆:“罪臣和太子交情不深,太子被废之后,有人告诉我,太子在杭州的淫,乱荒唐,是受了奸人挑拨,废太子没有去过江南,一时被酒色蒙眼……”
这话并不新鲜,废太子出事后,不少人用这番话为他求情。但是先帝坚决废掉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他会面对更大的诱惑,一次就知道不堪用。”
还有人将这个“奸人”指向孟岽庭,但是先帝不予采纳。
季清构:“那人说,一开始薛娄在的时候,废太子还会听进忠言,反省自己,后来薛娄被暗害,废太子身边无人敢提点了。”
薛娄也是翰林院的人,陪废太子下江南,与季清构是好友。
那人说废立太子是一场阴谋,纵然太子有错,但是幕后之人更是不择手段,为了扳倒太子暗害薛娄。
季清构将信将疑,对方提出让他帮忙藏匿皇孙。
那人道,孟岽庭对太子赶尽杀绝,但是皇孙是无辜的。如果季清构不答应,他只能再找太傅试试。
季清构怕恩师又扯上太子,也怕傅寒最终心软惹祸上身,干脆自己答应了。
不想,皇孙只是一个开始,季清构上了贼船,被不断要挟传递消息。他在翰林院任职,有时能第一时间掌握朝廷动向。
傅星河不认识薛娄是谁,有点想问,又不敢暴露自己无知。
孟岽庭倒是认识,他冷笑道:“薛娄?你可知薛娄中间写信向太傅求助如何劝导太子?只不过他信没送出就死了。”
孟岽庭朝狱卒颔首,狱卒拿出一封信来。
“本来朕是不喜欢让人死得太明白的。”
傅星河突然想起“反派死于话多”,多少反派死在“我让你死个明白然后开始讲故事”途中。
孟岽庭变态,让人做糊涂鬼。
季清构接过信,笔迹是薛娄的,不过上面说的事实全部相反。薛娄劝太子根本不起作用,太子甚至还把他打出去。眼见运河越来越乱,薛娄家族是站太子的,他怕直接上报陛下会动摇太子地位,写信给太傅求助。
信没发出去,人先触怒太子一命归西。
这封信阴差阳错落到孟岽庭手里,那时他在战场和李霄征御敌,收到消息后,立即命令跟他一派的某个官员上奏弹劾太子。再跟李霄征一合计,干脆趁此夺嫡。
季清构不可置信地看完薛娄的绝笔书,老泪纵横,他的好友竟然是这么死的!
是被废太子杀的!
傅星河道:“季叔难道是被人抓住把柄就屈服的人?那人后来还威胁你什么了?”
季清构抬头,看看孟岽庭,嘴唇颤了下。
傅星河:“看陛下干嘛,说。”
季清构跪在地上:“那人说,陛下为何对废太子赶尽杀绝,是因为一件陈年往事,触及陛下逆鳞,如果我不答应,就把此事栽赃给太傅……罪臣与陛下细说,天牢阴冷,娘娘请回去照顾太傅大人。”
季清构因此泄露了一次消息,导致了山谷里的后续。
孟岽庭眸色一深,居然也赶人:“贵妃去外面等朕。”
傅星河愤愤不平,哪有审讯到高潮了,把人赶到一边儿去的!
是本妃的好奇心不值钱吗?
但是季清构要说的事,摆明了是暴君的隐私,不给听也不能硬听。
傅星河踢着石子,踢踢踏踏地出去。
郁闷啊,本宫废了这么多嘴皮子,关键时刻还得回避。
什么事啊,难道是废太子以前下药把所有兄弟都毒得不举了,然后栽赃是太傅教的?
啧,这个可能性极大!
孟岽庭受不了,吼道:“傅星河,好好走路。”
傅星河脚尖一顿,立即大步流星地走了。
傅星河在外面没等多久,她甚至还没走出天牢,孟岽庭就从后面追上了。
孟岽庭嫌弃道:“贵妃还是要多练练走路。”
傅星河问:“季清构他……可以活吗?”
孟岽庭突然停住,眼里闪过难以捉摸的疯劲儿:“你去让狗咬一口,朕就饶他不死。”
傅星河:“……”孟岽庭是条疯狗吧?
“让陛下咬一口可以。”傅星河退一步,好生商量。
孟岽庭目光深深地看着傅星河,嘴角扯了下,快步越过傅星河,挖苦道——
“朕把他流放黄州,倩贵妃有意见吗?”
傅星河:“应该没有。”
“行,那闭嘴吧,不然朕真会咬你。”
傅星河闭嘴了,暴君被提及往事显然不愉快,她想起平庸的太后,做母亲的若是无法在深宫中立足,孟岽庭被人欺负估计是家常便饭。
但是……先帝虽然被太子这个演员瞒了二十几年,但终究不是等闲之辈,太子欺压兄弟,应当是私底下,悄悄的,谁都抓不住证据的那种。
悄悄进行,并不意味着小打小闹。
起码在孟岽庭心里留下心结,二十年了偶尔还会疯。
然而这个手指一抬就是一条人命的暴君,虽然没有敲门的美德,却有让座的美德。
傅星河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地不像话:“你咬呗。”
三个字在天牢四壁撞出了数道回音,想吞回去都不行。
真是疯了,好奇害死猫!怎么会傻逼想要打开暴君的心结!
孟岽庭高大的身影倏地顿住,乌沉的眸子转过来,在阴暗的天牢里透出令人心惊的微光。
“朕的闲事你也管?”
傅星河冠冕堂皇道:“首先,季清构是我审问的,我有个优点,做事有始有终。其次,此事关乎到我父亲,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孟岽庭见她叭叭一堆有的没的,听起来跟他都没什么关系,迫近她,伸出手指在她脖子上点了点:“咬下去,朕不会轻易松口。”
“你可能会死。”
傅星河视线与他相交,写满了“浑身是胆”。
“那就别后悔。”孟岽庭哑着嗓子,低头目光嗜血地在她脖颈处逡巡,仿佛在挑哪里下嘴。
傅星河觉得这个场面慕名熟悉。她毫不怀疑暴君说的“可能会死”,然而系统没有任何警示音。
锁骨上面突然一疼,是暴君的指腹狠狠碾过,食指骤然勾住她的衣领向外一扯。
傅星河闭上眼睛。
咬她动脉。
疼痛没有在预想的位置发生。
孟岽庭良心发现一偏头,隔着衣服啃在了她肩头。
但暴君良心并不多,这一口实打实的,傅星河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疼的。
还不松口。
傅星河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衣服不厚,掀开披风很容易让暴君咬出血。
但是暴君的牙齿是黏在她肩上了吗?傅星河抬起左手,点了点暴君的肩膀。
动一动。
没有起到效果,反而又是一口。
但是这次不一样,感觉像叼着泄愤,没有实质伤害。
孟岽庭嫌这个姿势不满意,抬手似乎想掰住傅星河的脸。
系统滴了一声。
傅星河又慌又懵,电光石火间,断开的神经猛地接驳,伸手捂住自己嘴鼻。
暴君的手一下子覆在傅星河手上,没有接触到五官。
傅星河松一口气,看来孟岽庭眼睛认不出来,手掌对那晚的她的五官记忆深刻。
孟岽庭有些不满地抬头,干脆放开了傅星河,背着手,想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怎么讲故事。
孟岽庭继续往前走,这回脚步有些慢。
“朕五岁时,宫里有一条恶犬,或者说疯狗。”
孟岽庭似在回忆:“朕在御花园遇见它,爬到了树上,掉下来磕了满口血。然后,太子和颜悦色地过来向朕赔罪,还给了朕一碗炒年糕。”
五岁的孟岽庭动也不动,因为他在树上看得很清楚,疯狗是太子放出来的,他用一碗年糕炒肉把疯狗唤回去,锁起来。
那条狗狂躁流涎,嘶吼异嗜,到处攻击人,呼哧地舔着年糕,肮脏粘稠的口水顺着碗沿淹没年糕。
疯狗把肉丝挑完之后,太子居然把年糕摆在了五岁的弟弟面前,美名其曰赔罪,还要看着他吃。
孟岽庭不吃,他嘴里有伤,那条狗有疯狗病,他不想变成疯狗。
太子仁善一笑,赐给了孟岽庭身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哪敢不吃,疯狂扒狗剩下的年糕,怕自己少吃一口,这口饭就会喂到小皇子嘴里。
孟岽庭被捂住了嘴巴,只能呜呜地挣扎,他咬了一口捂他的人,打掉了那碗年糕。
“啪!”太子内侍甩了小太监一巴掌,“太子赐食,你连碗都端不好?”
小太监嘴里溢出鲜血,颤抖着去捧碗。
太子说,皇弟,他不吃,你就得替他吃。
最终那碗年糕,是孟岽庭和小太监一起吃的。
两天之后,那条疯狗病死了。三月之后,小太监突然畏风畏水,他很警惕,怕自己的死状刺激到小皇子想起那日的事情,故意失足落水。
几千个日夜里,对太子的恨,对不知何时发作的疯狗病的恐惧,时时刻刻摧毁又重塑一个颤抖的灵魂。
这事深深扎进孟岽庭血里肉里,只有福全和李霄征知道。当初那个小太监是福全的侄子。
“朕讨厌太傅,因为那天他夸朕字写得比太子好。”
那天太傅有经过御花园,但没有注意到这边毫不兄友弟恭的事故。
之后,孟岽庭就没有再去学堂。傅寒是太子太傅,永远不会是孟岽庭的太傅。
太子余党妄图把此事与傅寒扯上联系,季清构会相信这个威胁,因为那天他跟着太傅入宫,确实在宫里看见过一条夹着尾巴的疯狗。
傅星河紧紧咬着牙关,人往往是被长久的恐惧逼疯的。
孟岽庭或许是快疯了想拖个人一起疯,或许是报复太傅,他咬了她一口。
当时没有人救孟岽庭,现在就没有人能阻止他赶尽杀绝。
孟岽庭按了按傅星河肩膀上的伤:“贵妃怕了?”
傅星河疼得皱了下眉。
且不说疯狗病潜伏二十年的几乎不存在,系统也没有给她风险提示。
孟岽庭大概真是天之骄子,他并没有被感染,活该继承大统。
孟岽庭笑了下,他大概有点病吧,才会告诉傅星河。
遂难得好心,附在她耳边,提醒道:“朕就是条疯狗,贵妃以后收敛一点。”
“不是。”傅星河很笃定地道。
孟岽庭看她,眼神无可无不可。
傅星河指了指他的嘴唇,“陛下是天之骄子,就算陛下的血渗进我的伤口,也没事。”
孟岽庭眼睛一眯,故意曲解:“怎么,朕为了咬你,还得先弄伤自己?”
傅星河:“疯狗病没有隐匿二十年还不发作的,我以性命担保。”
孟岽庭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行了,闭嘴。”
两人吵着到了天牢门口,此时太阳高挂中天,秋高气爽,晒在身上难得的舒服。
傅星河的肚子仿佛一见光就饿,她扶着牢门,居然有点饿得腿软。
孟岽庭给的一天探亲假,还剩下半天。
傅星河声音有气无力:“臣妾去看看太傅。”
孟岽庭眼神不善:“该说的,不该说的,贵妃心里要有数。”
傅星河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若说出去天打雷劈。”
孟岽庭:“皇宫酉时三刻门禁。”
傅星河:“……遵旨。”
暴君现在好像不愿意给学生批假的夫子,傅星河心里吐槽,太小气了。
来天牢坐的是傅星河回娘家的马车,孟岽庭与她共乘一车。
现在两人分道扬镳,傅星河抓住车辕,一使劲跳上马车,立马虚弱地靠在车厢上。
好饿。
说话这么费力气的。
孟岽庭远远看着傅星河又理所当然地上了唯一一辆车,捏了捏额头。
他是不是刚刚提醒过傅星河收敛一点?一起看书网手机阅读请访问,全文免费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