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三班在今年运动会的最后一场四百米接力比赛中表现得格外引人注意。
其主要态势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第一棒落后小半圈,第二棒落后半圈,第三棒强势反超隐隐领先和第四棒遥遥领先。
“太帅了,真的太他妈帅了!”
孙浩文激动得举着两包没开封的薯片拍得啪啪响,“牛逼!我操!牛逼!”
受祁殊影响,贺衡刚刚在跑道上一时热血沸腾,完完整整冲刺了四百米,跑完之后被人扶着缓了足足五分钟。
帅是耍得挺完美,就是从肺到冒到嗓子眼里的血腥气不太容易被人忽视。祁殊挺担心地扶着他:“感觉怎么样?”
贺衡很坚强:“没事儿,我还能再跑二十圈。”
祁殊很配合地松开他的胳膊:“行,去吧。”
贺衡:“……”
男朋友在这种时候就尤其的不善良。
他当机立断:“不行,我申请重来一次。”
祁殊忍着笑,也配合着他重新倒带,又问了一遍:“感觉怎么样?”
话音刚落,贺衡就腿一软倒在了祁殊身上,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不行了,一步也走不了了,得抱着最次也得背着。”
祁殊:“……”
这人是真逮着机会就来劲儿。
原本围在旁边给接力选手庆功的同学们集体谨慎地后退一步,贴心地给他俩围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看看这个熟练程度!”
孙浩文愤怒地谴责他们,“才不到两个小时,咱们班同学就已经学会在你们你侬我侬的时候熟练地退避三舍,给你们留出足够的空间了,为什么!衡哥,你反省一下为什么!”
贺衡完全不想反省,甚至还提醒他:“你要是能一直保持这种一句话两个成语的语文功底,就不至于在刚刚跑完的时候除了我操和牛逼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衡哥,你不能要求人类在心情异常激动的时候吟诗作赋。”
孙浩文很哲学,“而且,我刚刚除了牛逼和我操之外,不是还说了帅吗?”
贺衡很诚实:“啊,没听见。”
全程冲刺四百米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刚刚跑完的时候眼前甚至一阵阵的在发黑,幸亏祁殊及时扶住了自己,不然三班的冠军选手当场就能栽倒在地上。
“但是挺爽。”
贺衡有一说一,“过个三五十年,咱们躺在摇椅上,我也能拿出来吹一波。”
祁殊:“……我也能。”
男朋友的好胜心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弱。
贺衡很懂事地改口:“咱俩也能拿出来互相吹一波。”
两个没牙的老头面对面吹自己曾经的牛逼,这画面温不温馨先放在一边,反正是很具有娱乐性。
贺衡捂着肚子笑倒在了祁殊身上:“……不行不行,不能笑,我马上就要岔气了。”
没听说过岔气这种事还带预测的。
但可能是贺衡笑得太有感染力,这句话居然很争气地够上了祁殊的笑点,两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笑作了一团。
“……确实是一团。吓得校医以为刚刚那两个一马当先的接力赛选手体力不支晕倒了。”
孙浩文给他们平铺直叙,“抬着担架背着急救包冲过来的。”
那确实是意外事件。
贺衡也没想到阳一的校医负责任到了这种地步,拉着小室友再三保证自己不晕不吐不难受,才终于在校医担忧的视线里回到三班的场地。
夏鸿居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地往回走。
“表现得很好。”
夏老师一视同仁地给四个接力赛参赛选手鼓励,“老师都看到了,你们表现得非常好,非常值得表扬。”
孙浩文高高兴兴:“咱们第六稳了,一会儿夏老师能上台去领一个奖状!”
夏鸿不论是在茅山还是在学校,从小就是最招老师喜欢的那类好学生,对于“上台领奖状”这件事完全不陌生,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但面对着这群孩子,还是很高兴地点点头:“真的呀,那太好了,老师要不要回宿舍换身衣服……”
“不用不用,”
高雅楠真心实意,“夏老师你就这么上去,颜值和气质已经秒杀其他班的班主任了。”
那确实。
毕竟夏鸿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几年被格外淘气的小同学和被怎么讲学生们都记不住的知识点折磨到胸闷气短面容憔悴的痛苦,整个人精精神神的,在一众三四十岁的班主任里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但这么说容易拉仇恨,夏鸿很低调地摆摆手:“哪有哪有……”
他顿了顿,知道这群孩子们现在最想听什么,不紧不慢地跟他们传达:“咱们阳一一直秉承的宗旨是立德树人。经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共同研究决定,立学先立德,一班的三个同学现在看来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由家长带回家教育三天,外加五千字检讨和处分,视后续表现情况决定高三前能否撤销。”
这个决定就很令人满意。
几个同学很激动,就近互相击了个掌,就又听夏鸿道:“但是不论如何,打架斗殴都是不对的——”
贺衡主动举手:“我我我,我打的架。”
苏晓玲也往前走了一步:“夏老师,是我动的手,衡哥他们都是为了帮我……”
夏鸿笑着看了看他们,慢悠悠地补上了后面半句:“——事出有因,让班主任酌情教导,下不为例。”
贺衡愣了一下,跟他确认:“甚至不需要写检讨吗?”
夏鸿很好说话:“如果你实在想写也可以,想写多少字呀?”
见夏鸿作势就要往备忘录上记,贺衡飞快摇头:“不了不了不了,夏老师您酌情教导就可以了。”
夏鸿笑了笑,没再逗他,酌情又简短了八个字:“下不为例,注意方法。”
像老夏这种不唠叨的班主任就非常非常难得。三班同学高高兴兴地围着他欢呼了好几声,又往他面前堆了好几包薯片薯条士力架,还七嘴八舌地给他推荐口味儿。
“问题出在了这些薯片薯条士力架都是老夏花钱买的。”
贺衡很冷静,“这波啊,这波都不能叫借花献佛,应该叫借佛的花献佛。”
祁殊正想笑,就听见班里一个同学格外热情地给夏鸿推荐:“夏老师您尝尝这个芥末味儿的薯片,超好吃。”
祁殊:“……”
语言的力量有时候就非常强大。
芥末味儿薯片。
上午那片味道奇特到直接打消了他陪着贺衡探索新世界的想法的芥末味薯片。
祁殊的味蕾一瞬间就回忆了起来,谨慎地往后退了三步。
这可能不叫借佛的花献佛,这叫借佛无意中买的食人花谋杀佛。
运动会既定的项目都已经比完了,现在就剩下一个核定班级总分和闭幕式。年级主任笑呵呵地上了领操台:“好啦好啦孩子们,看看我这儿……各班体委配合班主任组织一下纪律,我们还有一个闭幕式的流程,我简短地做一下总结,然后咱们就开始颁发奖状。”
……
年级主任和夏鸿对于“简短”的理解显然不在同一个纬度。
小同学们耐心等了十分钟,年级主任终于把自己手里的演讲稿翻到了第三页。
在翻页的时候,前排眼尖的同学不小心注意到,好像还有第四页。
颁发奖状的流程看起来有点遥遥无期。
眼瞧着时间开始往五点靠拢,贺衡只能忍痛放弃看夏鸿上台领三班的团体奖状,低声跟祁殊道:“我昨天答应了回家和我妈吃饭,得先撤了。”
祁殊点点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符纸折成的小三角。
贺衡很有信心:“没事,现在我和我妈直接沟通完全不需要安神符了,我们可以很心平气和其乐融融。”
祁殊失笑,仍旧递到了他手里:“是开运符。”
“这张我没改过,是最完整的开运符,不仅能心想事成,而且万事皆吉。”
祁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带着,明天一定能万事皆吉,无波无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