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鬼弟弟回来了,我的生活变得可以忍受,或者说,可以期待。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微笑面对,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他!
如果发奖金了,在群里抢到红包了,我就会专门去买好吃的——猪头肉、烤串、烤鸡翅、米酒、小蛋糕……晚上,好好布置一下我的小破桌,铺上桌布,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我坐在垫子上看电影,盘腿等他。
他会在11点之后出现,我们对坐在桌子两边,一起共享夜宵。
不过这家伙吃东西完全没个规矩,跟狗狗没两样。为了纠正他的就餐礼仪我花了好几个晚上,现在他总算会笨拙地使用筷子了。
他坐在我对面,紧紧地、像握笔那样握筷子,为了夹一个丸子费尽心思。他喉结上下滚动,看着是饿急了,好不容易夹起来,又掉了,他把丸子从盘子左边追逐到右边,又从右边到左边,圆溜溜的丸子似乎活了,在盘子里蹦来跳去。最后他企图把筷子刺进去,无奈这丸子又软又滑,刺溜一下逃走了。他垂头咧嘴,露出尖尖的獠牙,看着极想直接咬丸子。
我清了清嗓子。
他赶紧坐直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吞了一口唾液:“对不起姐姐,我太久没有像人那样用筷子了……我还需要时间适应……”
“没关系。”我帮他夹起来。
他瞬间开心了起来,丸子还没放进他的碗里,就被他半路截胡。
“嗷~”他眯着眼,鼓动腮帮子嚼了起来。
“好吃吗?”我问。
他点头。
“没觉得有点咸吗?”很明显今天师傅放多了盐。
“其实……我不太能吃出食物的味道。对我来说,所有食物的味道都很淡。”
“?!”我惊讶地看着他,“但你看起来很馋的样子?”
“能感受到一点味道也好,其他就靠想象力了。”他认真地说。
“……那这些食物还能给你提供营养吗?你看看你都瘦脱形了!”
“可能不多吧……”
我想了想:“你不会只有靠喝血才能获得营养吧?那要不,喝我的血?”
我这话明显刺激了他,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看起格外猩红,但马上他就垂下眼帘冷静地说:“姐姐,你现在这么累,本来就营养不良……要是再被我吸,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撸起袖子:“我多吃几个鸡翅,被你喝一小口应该也还好。”
说着我又不怀好意地瞥他:“你这小子现在知道疼人了,当时你吓我的时候,瓷砖有多硬你知道吗,当时膝盖可疼了!”
结果他马上跪在我跟前:“姐姐!对不起!”
“哎呀,也没那么……”
还没说完,他的手掌竟然顺着我的脚踝往上,在棉睡裤里面摸索,很快就覆盖在我的膝盖上。身为一只鬼,他的手真的不凉,甚至有些烫,他的手好大,完全包裹了我的膝盖,在这一刻我莫名能强烈感觉到我们性别的差异……
“姐姐,当时让你那么疼,对不起。”
“我现在已经不疼了……”我提醒道。
“舒服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嗯舒服,再重一点。”我舒服地哼哼。
哼完感觉这对话怎么这么怪,一意识到内涵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恼羞成怒地踢他一脚,而他完全不躲闪的,他轻轻握住我的脚踝架在他的肩膀上,继续帮我揉小腿。
啊,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难为情!
“可以了可以了!”我连连喊停。
他却认真地说:“姐姐,你不是想要全身按摩吗?我可以帮你。”
“什么?什么时候说过?”我傻眼。
“massage。”他字正腔圈地提醒我。
之前给他洗澡随口调侃的场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这下我话似乎都说不明白了,磕磕绊绊地差点咬到舌头:“你……你肿么zi道什么si马杀鸡!”
他对着我笑,眼睛闪闪亮亮的:“我查过了,姐姐,用你的手机。”
“?”
“我有认真学习,保证从脚底到头顶,姐姐的每一寸皮肤都会被按摩到。”
“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狂了。
我发狂的结果就是钻进被子里使用鸵鸟战术,背对他。
“你看了我的手机?”我语气硬邦邦。
“嗯~”
“你看到了什么?”
天知道我的手机里有多少有色资源,光浏览器收藏夹里就一串……还有历史记录……
“姐姐手机里有什么?”
“我……呜呜呜你这个臭弟弟!变态!偷窥狂!竟然看我的手机!”
“……姐姐我错了,下次我不自己看了。”他委屈地说。
一听到他委屈的声音就能想到他委屈的模样,一下子心又软了,我从被窝缝隙里瞅他。
结果下一刻就被他熊抱了,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脑门上狂蹭:“姐姐,下次我不自己看,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前五秒我的反应。
“你到底看了啥啊啊啊!”五秒之后!
至于他到底在看什么,很快就破案了。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他先老实交代,我再去查记录不就完了。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啊啊啊!
他只私自用了我的手机两次。第一次,他查了关键字“马杀鸡”,又专门去学习了“全身按摩”的教学视频。第二次,他查的是“如何做番茄鸡蛋面”、“如何做黄油烤翅”、“如何做一顿美味又实惠的晚餐”。
我问他为什么查第二项,他有些扭捏地说,他觉得我平时太累,身体也不是很好,他想学着给我做好吃的给我养养身体。我真的……啊啊啊我忏悔!我不该以lsp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他都查了,那必须让他实践呀!
某天晚上,我俩挤在狭窄的厨房里,他做饭,我辅助加捣乱。
他要做的是番茄鸡蛋面,正在认真研究食材:“番茄,不大不小三个,鸡蛋,一到两个,葱一颗,水面适量。”
他笨拙地洗葱,我在他背后看:“真难想象,你之前连筷子都拿不好,现在都开始尝试做饭啦?”
“姐姐要相信我的适应能力。”
“不过说起来,你生前有自己做过饭吗?”
“没有呢,在家的时候有专门的厨娘做,后来我都吃食堂和外卖……”
“你还是小少爷呀?”我震惊。
“名义上算是吧。有一阵子,我被关在黑暗冰冷的阁楼里,门窗都被锁上了。我躺了两天,只喝水,对什么食物都不感兴趣了,想着就那么结束也好。然后第三天晚上,她们给我煮了番茄鸡蛋面。番茄酸酸甜甜的味道,细细的、又非常柔韧的面条,还有非常香的葱花,我吃的第一口就想起了我的妈妈……”
哎,他到底经历些什么呀。我没吭声,安静地听他说。
“小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岁吧,她工作回来晚了,就会煮番茄鸡蛋面。她总说只有用番茄鸡蛋面凑合一下,但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她煮的面,她一煮,整个房间都非常香,那种时候,玩具也不好玩了,我只想快点吃上一口……”
我完全能想象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年轻的母亲在厨房里煮面,而幼儿园小朋友抓着玩具,流着口水站在厨房门口催促。于是妈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给儿子喝一口,问味道怎么样。小家伙一脸陶醉,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真好啊。”我感叹,“你的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是个用力生活的人。”他微笑着说。
“用力?”
“拿着最低的工资每天从早工作到晚,被欺负了也没有怨言,父亲丢下我们了依然无怨无悔地抚养我。她煮面的时候,她的腿上、手臂上,尽是伤,客人干的。我看到了就哭。而她就会安慰我,说,无论遇到了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真是个伟大的母亲。”
“不,她太傻了。所以在我七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平静地像在讨论天气。
我侧脸看她,轻声道:“不好意思,谈到你的伤心事了。”
他笑了:“无所谓啦,我自己不也是鬼了吗?”
“那你能找到她吗?”
“地球上每个月都有近五百万人死亡,每天就有十六万人死亡……我们的死亡时间相差了十年,早就找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我拍拍他的肩膀,“全球有七十多亿人呢,我偏偏遇见了你这只鬼弟弟。”
“嗯嗯,姐姐说不一定,那就一定有希望。”他笑眯眯。
很快,子夜遇到困难了,他锋利的指甲已经被我剪掉了,现在每个手指头都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当然,实在不好剥番茄皮。
我赶紧道:“把番茄在开水里过一下,就好剥皮啦!”
“姐姐很会做饭呢。”
“姐姐我太穷了,没法天天在外面吃。”
他笑了,一副了然的样子。这倒是,他天天蹲在阁楼上看我,我做啥他不知道?我有点羞耻。
他说:“以后我帮姐姐赚钱。”
“就爱说大话,你一只鬼怎么赚钱啊哈哈哈。”
他用略生锈的铁锅烧水,把番茄烫了烫,剥皮;又从冰箱里拿出鸡蛋,轻轻一捏,鸡蛋破开,蛋液流进碗里,重点是蛋液干干净净,没有混杂蛋壳。
我简直目瞪口呆,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还真觉得我在表扬他,得意洋洋:“姐姐一边坐着就好,看我的~”
当然,事实上,就算他颇有天赋,作为一只做饭菜鸟,他做的第一碗面实在是卖相不佳——蛋有点糊了,番茄又有点生,面过于软黏。
他有些气馁地端着自己的战绩,道:“姐姐,我重新做吧!”
他又做了一碗,这一次,卖相好一些了,但盐又多了,番茄有点少,汤也有些少。
我赶紧拉他坐下:“这不刚好吗?你一碗,我一碗。”
“我本来只想给姐姐做一碗……”
“那怎么行,而且这两碗很搭呀,你的咸了就喝我这碗的汤,我这碗蛋糊了就夹你那碗的蛋,多好呢!”
那晚,我俩你夹一点给我,我夹一点给你,我平时其实食量不行,但我还真把他煮的吃得干干净净——别说,其实还挺好吃的。
“下次给姐姐煮更好吃的。”他隐形的尾巴似乎也摇晃了起来。
“一言为定!”
不过,殷子夜的状态依然不稳定。
他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并不长,偶尔会呈现出“兽化”的状态——并不是说他的长相兽化,而是说他的行为反应犹如野兽,之前我也见识过几次了。
1月初,几乎每晚他都是兽化的状态。我刚回家就看到他充满攻击性的模样:他趴在房间的角落,双眼血红,面色灰青,露出獠牙。
他告诉过我,当他兽化的时候,不要靠近他,很危险。
我问他,为什么会兽化?
他说,应该是饿了,急需补充营养。
他又说,这种时候放着他不管让他自己觅食就行了,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切记不要流血。
前两天还好,只要我不去管他,他就不会攻击我。但是1月5号,我来姨妈了。我忘了问正常状态的子夜,特殊时期怎么办?还有,我不靠近他,他自己主动靠过来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