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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反目(1 / 1)

[新]

湖波浩渺,远岸水天相接,漂泊四周的画舫渐行渐远。

战长林晃一晃腕间的金镶玉手钏,又竖起小臂,定睛再把玉背面雕刻的“岫”字看了一会儿,满意地挑起唇角。

“帮我把耳珰也戴上吧。”

今日送的礼物实在多,且样样都是贴身佩戴的饰品,居云岫揶揄他:“环佩叮当的,不怕被人取笑?”

战长林才不管,掏出早上收到的生辰礼,打开。

居云岫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摘下他原有的玛瑙石耳珰,换成锦盒里的琉璃耳珰。

夜色沉沉,一双琉璃点缀耳垂,华光熠熠,似银汉流星。

“好看吗?”

“好看。”

“下次换我送你。”

战长林转回头来,目光诚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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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云岫打趣:“木雕的,还是草编的?”

战长林眼皮一耷:“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抠门的人?”

居云岫唇角微挑:“难道不是?”

“一万两。”战长林指着她指间反驳。

居云岫也反驳:“一人一半,这里只有五千。”

战长林眯眼。

耳畔有水声传来,是一艘渔船正在向湖心靠近,二人侧目。战长林认出船头那人,道:“乔瀛到了。”

渔船很快驶近画舫,坐在船头划船的人一身渔夫装扮,独臂摇桨,果然是乔装后的乔瀛。

先前在对面求娶意中人的那艘画舫已远,但后方还有其他船只在漂行,两艘船不敢会合太明显。乔瀛假意没留意到战长林一行,撞上画舫,趁着致歉的档口道:“珍珍已得手,宫里派出了玄影卫。”

战长林便知计划已成,抓着栏杆,道:“珍珍人如何?”

乔瀛道:“已照公子吩咐投湖遁走,现在人在分舵,等风波过后便回长安。”

战长林道:“那两人呢?”

乔瀛知道问的是太子居桁及四殿下居昊,回答:“如公子所料。”

战长林眼底闪过寒芒,点头道:“继续盯着。”

“是。”乔瀛手上用力,船桨一划,渔船顺着水流哗然漂走。

画舫晃动少顷,恢复平稳,继续漂泊于浟湙湖波上,居云岫道:“你让珍珍今日动手了?”

珍珍是居昊身边的第一位爱妾,她的最终任务是利用居桁的贪色,勾引他对自己不轨,以加深居昊对居桁的恨意。

这计划居云岫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会被战长林提前到今日。

“难得今日太子妃要到灵山寺祈福,夫君霸占他人侍妾,这样精彩的戏,不当着她的面演多可惜。”

居云岫知道这是对王鸢那日羞辱自己的报复,淡淡一哂:“所以,戏是怎么演的?”

战长林显然很乐意向居云岫分享自己的战果。

“先把唱戏的人都汇集到灵山寺,再叫珍珍安排一场偶遇,钓居桁上钩。七夕的灵山寺人来人往,能供贵人歇息的也就那两间厢房,王鸢在前殿礼完佛后,一定会回来撞破奸情,大发雷霆。”

“居桁虽然贪色,但又非傻子,何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灵山寺厢房胡作非为?”

战长林挨着居云岫耳朵:“总有一些方法是能叫男人忘乎所以的,何况还是对居桁这样的色鬼。”

居云岫想到一些青楼里惯用的手段,不置可否。

战长林道:“珍珍勾引居桁的时候,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到王鸢前来捉奸时,才会言明自己是居昊的侍妾。居桁才在宫里的寿宴上跟居昊大闹一场,知道珍珍身份后,肯定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用收房的方式草草收场,而王鸢碍于居昊颜面,也不敢当场对珍珍如何。这时候,就可以叫珍珍的丫鬟前去报信,请居昊来一趟了。”

居云岫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战长林道:“至于后面的剧情,以长乐郡主的聪明才智,想必是能猜到的吧?”

居云岫满足他的恭维,开始推理:“居昊一向护短,又跟居桁仇隙已深,获悉消息后,一定会带人杀到灵山寺找居桁算账。居桁毕竟理亏在前,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必会咬定珍珍蓄意勾引,而王鸢为顾全大局,也会竭力给居桁作证,把一切罪责推到珍珍身上。珍珍一个孤女,百口难辩,情急之下,为证清白投湖明志,居昊大为悲恸,坚信珍珍受害,新仇旧恨一并,终于忍无可忍,向居桁发难,双方激烈争执,以至大打出手。”

居云岫照着战长林给的提示梳理,挑眸:“灵山寺里有湖?”

“全寺靠湖而建,厢房为取景开阔,高三层,窗户外面就是湖水。”战长林伸手指向夜里的一个方向,居云岫顺着望过去,神思一凛。

寥廓的湖面尽头,一些朦胧轮廓起伏于夜幕里,看形状,像是屋宇。

看来,灵山寺旁边的湖不是其他湖,正是他们目前所在的、洛阳城外最大的南湖。

战长林洋洋笑着,道:“你说,恪儿以后长大,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居云岫不知他为何而突然问起这个。

战长林眼眸明亮:“像我的话,就又聪明又英勇,像你的话……”

居云岫瞄向他。

战长林嘴硬:“就比我再聪明一点点。”

居云岫重复:“一点点?”

战长林厚着脸皮点头。

居云岫哑然失笑,懒得拆穿他,转开脸,战长林目光凝着她没放,头慢慢低下,先亲耳朵,再亲鬓角,最后亲到唇角,唇瓣……

居云岫伸手抚着他颈侧,回应他。

画舫漂着,水波潺湲,耳畔是旖旎的水声,吻声。战长林身体发热,声音哑下来:“今晚还方便吗?”

他算过,今日差不多到居云岫来癸水的日子了。

“不方便。”居云岫被他亲着脖颈,脸仰起来,双眼闭着,声音微颤。战长林埋首下去,深嗅馨香,平复后道:“看来程大夫配的药还是管用。”

居云岫望着漫天繁星,笑:“也许吃也是白吃。”

战长林脸再抬起来,双眼黑黢黢、乌沉沉,居云岫笑意更深,被战长林蹭上来咬了下唇。

平息下去的旖旎心思又燃起来,唇越压越用力,舌尖追逐,嬉弄。二人拥吻着,难以自禁,居云岫伸手向后,撑在船板上,战长林的大手跟着撑下来。

船头倏然一静。

战长林转头,恪儿扶着门站在舱外,揉着一双惺忪睡眼。

居云岫喘着,气息仍萦在战长林颈上,战长林喉结一滚,那声音,简直像石头砸入湖底。

夤夜,雷霆一般的叱骂声震动大殿,王琰等人候在殿外,敛声屏气,脸色惨白。

距离圣人审讯两位殿下已过去整整两个时辰,大殿里由最初的激辨到后来的死寂,再到现在的狂风暴雨,闻讯赶来的妃嫔、朝臣焦灼地等候在大殿外,已快急成被油煎干的蚂蚁。

寿宴上的那一场闹剧还历历在目,众人深知圣人火气未消,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面可想而知会多糟糕。

王琰听着里面那一句句“如何配为储君”的诘问,脸如白浆,心脏顶着嗓子眼狂跳。

居桁、居昊被召入大殿时,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据传信的人说,在玄影卫赶到前,这俩人就已在灵山寺里打得不可开交,就连劝架的太子妃也没能幸免,被撂倒时磕破了脑袋。

一位是当朝储君,一位是大齐皇子,就为着区区一个侍妾,先是罔顾礼法在灵山寺这样肃穆庄严的地方白日宣淫,后是不念亲情公然向自己的皇兄大打出手,放肆至此,荒唐至此,着实是令大齐皇室蒙羞。

王琰想到最恶劣的那种可能,手足一阵僵冷。

大殿里的骂声还在继续,又从居桁骂到了居昊,德妃一个激灵,开始垂下泪来:“早知是这样一个祸害,本宫就不该同意昊儿留下她……”

身边侍女忙来劝慰,说着殿下无罪,一切全系那叫珍珍的侍妾作孽,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还殿下清白。

“可是昊儿把太子打成那样……”德妃满心惶恐,泣不成声。

王琰思绪一飘,沿着那叫珍珍的侍妾一想,目光跟着瞄向身边的人。

赵霁默立于台阶下,从头到尾泰然自若,一言不发。

王琰深知今日这事不会那样简单,联想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相爷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赵霁敛着双目,闻言讽刺:“卑劣粗俗,漏洞百出,算什么高明的手段。”

王琰冷哂,对其猜忌更深:“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不一直都是这样卑劣的?”

赵霁不语。

王琰低声道:“别以为靠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便能扳倒太子,自古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别说太子今日是受奸人所害,就是真的私行有亏,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他人染指。”

话声甫毕,殿门突然被推开,德妃惊叫道:“昊儿!”

王琰、赵霁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眉眼阴沉,从殿里走出来,正是被训完的居昊,在他后面紧跟着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居桁。

“太子!”王琰赶紧去迎。

殿外一乱,有内侍悄悄来到赵霁身边,低声道:“陛下传赵大人觐见。”

赵霁敛神:“有劳公公了。”

煌煌灯火映照大殿,偌大一座殿堂,冷冷清清。

破碎的玉器、断裂的御笔、狼藉的奏折满地都是,赵霁没有绕道,皂靴底下踩着瓷片,沿着中央的路走至御前。

皇帝靠在龙椅上,头仰着,疲惫地闭着眼睛,铁青的脸庞上仍然残存着怒意。

赵霁在底下行礼。

皇帝不动,良久,才阴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赵霁眸光一闪。

皇帝道:“从胤儿开始,你,王琰,昊儿,珩儿……越斗越狠,越斗越乱,这朝堂,还是朕的朝堂吗?”

大殿里是冗长的沉默,赵霁交叠双手,恭谨回道:“陛下是大齐天子,大齐的朝堂,自然只能是陛下的朝堂。”

皇帝睁开眼睛,眸底似缭绕着寒气的深渊。

“你明白朕的意思。”

从居胤暴毙开始,一桩又一桩闹剧相继在他眼皮底下上演,每一次都是尔虞我诈,每一次都有峰回路转,每一次都是所有人在他面前叫冤喊屈,查不到罪证,找不到凶手,以至于所有的闹剧一次次无疾而终,朝臣愈发不合,皇子愈发不亲,到今日,他仅剩的两个儿子彻底反目成仇,而原因,简直荒唐得令他难以启齿。

皇帝心里盘桓着巨大的悲愤和困惑。

赵霁道:“太子与四殿下的矛盾由来已久,三殿下一案至今悬而未决,四殿下受流言所惑,误以为太子包庇王琰,是以对太子怨恨加深,再加今日夺妾一事,新仇旧恨一并,难免怒发冲冠,还请陛下息怒。”

“流言?哪里来的流言?”皇帝眼底寒意不减,“朕早已查过,说过,胤儿之死跟王琰无关,跟太子无关,他凭什么信流言而不信朕,不信他大哥?”

赵霁抿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四殿下毕竟年幼,会被流言所惑,也是在所难免。”

皇帝目光冷然:“朕问的是,哪里来的流言。”

赵霁蹙眉,心知眼前的帝王已起疑心,双手放下,道:“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尔虞我诈,不是历来如此的吗?”

皇帝眼神一鸷。

赵霁道:“陛下,天下没有清白的朝局,自古以来,流言便是朝堂的一部分,今日之事,症结只在太子与四殿下二人的私怨上,如果能使二位殿下同心同德,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同心同德?”皇帝怒极反笑,盯着底下的权相,一些尘封多年的画面掠过眼前,“皇家到底有没有同心同德的兄弟,天底下,没人比你更清楚。”

赵霁眉峰一敛。

“先皇没有,不代表陛下没有。”

“不会的。”

当年那一场场的厮杀似蔓草横生,再次疯长于心间,一幕幕血腥的、残酷的情景复苏于目前。

“当年的苍龙军自诩情比金坚,最终还不是毁在至亲手上,别忘了,战青峦这个叛徒,是你这双慧眼相中的,这大齐到底有没有同心同德的兄弟,你最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都是写完就发,热乎乎的,但是太晚的话大家就别等了,早睡重要哦。

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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