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娘,这是俺让俺娘用去隔壁村换回来的老母鸡炖的汤,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可好喝了,你快尝尝,好补补身子。”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满脸柔情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香气浓郁的鸡汤向院子里怔怔看着落叶的白衣姑娘走去。
这院子里有一株金枝槐,树态苍劲挺拔,树繁叶茂,因为渐渐入了冬,如今它的叶子已经渐渐变成了金黄『色』,风一掠过的时候,那稀稀拉拉落下的叶子就如同一个个翩翩飞舞的金『色』蝴蝶一般吸人眼球。
朱大个庆幸自个的爹也是个懂风情的,想到年建屋子的时候特地挑了个风景特好的地儿,不然他这破草庐有啥可以留着这天仙一般的姑娘的眼球?
哎呀,想不到和二狗他们过江去收个保护费还能在江边捡到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回来,这大蜀江一个个都是腰圆膀粗只会干粗活的娘们,有的长得比他还壮!何时见过这般楚楚动人的姑娘家啊?这定是菩萨赐下的大好姻缘啊!他朱大个单身三十载,如今终于要有婆娘了!他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让天仙姑娘看到自己对她的好,让她对自己的魅力欲罢不能!
感受到其他气息的打扰,安婧姣好的容颜冷『色』如初,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朱大哥,您不必如此费心,我已然好了许多,还是留给大娘喝吧。”
“那个老太婆都半截身子骨入黄土了,哪还需要吃这么金贵的东西,自然是都要留给安姑娘你补身子用的。”朱大个献媚地看着安婧。
大蜀江渔民们平常的主食都是以鱼虾为主,人人都以捕鱼为生,虽然勤恳,但是这在大蜀江属于家家户户都会的一门手艺,于是鱼虾的价格普遍被拉得很低,所以大伙还是属于比较穷苦的百姓,也就比较少人能买得起鸡鸭家禽来豢养,有也是买来下蛋用的,哪里舍得宰,普通渔民们一年能吃上几次鸡肉鸭肉就不错了,所以说朱大个这次可谓是下血本了。
这个朱大个『操』的什么心,是个什么人,安婧岂能看不透,从路过的乡里人对他唯唯诺诺的态度看来,这是个十分横行霸道的地痞,从他对家中老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行为看来,这是个败儿,这种不仁不孝之徒,如若不是看在他家中还有七十老母和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安婧早就一招废了他了。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这朱大个虽然对别的人横行霸道,但是日常照顾上对安婧还是一直恭恭敬敬的,所以安婧也不好对他做什么。
“虽我是个外人,很多事情不方便说,但是大娘一直勤勤恳恳,对你爱护有加,是一位慈母,你这般于她,总归是不好的。”安婧皱着眉头,敛去眸中的不满,冷冷地盯着朱大个。
“是是是,看俺这张臭嘴,该打!”朱大个装胸作势地赏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嘻嘻地看着安婧。“安姑娘,现在可以喝了吗?”
“好……”推辞不得,安婧只好接过碗勺。
“朱大个!朱大个!”
当朱大个正傻呵呵地看着安婧娴静地搅着鸡汤,正沉『迷』于安婧的美『色』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嚷闹的声音。
“谁啊!”朱大个不由怒上心头,撸着袖子就往外走。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瘦弱的少年和一名圆润的少女,手上都提着沉甸甸的『药』包,这一看朱大个的眼就瞪大了。
俺滴个娘亲!这妹子咋长得比俺还壮实!
一个胳膊都有他的大腿粗,朱大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默默地把刚撸上去的袖子又默默地捋了下来。
“你……你们俩,来干什么的?”朱大个挺了挺胸膛,给自个壮胆。“看着咋那么眼生,不是本村的人吧!”
“朱大哥好眼力,俺们是老郎中派来的,俺们是隔壁村的,来给小娘子送『药』。”桃儿恭敬地说道。
“送啥『药』啊?俺家媳『妇』儿早好了,就只剩身子虚,俺给她补补就成,别又想来诓俺的钱!”朱大个吹胡子瞪眼,他哪怕在玉溪村横着走,人生在世身体也少不了伤痛,所以谁他都能得罪,唯独照看病痛的郎中得罪不得,平日里都是他跟别人要钱,上回被那老郎中要了不少银子去,现在他的心都还揪痛。
一听他说‘媳『妇』儿’,安乐忍不住就要横眉竖眼发作了。
媳『妇』儿?看老娘不戳瞎你的狗眼!
桃儿见状连忙按住了她。
“咋滴,咋滴?还想打架啊?”朱大个凶神恶煞的道,他看了看桃儿,又看看安乐,只要这个胖妞不出手,他定是稳胜!
安乐长呼一口气:我忍,我是来办正经事的。
“竖子无知!这看得见的叫痛,看不见的叫病,这痛几天就好了,这病若不好生处理,可是要留下后患的。”安乐稳了稳情绪,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恐吓朱大个道。“你以为那么高的山头摔下来,就没点隐疾?我师父说了,这『药』需得等姑娘身子好些了再用,免得不胜补,得不偿失。你要是不待见咱们,咱们走便是,但是日后可莫要传我们见死不救和医死了人!”
朱大个被安乐的危言耸听得都要怀疑人生了,犹犹豫豫地打量了安乐和桃儿一下:“这妹儿可以进来,你这厮就不必了,门外侯着吧!”
“为什么呀!”安乐不服气地跳起来,不让她进去怎么笃定他捡回来的人是不是安婧,这大叔脑子怕是瓦特了吧!就只直言不讳地不让她进去。
“你这厮没事儿长得这样好看,万一进去勾了俺媳『妇』的魂怎么办?”朱大个涨红脸,粗声粗气地道,拦在门口就是不让安乐进去。
“朱大哥,这位是老郎中的徒弟,郎中特别叮嘱让小哥儿把把脉,看下小娘子的状况,你只让俺进去可不成,俺只是帮忙带带路的,可不会看病啊。”桃儿连忙摆摆手,给劝道。
朱大个听罢,犹豫再三,让了开来,咬牙狠声道:“把完脉就赶紧出来,若是敢和你师父一样瞧直了眼,俺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子玩儿!”老郎中不好得罪,这徒弟他还不敢动吗?更何况听说还是隔壁村的,平常三辈子都打不着杆,所以他一股牛脾气上来了,便都往安乐身上撒。
安乐倒也不气了,一反常态,眉开眼笑地上前拍了拍朱大个的手,挑眉道:“懂,我都懂~”
远远的,便瞧见一抹倩影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沉思着什么,安乐还生怕认错了,直到看清楚白衣用的布料,那质地是若灵坊出产的,而且还是她送出去的,从前若灵坊新上市一批极好的轻纱时,安乐第一时间便讨好地抽了几匹送了给安婧,别的布坊是万万没有这般的做工。直到现在才留意到,安婧平日里穿的,竟都是自己送给她的,想到此,安乐心中不由有些窃喜。
感觉思念这个人仿佛思念了一个世纪,突然看到这人就在眼前,安乐顿时觉得好像整个世界的花儿都开了,一股幸福感充满了整个胸腔。
安乐欣喜若狂地注视着那一抹白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由像个欢快的兔子一般飞奔过去:“二姐!”
安婧的背影一僵,虽然感受到有人在接近,但是没想到竟然听到一把异常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
安乐一上去,就从背后环抱住安婧,忍不住哭了出来,这种失而复得的紧张感,她又是感激,又是厌恶,失去的感觉,她一点都不想体会了。
“三弟?”安婧感受着背后熟悉的气息,声音有些颤抖,这次真的不是错觉啊。
“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安乐觉得又气又委屈,想到这几日吃的苦头和无头苍蝇一般的『迷』茫,眼泪就似涌泉一般源源不断。“为什么不等我……我差一点就可以赶上你了,何苦要自我了断?”
“我……只是不甘心让对方得逞。”安婧觉得鼻子微微发酸。
“喂!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忽然,来自身后,朱大个雷声公一般的大嗓门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他不过是在外面顺手关了个门,跟上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气得两眼发黑,没差爆血管。“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媳『妇』,是你这厮能随便抱的吗?!”
安婧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眼眸中有些怒气在隐隐翻腾,心道这人怎的这般无礼,这几日好歹还是规规矩矩的,若是给三弟误会了可怎生是好?
“媳『妇』?你喊谁?”安乐冷哼一声,冷冷地转过身看着他,“都是快要躺地上的人了,有这时间不拿点被褥垫着,在这说什么胡话?”
“你……!”安乐不说还好,一听她这么一说,朱大个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摔在了地上。
桃儿吓了一跳,上前去推搡他几把,慌张地问道:“安哥儿,朱大个他这是怎么了?”
“桃儿,不要怕,我刚刚只是下了点『药』给他清醒清醒,省得他净说胡话,把脑子都烧糊涂了咯。”
安乐有些厌恶地把刚刚碰过朱大个的手用力地在袍子上擦了擦,这九转蓬莱醉最是方便防身使用,唯一不便之处就是要碰着那人,这九转蓬莱醉是『液』体状态,无『色』无味,只蘸着一点点去,都可让人躺个三五天,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还得花个一两个月消肿减肥,挺阴损的,但是安乐就喜欢琢磨这些阴损的玩意。虽说她是第一次见着这人,但是怎么就这么讨厌他呢?如果不是不想伤及他『性』命,她还有七八种折磨他的方法,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叫媳『妇』?我直接让你再也找不到媳『妇』啊!
安婧缓缓转过身,轻环上安乐的肩。安乐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安婧的怀抱中,只觉一股清香缠绕在鼻间,耳朵不自觉红了,刚才还装胸作势的一个人,现在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安婧轻声劝道:“莫要伤他『性』命,他还有一位年迈老母需要照顾,再者,他也是我救命之人。”
安乐哼道:“我只是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乱』说,如果他是好意救了你,我自然五体拜谢,金银珠宝奉上以表心意,让他衣食无忧,可这货分明不怀好意!竟然到处宣扬自己捡了个漂亮娘子,真是该死!”
安婧无奈地摇摇头,也知道她是个知分寸的人,便不再多说了。
“这位是……”安婧看向桃儿。
“这是桃儿。”一听安婧问道桃儿,安乐变脸比翻书还快,已然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表情。“桃儿人可好了!”
“姑娘好,安哥儿昏睡的时候都一直念叨着你,如今一看,果然是位绝美的仙子呢。”桃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安婧,圆圆的脸庞上尽是惊艳之『色』,心道这安哥儿不但自个长得好看,连姐姐也是极好看的,想必其他兄弟也一样,一家人都是美人这种事,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什么?昏睡?”安婧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不由眉头一蹙。
安乐暗叫不好,想捂桃儿的嘴都来不及了。
“对呀,俺当时在大蜀江边捡到了安哥儿,当时他的脸那个煞白,昏『迷』着呢怎么都叫不醒,老吓人了,还一直嚷嚷着姑娘你,看得俺爹俺娘老心酸了。”桃儿老实巴交地交代道。
安婧心头一揪,定定地看着安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跟着跳下来的?”当时听到的声音果真是她的?
“怎么可能啊……”安乐心虚地别过头,“我是在江边找你的时候不小心滑下去的。”
“咦?可俺娘说,你和他们讲是从拔云山跳下来的啊。”桃儿一脸疑『惑』地道。
天哪!为什么这桃儿总拆她的台啊,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活生生的猪队友啊!
安乐整张脸都垮下来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眼看着安婧的脸『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寒,不由觉得背后一凉,不争气地缩了缩脖子。
安婧深深地看了安乐一眼,然后抿着唇,一甩袖直接背过身去,安乐心一揪。
天哪!这不是生气,这是非常生气啊!!
安乐惊恐地抱着脸,心中噔噔噔地挂起了红『色』冰雹预警信号:十分钟内出现冰雹伴随雷电天气的可能『性』极大,并可能造成重雹灾,您有可能被砸死!心中暗暗叫糟的同时,忍不住又瞪了桃儿一眼,桃儿则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安乐小心翼翼地蹲在安婧身边,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衣角,安婧甩开,她又继续揪。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安婧横了她一眼,眼圈有些红。
“知道,可是不许吗?”安乐眼巴巴地看着安婧,故作无辜状。
“你……自然是不许!”安婧简直要被安乐的明知故犯和厚脸皮气晕头了,活了二十载,还真是没见过如此让人无可奈何的人。她现在一想到安乐竟然跟着自己跳了下来,就觉得心有余悸,她现在是极力忍住要把安乐剥光了看看她哪里有受伤的冲动,来说着这话的,安乐从来都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除了怕鬼,对于其他事情她胆子肥着呢,不好好说一说她,下次怕是会故技重施!
“你知不知道你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幸运。”安婧紧紧拧着眉头,严厉地看着安乐,责备道,“你真当你是铜皮铁骨?你若是有事,你让爹爹他们如何是好?”
安乐认真地和安婧对视着,半晌轻叹一口气,白皙的手掌松开了她的衣角,转而偷偷握紧安婧的柔荑,旁若无人地回答道:“你跳得,我便也跳得,如若不想我有事,你便好好照顾你自己。我如何,都不打紧的,我当时脑海里只一片空白,只是想着,你活,我活;你若死,我岂会独活……我的余生,只想有你一起,别人的想法我管不着,我也不在意。”
“你……”安婧的脸霎时红了,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人,莫不是傻了?
桃儿疑『惑』地道:“安哥儿……这位姑娘不是你姐姐吗?怎么……”这话怎么跟像和心尖人告白似的?
听桃儿这么一提醒,安乐仿若被当头一棒,彻底被打回了现实。
“有什么问题吗?一家人自然是要余生都一起,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啊!”安乐没好气地白了桃儿一眼,想起刚刚偷偷留意到的安婧震惊的神『色』,安乐就觉得想哭,想必二姐是被吓到了吧……
这份感情,她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她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