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遥远的回忆」
当一个人成为传说之时,属于他的一切都会被后世之人在口耳相传之中有意无意间美化。
事实上,与后来的英雄成绩不同,从提督学院毕业之前,白诚从未想过要成为一名领袖,带着舰娘在大海上驰骋。
作为白家的嫡长子,家族仅剩的未来继承人,除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大心脏之外,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甚至可以说丢到人群里就会被他人直接淹没。
损友开玩笑的时候说他适合当一个杀手,只要拿把武器躲在人群里,绝对没有人能够在出手之前将他辨认出来。
白诚不那么认为,因为他讨厌战斗。
或许是上天可怜他没有量子武装,白诚在嗅觉和味觉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所以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对于毕业后的设想只是在当一年提督后退役,利用退役后能够享受的低税便利开一个小小的甜点屋,希望用自己的手艺带给更多人笑容。
这样的愿望相对于他人收复海域光荣亚炎的志愿看上去更为渺小,但是梦想本来就不该是以是否更伟大来评判的。
出乎意料的,白诚的父亲并没有并没有直接反对自己儿子的理想,只是告诉他,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使他这一系最终失去嫡系身份,让他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困惑的白诚最终去询问了自己的母亲,年轻的妇人告诉自己的孩子,她所希冀的,是他能够安安稳稳过得开心,她并不需要儿子用他所厌恶的未来回应她的养育。
于是白诚在学校附近名为「面包工坊」的小店开始做兼职。
已近花甲之年的店长夸他手艺很好,并和白诚约定如果哪天自己做不下去了,就会把这间店用最低的价位卖给白诚。
直到他的母亲死在一次深海空袭之前,他都踏足他所期望的路途之上。
——是的,直到白家出行时遭受到深海舰队对沿海地带的空袭。
白诚的母亲是死在她丈夫的怀里的。
重伤的白猎死死抱着自己的妻子,在车队的残骸与大破的护卫舰娘环绕中躺着,即使医护队对他宣布这个女人的死讯,他也根本没有对他人的话语产生任何反应。
最后赶来的白诚看着父亲身上大大小小皮肉翻卷的伤口与母亲腹部唯一却致命的那枚弹片时,名为「厌战的白诚」的个体,在跪着请求濒死的父亲白猎接受治疗之前被深海的一次袭击毁掉了。
这一年,白诚才十四岁,事业如日中天的白猎也只有三十八岁。
几乎疯掉的少年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努力学习,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完成了所有必修的课程得到了足以毕业的学分,然后在同学们还对着课本抓耳挠腮的时候拉着行李离开了学院。
而意图为妻子终生守丧的白猎最终还是在长老们的压力下续弦,白诚对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只是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已经做好了出海的准备。
这一年,白诚十六岁,他的父亲四十岁。离白家嫡系第二顺位继承人,白诚的妹妹「白凰」出生,还有十年。
side:「面点师」
白诚动用了自己所有积蓄的零花钱,从店长手里买下了名为「面包工坊」的小铺子,他决定出海前最后再做一次甜点,送给每一个上门的顾客一份。
梦想与复仇到底哪个更重呢?
不知道。
这并不是能够轻易评判的问题,但是白诚希望,自己能够毁灭所有的深海,为母亲报仇。
『父亲也一定这样子期待着吧,不,他的话,应该已经开始筹划了吧。』
奶油与牛奶混合,细砂糖和炼乳加入后小火摇曳着升起,各种材料溶解时发出的浓郁甜香充斥厨房,却无法抚去少年白诚眉间深深的阴郁。
『希望后妈能够拦住他。她那么好的人,应该做得到吧。』
挞液注入成型酥皮外壳后放入烤箱,少年盯着那金属的装置恍然出神。
『最后一次做甜点了呢,以后再也做不了了吧。呵呵,这么小家子气的事情。』
自嘲地笑了起来,想起了前几天向「协会」递交的申请函。
新型的武器就算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误差。以实验者身份为代价换取试验型号产品的使用权,怎么想也不应该是正常人的选择。
但是没有量子武装的自己,只能以这种行为快速地获得力量。
香味从合金的缝隙间满溢出来,萦绕鼻尖。
手艺并没有生疏,但是以后大概不会有任何用处了吧。
悲哀的情绪从灵魂深处如涨潮般汹涌而来,漫过一切。
『母亲……』
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会摸着自己的头告诉自己做得很棒的妇人,她的手艺并没有这么好,但是总能吃出安心的感觉。
『做甜点,一定无法给人带来长久的幸福吧。能够保护自己所爱东西的,应该只有力量吧。』
『对不起了,店长,这个店我只能封存起来了,』默默地对着已经回老家的老者致歉,『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这家店应该会变成白家的产业吧?』
脑海从空白转变到划过思绪用的时间是十分漫长的,才开始的回忆被烤箱发出的声响打断。
『吃了这个,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
“咦,免费赠送吗?
“是啊,就要关门了呢。”
“小哥儿,是不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啊?”
“不是哦,我要去当远海提督了。”
“啊,小哥儿真是有志气啊,”来买甜点的贵妇人笑了笑,拥抱了白诚一下,“那么小哥儿,你的心意咱就收下了,什么时候当提督累了,想回来告诉的话告诉咱一声,咱会叫上人来捧场的。”
被对方火热的身材弄得面红耳赤的白诚急忙挣脱开来,礼貌地行礼:“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啊啦啊啦,小哥儿真是纯真啊,那么咱就先走了,希望还能再见。
送走了贵妇人,看着日暮天穹的火灼般的色彩,白诚打算关上卷帘门。
“这里又开门了吗?”一名少女在门关上之前轻巧地滑了进来,“因为不知道,来得有点迟了呢。”
“你是……”白诚隐约有些印象,「面包工坊」还营业的时候,这名少女经常来买甜品,“啊,今天店里有的点心每种都免费赠送一份,要给你包起来吗?”
少女露出疑惑:“咦,有这种优惠吗?”
“嗯,因为就要关门了啊。”白诚环顾店内的装潢,轻声叹息。
“哎哎哎?明明停业了很久,今天才看见开业就要关门了吗?”
面对少女的惊呼,白诚微微摇头:“因为我要去外海当提督了。”
“提督……啊?”少女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神采,然后转变为向往的神色,“为了那么帅气的理由,关门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没关系,大家都会给你祝福的哦。”
“是吗,”白诚轻声叹息,“‘大家’啊。”
少女显然听到了:“就算为了再怎么帅气的理由,去外海一定很寂寞吧。”
“没事,”白诚摆了摆手,“想吃什么吗?店里有材料,可以给你现做,就当是给最后一个顾客的优待吧。”
“我要吃枫糖浆饼。”
“材料的确够了,但是只有一份哦。”
“明白了,”少女露出了笑容,“作为回报,我就把名字告诉你吧,是「爱丽丝」哦。”
但是白诚并没有仔细听,等到他做好点心再次出来的时候,自称「爱丽丝」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爱丽丝?”白诚念了两遍,“明白了,如果还有机会回来开店的话,一定会通知你的。”
吃了甜点后露出幸福表情的爱丽丝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应着:“没关系没关系,再见的时候请我吃东西就好了。”
side:「依旧遥远的回忆」
白诚从没有想过,所谓的「再见」会那么快。
故事并不是传颂之中那样,他在海滩上发现了正处于游荡状态的爱丽丝。
那一天其实是用以在海面凝结冰路的试验型迪拉克机关出问题后,他困在了深海驱逐舰的包围网中。
那位少女从包围网外杀来,一骑当千,用无尽的炮火轰开一条血路,救下了束手无策的他。
然后在那个小小的沙岛上,名为「爱丽丝」的少女扬起下巴,轻声问他:“白诚,一个人在外海是不是感觉很寂寞呢?以美味的甜点为交换,我来当你的下属,怎么样?”
白诚答应了。
在浑身浴血的少女面前,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也是那一天他才从对方口中知道,这名容颜美丽的少女其实是位舰娘。
在那个驱逐遍地的年代,极其稀有的战列舰娘,也是战列舰俾斯麦意志的继承者。
他一身所学,最终有了用武之地。
两个人就这样日久生情携手共进,创下了「修补匠」的名号。
直到他十五年后回到白家提出要迎娶爱丽丝,白猎震怒并将他软禁之前,与他身心相伴的,就只有爱丽丝。
——他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白诚一开始从没有想过要成为英雄,为了回应爱丽丝的期待,他成为了英雄。
PS:虽然配角的故事很难写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写啊。顺便这一对就是本卷序章里那对新人夫妇,不要产生那一章独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