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主回想起祝子翎之前吃个不停空的样子,对胡氏的话又信了两分。
虽说祝子翎吃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般想象中的饿死鬼那样可怖,看起来还挺正常。但真正正常的,来这样的宴会上就不该光只顾着吃。
当然安平郡主也并未完全相信胡氏,不过如果这是真的,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想到祝子翎几次三番害她在人前丢了面子,安平郡主就有些牙痒痒,自然是很乐意给对方多找些麻烦。
“既然胡夫人确厉王妃是被恶鬼附身了,那不妨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安平郡主对胡氏道。
“若是能让其他人都相信这点,夫人之前的事还可以推说是受鬼物蛊惑,不是你真实所想。”
“若是不能,恐怕夫人日后是没脸再出门了的。”
安平郡主慢悠悠地道。
胡氏怔了怔,才意识到还有这条路可以走,顿时眼睛亮了亮。
“郡主所言极是,我将那饿死鬼的真面目揭出去!把对方故意诬陷于我的事跟人说清楚!”
胡氏说着,又想到个问题,“不过……这么干的话,岂不是会影响誉王殿下之前的交代?”
“还有皇上和厉王……会不会因此对、对我生怒?”
毕竟誉王想要拉拢祝子翎,而祝子翎毕竟是皇帝赐婚的厉王妃,若是被说是饿死鬼,永宣帝和厉王的面子恐怕都不好看。
“怕什么,别让人知道是你传的不就是了。”安平郡主满不在乎地瞥了胡氏眼,“你只要说自己没那么想过,是被莫名其妙魇住了就是。其他关于厉王妃是饿死鬼的话,让人悄悄去传,别让其他人发现就行。”
“厉王妃本来就是拿来充样子的,皇上和厉王才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你只要稍微做隐晦点就没事。”安平郡主说道:“至于二表哥那里,你不用担心,厉王妃越处境艰难,才会越容易被说动。”
“你是把这事办好了,到时候在二表哥面前反倒是大功件。”
胡氏恍然,觉安平郡主说得颇有道理,慌乱情绪不由消了不少,时也忘了之前被对方颐指气使的恼怒,感激道:“多谢郡主提点。”
“回去之后记养养病,有点被鬼物魇住了的样子。别一开始就急着往厉王妃身上扯,甚至反而给他说好话。让人相信,你确实不会对他有那么刻薄的心思,知道么?”
“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你是碰到了妖术,身不由己。之后再慢慢让恶鬼的流言传出去,不能操之过急。”安平郡主最后说道。
胡氏闻言惊了惊,连忙点头,“我记下了。”
她确实慌有些没章法了,所幸安平郡主提醒,不然恐怕是一回去就让人把事往外传的。
有了对策,胡氏离开郡主府时多少镇了点。她一路上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虽然仍旧对祝瑞鸿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十担心,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给自己开脱了。
回府后,胡氏便一副虚弱的样子,让人请了大夫。
她脸色倒还确实看着不好,仆人们连忙去了。大夫看诊的时候,祝瑞鸿正好从礼部回来了。
“夫人身子不适?怎么叫大夫了?”祝瑞鸿得知后过来探望,皱眉问道。
胡氏想到祝瑞鸿会有的反应就心慌厉害,越发脸色苍白,出了层虚汗,有些艰难地应道:“妾、妾身在那赏花宴上受了些惊吓,不慎昏倒……”
祝瑞鸿眉头愈发拧紧,“受了什么惊吓?”
安平郡主办的赏花宴,怎么还会出事?
胡氏更加紧张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带厉王妃介绍认识各位夫人时还好好的,突然就像被什么魇住了似的,说了些胡话,也没了意识,下子就昏倒在地……”
“什么?”祝瑞鸿听到似乎竟还跟祝子翎有关,顿时感觉有些不妙,沉下脸打断胡氏,“你当时在干什么?说什么胡话了?”
胡氏看他疾言厉色的样子,知道瞒不过去,干脆先委屈道:“妾身当时本来是好好在跟王妃说话,不知怎么就中了邪,说、说了些对王妃不敬的话……”胡氏哭哭啼啼起来,“那些话根本不是我想的,当时我肯定是被什么邪物用了妖术!”
祝瑞鸿越听越觉不妙,忍不住不耐地厉声问道:“你到底说了什么?!”
胡氏小心地看了祝瑞鸿一眼,有些抽噎着说道:“原、原本我是在带王妃认识人,顺便夸了王妃几句,可王妃偏要觉我会对他不利。我……我本想解释,却莫名中了邪,说了些对王妃不利的话……”
胡氏吞吞吐吐地说完,祝瑞鸿的脸色已经全黑了,“你说话的时候,别人都听到了?”
胡氏微微低下头,心虚道:“我,我也不清楚。那邪物对我施完了妖法,我就直接昏过去了……”
祝瑞鸿见她这样却是越发怒道:“你这个时候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有什么用?!”
“事你都惹出来了,回来了反而不说实话?是想让我无所知,明天去朝中被同僚们讥笑吗?!”
“……”胡氏无法,只好把事经过又说得清楚了些。虽然还是尽力描补了番自己的所作所为,但那些话里大致的意思,还是现场的些况却是不敢再隐瞒了。
“虽、虽然当时我昏过去了,但之前我还在领着王妃在认识人,身边有好几位夫人……恐、恐怕是有不少人听到了……”胡氏战战兢兢地说。
祝瑞鸿听完之后差点也是眼前黑,几乎都想跟着昏倒回。
他猜到胡氏应该是说了些出格的话,可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出格!
而且还被一圈达官贵人的夫人直接听到了,恐怕就这天过去,这京城的上层圈子里就能传遍了!
他向来谨小慎微,不给自己留下星半点的污点,哪知道时不注意,胡氏就给他惹出这么大一桩丑事来!
祝瑞鸿可不相信胡氏说的什么她没这么想过,都是因为碰上了妖术。
虽然祝子翎这个儿子确实不争气,所以他也很少管,但祝瑞鸿也不是不知道胡氏对祝子翎的想法态度。比起胡氏故意对祝子翎说的那些好话,恐怕是那所谓的胡话更符合她的真实所想。
是祝子翎没嫁出去,胡氏虽然未必会真的那么做,但有那种拦着对方科举的想法,祝瑞鸿一点也不意外。
只不过以前胡氏还算又寸,针对祝子翎也闹得不出格,没传出什么难听的话,祝瑞鸿便也就睁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现在……
祝瑞鸿咬牙,脸上肌肉紧绷,神色阴沉,眼神仿佛吃人一般瞪着胡氏:“你还有没有脑子?!当着那么多人说这种话?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看着我再过几年可能进内阁你觉不舒坦?故意来拖我的后腿来了?!”
祝瑞鸿作为礼部尚书,如今又还算年轻,直觉离他进入内阁这个权力中枢,差的不过只是时间。
只要他再好好养望几年,不出什么纰漏,成为阁臣已经是板上钉钉。
因此祝瑞鸿是越发重视自己的官声,绝不愿意给人留下攻讦的把柄,害得入阁事出差错。谁知道胡氏就突然给他捅了这么个大娄子。
这事传出去,胡氏被说为母不慈然是少不了的。而且偏偏祝子翎那家伙现在还成了厉王妃。
虽说胡氏只是说了嘴,祝子翎也不可能再去考科举,胡氏自然也不可能用手段阻拦,但万有人故意夸大,扯上什么谋害王妃之类的名头,哪怕不算站住脚,胡氏怎么也是要罪加等。
想入阁的也不止祝瑞鸿一个,若是有人借此发散,阻挠他入阁,说不就能一下子把时间再拖上个两年三年。
入阁可是他现在心心念念的事,这让祝瑞鸿怎么不恨!
胡氏被祝瑞鸿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跳,委屈哭道:“爷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可能是我故意这么干?这又没有好处,反倒是害惨了咱们家,难道爷真的觉我会那么蠢么?”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把我给魇住了,不然怎么可能故意这么害自己害老爷?没想到老爷竟然会这么想我……”胡氏这下是真的有点心冷,神越发凄惶起来,看着倒还真的有点像是中了邪术了。
祝瑞鸿见状冷哼了声。
他当然知道胡氏故意这么干不合理,但中邪一说毕竟虚无缥缈,加上事关他的名声和仕途,便忍不住要向胡氏这个罪魁祸首发泄番。
不过胡氏确实也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以往针对祝子翎时,都会在他跟前修饰遮掩番,如今更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想对厉王妃不利。
不管怎么说,胡氏知道说自己是中了邪,总比承认自己真是那么想的好。
祝瑞鸿慢慢冷静下来,但神色依旧冷淡,没有安慰看起来虚弱的胡氏个字,沉着脸叫来管家冷声道:“明天请大师来府里为夫人驱邪。”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对外都必须把胡氏中邪这件事钉死。
祝瑞鸿交代完又看向胡氏,声音里优待怒气:“至于夫人,最近还是就呆在府里吃斋礼佛,别出门的好!”
祝瑞鸿说完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胡氏闹出的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太大,为此就休妻什么的自然不可能。毕竟对方虽然也可以说是犯了七出,但那话到底只是嘴上说了,实际并没有做。
胡氏此举虽然可能会让人攻击他管家无方,影响他的仕途,但对方毕竟也是嫁给了他二十年的正妻,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没有其他大的过错。如果他直接休了胡氏,那必然又有人要说他过于凉薄。
而且胡氏出身孝文伯府,祝子臻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继承家业的儿子。既然没法休妻,他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己的正妻背着什么大的罪名,就只能这样稍作惩戒,尽量大事小了。
之后要是被人问起,祝瑞鸿也必须咬死胡氏是中邪,至少明面上不能真让人给胡氏了罪。
就是即便如此,恐怕也拦不住许多人不信,在心里认定胡氏乃至他都有问题。
祝尚书府注定变成其他人这段时间里的谈资了。
祝瑞鸿想到过两天,某些和他不太对付的人会怎样拿这事来阴阳怪气,就不由感到气血上涌,阵头痛。倒是胡氏此刻勉强算是过了祝瑞鸿这关,略微轻松了些。
虽说被祝瑞鸿这么罚,于她有些丢脸,但也比出去面对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要好。而且祝瑞鸿说的与她的打算恰好符合,这段时间她便先呆在府里,假作养病,驱邪除秽,暗中再慢慢布置将祝子翎的消息传出去。
等到事成,人们该议论的就是厉王妃竟是个饿死鬼这样的惊人之事。而她,到时候就只是被恶鬼害了回的可怜人罢了。
胡氏想得很好,可惜目前被传开的还是她心思恶毒、为了阻断原配夫人的儿子出头行事心狠辣的版本。
誉王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对手下幕僚不冷不热地笑道:“祝尚书这位夫人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她去拉拢厉王妃,她反倒惹出这样的事来。
幕僚说道:“她与厉王妃本就不合,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好在本来我们也没指望这位胡夫人ng成功。殿下高瞻远瞩,知道靠这位拉拢那厉王妃的可能性实在不大,说是让她拉拢,其实不过是借她的口挑拨厉王妃与厉王,尽量多给人种下几根刺罢了。”
“真正拉拢厉王妃为我们所用,还需靠其他的人。明面上我们最好不和这位跟厉王妃有仇的胡夫人扯上关系。”
誉王闻言先是有几自得,接着却又皱眉,“可是咱们安排的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你说,那祝子翎难不成还真觉在老四府里日子过很好?”
“……”幕僚也卡了下,顿了会儿才犹豫道:“兴许……是厉王威胁过他?让他不不这么说?”
“或者是厉王妃打肿脸充胖子,不愿意让人觉自己过不顺,对陌生人的接触也十警惕?”
幕僚说道:“我觉以厉王的行事,厉王妃多半坚持不了太久。殿下的布局只要继续下去,或许再等等就会起效了。”
誉王沉吟片刻,觉幕僚析的应该没错。
“你说的是。听安平传来的话,那胡夫人会把厉王妃是饿死鬼的事传出去。等四听说了,想必无论信或不信,怎么都会把人给折腾一番。”
“到时候厉王妃恐怕再怎么也死撑不下去了吧?”誉王微微笑着喝了口茶,说道:“记得让咱们的人也暗中帮帮忙。”
“那祝子翎到时候过越惨,被本王出手帮了之后才会对本王越死心塌地。”
祝子翎不知道有几拨人都正在打着他的主意,这两天他对容昭格外殷勤,连想要的食材“说明书”都暂时没送了,好让容昭觉他不是拿对方当工具人。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没提要求,竟是轮到容昭有事他帮忙了。
“王妃做的那些点心,虽然本王觉勉勉强强,不过看起来也能合许多人的胃口。而且胜在新奇少见,拿出去卖估计效果不错。”容昭淡淡对祝子翎说道:“正好王妃名下有几个铺子,拿一个出来卖王妃那些新式点心如何?”
祝子翎倒没想到容昭会问他开店的事,闻言怔了下,第一反应道:“那几个铺子原来不是布庄、鞋店和书店么?拿来卖点心?”
容昭不着痕迹地顿了顿,面色不变,说:“祝府本来经营得般,铺子里的人现在也都换了,原来进货渠道在祝府那边,干脆就都不了,可以换成别的重新开张。”
容昭默默避过因为他的名头导致这几个铺子没了顾客这节,对祝子翎道:“王妃是觉不妥,本王也可以把人手收回来,王妃自己派人经营。”
祝子翎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那倒不用,重新开就重新开吧。你说了算。”
跟祝府那边彻底没关系了更好。
“……”容昭见状,眸光不由柔和了几。
“那点心铺子开么?”他又问道,“王妃不如便接这个铺子?不然每日闷在王府里岂不无聊?”
祝子翎之前请到王府来的那个奶娘,应该是打算让她给自己管理这些产业的吧?
“当然,王妃若是不愿,就只把方法教给厨子,其余由本王的人来管。本王只让人抽一成管理费便可。”容昭淡淡道。
“嗯?”祝子翎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你就抽一成?”
“那多不好意思。”
虽然铺子是他的,方子也是他的,但这两样加起来,拿个五六成利润也就顶天了。其他的所有工作加起来只分到一成,这简直是亏大了。
这么好的事恐怕谁都想马上答应,但祝子翎琢磨了下,心想这不会是容昭又在故意试探他吧?
他是直接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就说明他其实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不为人着想,只是拿对方当工具人?
祝子翎顿时警觉起来,为了饭票的长期持有,想了想说道:“那些新式点心想要赚钱的话,最好不能让其他人把方子学去,尽量保密。就算是给我接手,从外面招人估计也不行,还是得王爷派人去管比较靠谱。”
“不过我倒是也可以管管,给店里多弄些方子或者其他的法子。就是我拿九成太多了,不还是五五吧?”
容昭闻言微微挑眉:“王妃拿九成不好么?”
好是好,可不是真的呀。
长远的好处和眼前的利益,祝子翎还是分清孰轻孰重的。
“我拿九成不就是占了王爷的大便宜?那怎么能行?”祝子翎一脸真诚,“我宁愿王爷占我的便宜,也绝不愿意占王爷的便宜!”
“……”容昭看了他会儿,淡淡道:“本王不差这星半点。”
“王妃既然愿意管,那铺子的收益就都归王妃了。”
“本王会让人给你安排掌柜和伙计,王妃到时候自行给他们发工钱就是,就不会占本王的便宜了。”
“……真的?”祝子翎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看着容昭。
这样他岂不是比之前还占便宜?之前容昭还成呢,现在一成都不了。
说是他给掌柜伙计发工钱,可要是没容昭的命令,这种可靠的人手他根本一时雇不来。甚至就算他不发工钱,恐怕这些人都得因为容昭这个主上兢兢业业地给他干活。
都说到了这份上,难道容昭之前也不是在试探,而是……真心的?
祝子翎一般来说是懒想得太复杂的,但事关他未来的饭票,祝子翎不不异常谨慎起来。
“王爷怎么想让我占你便宜?”是不是想找借口让他没法蹭饭?
祝子翎睁圆了眼睛,拿出比容昭更强的气势来,斩钉截铁道:“到时候赚钱了,我偏要半给你。”
容昭“……”
“随你吧。”
容昭垂眸,避开祝子翎明亮的眼睛,没再跟继续跟他争。
点心铺子的事下,方简知后却是对容昭担忧道:“王爷,那个点心铺子是要用王妃的名头开么?不假装换个背景?”
容昭冷淡应道:“换什么?本来就是他的方子。”
方简:“可……可王府的名头,万没有客人敢上门,那岂不是……”
“岂不是要让王妃大失所望了?”
容昭:“……”
容昭沉默了下,还是觉把祝子翎给他做的那些吃食冠上别人的名头不太行。
但方简说的确实也是个问题,是没人上门……
容昭想到祝子翎目光灼灼望着他的样子,再想到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因为失望黯淡的画面,不由皱了皱眉。
“就用王妃的名头。”
沉默片刻后,容昭还是说道。
“到时候开业,安排些人过去,多买点点心。”
方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找、找托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