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问道 > > 六宫粉黛无颜色 > 第二十章 皇帝的挫折

第二十章 皇帝的挫折(1 / 1)

出了张家,皇帝直接去了襄王府,找唯一能倾诉的人吐苦水。

襄王散值回来正换着常服,皇帝没让小黄门通传,进了内皋门,径直走向书房,一路上宫婢和内监见了,忙不迭跪。

襄王接过热手巾把擦脸,冷不防一个急冲冲的身影进来,一袭水天色襕袍,面色晦暗,眼神颓靡,活似铩羽而归的,他恍了个神,心道,哥现在越来越反常了,都不像他自己了,从前他喜怒不形于色,思深忧远,冷静的让人害怕,如今为了个小娘子,成日费心劳神,有点人不人,鬼不鬼。

襄王挥手让宫人们退下。

皇帝坐到山水罗汉榻上,愁苦满目地问:“四弟,你是不是心底鄙视我?我是不是很贱啊?”

襄王咳了一下,洞悉人心这点,没变。

“又怎地了?”

皇帝手掌扶着额头,烦躁不已:“一个小小女子,比权宦老虎,比藩镇奸佞还难攻克!”

襄王干脆说:“如此不识抬举的,臣弟真不明白你执着的什么,天底下红颜佳人何其多,干什么非要单恋这一枝?”

皇帝仰叹一声,苦笑道:“有时候我也疑惑,我这中的什么毒?怎就非她不可了,你不明白,偏越是和她相处,看着她为人行事,我就越是欣赏,对她从喜爱过渡成了痴迷,一颦一笑,神态动作,甚至坐在那织机前的背影,见到我噘嘴的样子......世间竟有这样一个小女子,让我喜欢的严丝合缝,她是上天为我造就出来的吗?为何让她嫁了别人?为何不能,她心如我心。每天盼着,去了张家,那怕她只是心平气和的跟我说几句话,可是......只有冷漠,只有冷漠......”

他一阵痛苦地低笑。“原来从前,我在她心里一直是不堪的。”

襄王完全无法体会,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捏额想了好一会儿,叹说:“她要是肯听慕容槐的话就好了,我亲去与慕容槐说,他们无非是要功名利禄罢了。只要让我能失而复得她,可惜,她是至死都不会听慕容槐的。”

襄王青着一张脸,不想答。

睿智英明的君主,竟为了个粉黛,要去低声下气求那佞臣。

哥,这是堕落了。

此后,皇帝开始每日去一次张家,成了很规律的习惯,不管多忙,下晌总要抽出一个时辰,坐在院中,喝着茶看她纺织,只是默默的坐着,从不干扰。

柔美姌巧的身线,姿态闲静,动作行云流水,织的极快,偶尔起身梭纬线,或捏个湿帕子擦汗,或端过旁边小几上的茶杯,饮几口凉茶。头顶花穗硕硕垂下,一串串的淡紫色,被织机震的落在发间、肩头,她也不拂去。

他想着,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可是,她完全视若无睹,当他是空气一般。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安可一周岁的生辰,张夫人和何嬷嬷准备了“抓周礼”,小女娃粉嘟嘟的小脸,笑的灿漫无比,靥出甜甜的小涡,可以松开手走两步,会撒娇,会嘟囔着含糊不清地说“抱抱、吃吃”,伸手抓了一团七彩绣线和一个绣花绷子,她们说,长大了也是位心灵手巧的小女子,肖似母亲。

定柔露出了久违的欢喜。

他带了贺礼去,亲手雕的一只水晶小狗,安可的属相。

小女娃喜欢极了,攥在手里,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憨憨地对着大人吐舌头做鬼脸。

定柔看着活泼好动的女儿,心生感动,想到母女俩能有今日,全拜人家所赐,若不然怕已魂归阎罗,到底应该感激的。对着恩人,敛衽端端正正福了一福:“谢谢了,我们母女承蒙君厚恩,不胜感激,终生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处,必赴汤蹈火,死而无辞。”

皇帝心头一阵激动,险些伸出手将她揽抱入怀,说出那句:“你若想报答,不如嫁给我。”

“我们母女身份微贱,若不嫌弃,让可儿以后唤您义父可好?”她小心翼翼问,下意识保持着距离。

“好。”只要你不再冷着脸,说什么我都答应。

她又道:“陆慕容氏替亡夫谢陛下隆恩,来世我夫妻两个犬马相报!”

这意思是,我们之间,只是皇帝眷顾舍生疆场的臣子,照顾遗孀孤女。

把我推的更远了。

他动了动唇,到底还是忍回去了。

此后,她不再冷着脸,每次去了,也肯对他说几句问候的话,或相互打趣几句,他恍若做了一个琉璃梦,极怕碎了,不敢触碰,不敢越雷池一步,小心翼翼呵护着,守望着。

直到那次。

三十万守备军出塞,联合陇右节度使、河西节度使,兵分两路入祁连山,切断大矢国与伊贞的会师,各自鏖战。简临风部在甘州遇上了高温,遭遇围困,水源枯竭,兵卒们苦不堪言,力不胜战,除了突围出来的三百骑,六万人全军覆灭,上将、中将伤亡近百,尸骨如山,血流漂橹。

这次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如此重创。

那天,当着朝臣,没有露出任何颓唐,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君王。

可是,回到昌明殿,眼前全是那些死伤的兵卒,尸山血海,他们家人此起彼伏的哭声,从淮南到西北大漠。

民间说,这一仗,天不眷顾。

晚间宫门下钥前,去了张宅,安可跟着奶母睡了,定柔在灯下缝纫,见到他来,诧异了一下,忙去煮茶。

“怎地这会子来了?”

“想看看安可。”

“她睡了。”

“哦。”

望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做了和合茶。

汝窑天青釉莲瓣茶盏,盛着一脉澄黄透澈的茶汤,她说:“这乾茶是道家的养生茶,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灯光下,女子微微蓬松的发髻增添了几分娇慵,如露如星的眸子清凌凌,眼睫倏忽一闪,似朦胧着氤氲的雾气,美的不可方物,纤巧柔荑的小手,十指若新削出来的雪葱小段,指甲粉彤若珠贝,触过的地方,余留美好......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定柔吓了一跳,胡乱挣扎一气:“你作甚!放开!”

男人的手臂如铁环紧紧锁住她的腰身,脸颊贴着衣帛摩挲,女子曲线柔桡玲珑,婹袅不盈一握,他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身体生出狂烈的渴望。“我要你......”

定柔握拳捶打,拳拳重击:“我以为这些日子你想通了,不会再勉强,竟又原形毕露!”

他已欲念焚身,一下下挨在身上,感觉不到疼,反而激的愈发不可忍耐:“今夜成全了我行不行,宝贝,你要什么,这锦绣天下我都可以捧到你面前来!你做了我的女人,我倾尽天下来宠爱你,还有安可,她一辈子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发誓,视作亲生一般疼爱呵护。”

“你将我当成什么了......”她使尽力气,却推不开半分。

“我要你......我要你......”

她恼羞到极处,忽然不动了,他以为她默许了,立刻吻着衣衫缠绵向上,如暴雨般落在颈项,她的手冷冷挡在了唇上,目光冷戾如电,逼视着他,道:“今夜许你,慕容定柔一不要荣华富贵,二不要什么锦绣天下,你是皇帝或是阶下囚,没什么区别,我只要一样,明媒正娶。”

他身躯震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定柔趁机推开他,嘲讽地笑着,转头走到窗前:“陛下口口声声要定柔,可定柔对你来说算什么呢?陛下后宫佳丽如云,若定柔真的从了陛下,算是情妇还是侍妾?左不过,是你一个粉黛玩物罢了,吾与昭明哥哥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拜过天地父母,无论生死都是彼此一生一世的唯一,而陛下能给我什么呢?”

能给她什么呢?

这句话,比甘州大败更加挫败了他。

忽然觉得,穿着衮冕,坐在金龙宝座上那个人,除了面前的皇舆全图,一无所有,江山万年,而他只是血肉之躯,百年后,不过史册上一个名号尔,史书工笔,自有评说。

她最后补了一刀:“我深爱昭明哥哥甚矣,不能梧桐相老,鸳鸯双死实为至生之憾,若非稚女羁绊,早已徇夫而去,决不由残躯苟活人世,我心已随夫君永葬大漠,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张夫人听说皇帝来了,提着灯笼来到西屋,想着探探动静,若皇帝果真留宿,自是皆大欢喜,明早要准备御用盥洗的物什。刚走过来,忽见门扇打开,一个傲岸的身影走出来,扶着门框,眼神如梦游,迈步跃过门槛,走到阶下,猛然一个趔趄,脚下滑了一阶,险些跌倒,却浑然无觉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趟着月色走了。

张夫人跑进屋里来,女子站在窗前,她问:“我的天爷呀,你对陛下说了什么?老身从小看他到大,可从未见他失态过。”

襄王接到口信急急驰马赶往瑞山行宫。

是夜,一弯残月如钩似弓,挂在梧桐树梢,月色淡白,迷朦如蛟纱,树影婆娑,万籁俱寂,虫声啁啁。

皇帝还是在凉亭中,这次不是吹笛,捧着酒坛子灌酒,小柱子一行不敢上前,躲在假山后,愁云惨淡道:“已喝了不少,奴才知道陛下的酒量,怕是已经醉了。”

襄王走近了,酒气冲天,皇帝看到他,醉眼朦胧,举起酒坛:“来,四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朕从前怎么不知道,酒是好东西!”

襄王要夺酒坛:“哥,你可从未这样过,一次兵败,何以如此想不开,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仗,咱们还是占了上风的。”

皇帝又猛灌了许多,对着月亮高声喊:“难!难!难如登天矣!”

襄王坐到他身边。

皇帝呵呵大笑了一阵,垂首道:“原来我他妈输在这儿了!最致命的地方,明媒正娶,我偏就这个给不了她!”

襄王这才茅塞顿开,又是因为那个红颜祸水。

皇帝仰头咕咚咕咚大灌,襄王去夺:“哥,你不能这样喝,臣弟求您,就放弃吧,美貌的女人,天下车载斗量。”

酒洒了出来,溢到了衣襟,皇帝眼神蒙上了阴鸷,起身猛一掼,酒坛成了一地粉碎。身躯颤颤巍巍,襄王忙从背后扶住,皇帝抬手指着月亮,狠狠地道:“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我他妈就认定你了,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辈子!我要踏破荆棘,通坦天堑!我就不信,我征服不了你!”

说罢,开始大吐特吐。

吐到半夜才止了,襄王和一众内侍筋疲力竭,守在御榻边,皇帝盖着锦被,睡梦中呢喃,渴求的语气:“......定柔......别不理我......”

襄王一拳打在床柱,不停地叹息。

翌日寅时正,皇帝自然醒了,瑞山到城中得一个半时辰快马,再不起会贻误早朝,襄王提早一步走了,留下话,圣躬违和,朝上他会主持。

皇帝自登基以来,除了外出巡行,从未耽误一次朝会,强撑着要起,一抬头天旋地转,勉强下了地,扶着床柱站立,却头重脚轻,如踩云端,扑通一声重新跌坐回去,捏着眉心问:“朕喝了多少啊?”

他又恢复了那个束带矜严的皇帝。

小柱子端着醒酒汤,心疼道:“今日您歇朝一天罢,万事有王爷呢。”

皇帝摆摆手:“不行,朕要等军报,更衣。”

穿着冠冕,坐在金碧辉映的大正殿,望着广阔的殿堂伫立的芸芸乌纱冠,四壁回响着官员的话:“盛夏至,西北风沙时起,干旱少雨,难免高温,何不暂时退兵,待秋后凉爽,再次攻伐......”

皇帝低眸想着,若真的......他们会如何反对,一场滔天巨浪在所难免。

这一走神,底下官员发现了异样:“陛下......”

皇帝忙回神,威严语气道:“此役意在捣毁两国联盟,二挫其意志,不可不战,至于饮水问题,爱卿们廷议之后,拿出对策来,蛮夷不退,朕绝不退。”

坐在朱雀楼的雉堞上,望着阳光下琉瓦飞檐的宫阙,如骞龙腾跃,巨凤张翼,业业入云。浮翠流丹闪耀着,绚丽多彩。

反复思量,权衡。

我心之所愿,难!难!难!

他隔了好多天没露面,定柔总算松一口气。

到了这日下晌,他竟又来了,她在屋里转动着木络缠纬线,他走进来,见她不理只好坐下来守着,眼光牢牢黏在她身上。

定柔被他瞧了半天,实在浑身难受,气道:“你又来干什么?你来可以,反正也不是我的家,做什么非要与我同处一室!我请求你好歹顾忌一下瓜田李下之嫌,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要处身立世,你这样不忌讳毁了我的名节教我如何做人?”

皇帝被她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我不过是想你想的厉害,想见你罢了。”

定柔恼的丢下手里的线团站起身:“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想我?我说了除非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我宁死不做金屋藏娇,更不做你的侍妾!”

他也恼了,猛然起来:“好!今日你给我一句准话!愿不愿意嫁给我?我立时回去跟曹氏和离,你不是受不了我后妃成群吗,我将她们全部遣出宫另嫁他人,让人贽雁到你家下聘,十日后我亲自带着翟车来迎你,进朱雀门,拜天地宗庙,娶你做正妻皇后,可好?”

定柔不敢相信听到的,定定地望着他,却见眼眸果毅坚定,目光闪着炽热赤诚,心口忽然痛的厉害,脚下隐隐发虚......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皇帝坦然道:“我赵禝此生从不说一句虚言妄语,莫说我是君主,唾字成金,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一言九鼎!你只告诉我愿意就好,余下的事情自不必管,我会处理好,在这里披上嫁衣,等着我来接你便是。”

男人语气分明的恳切至诚,两人久久凝视着彼此,他的眸子清邃幽远,似乎直将她整个人吸进去,身姿笔直如苍松劲竹,襟怀欹嵚磊落,此刻他的眼中,这一方小小的屋子便是天地,她便是这天地里的唯一。

定柔猛然低头不敢再看他,咬牙说:“好个凉薄的男人!皇后秀外慧中,温善贤良,是世间少有的好妻子,你竟为了一个外头得不到的粉黛要弃自己的结发,果然心硬血冷!若她听了这样的话,不知何等伤心绝望。我若从了你,有朝一日岂非更凄惨的下场。”

皇帝自顾自摇头,语声竟有些颤:“为何你就是不懂......她再好,再贤淑温柔,亦非我所爱,非我心头所选。我爱的女子她静时如澹水,动时如火焰,不会对我谄媚,不会对我起模画样,甚至会对着我磨牙凿齿,我平生所见的女子无一不对我作兰心蕙质,作娴雅大方,作风致气华,只有她,至真至诚,她的一哭一笑全都发自内心,她对我说,非吾所愿,莫可强求,这一句话于我,是多么难能可贵!自她那日从石榴树上轻盈盈地跃下,我的一颗心便陷落了.......

你当真以为皇后是简单的吗,她从无行恶,却能龃龉之中独善其身,即使面对宸妃这样的悍敌,巍然屹立而不倒,绝非心思单纯之人,她助你之心,绝不如你想的,我怀疑她是故意将你剔除出宫,让你嫁了他人,她琢磨透了你的秉性,也深知我的心性,知道以我之心会喜爱上你,才会未雨绸缪。可惜,她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

定柔听着后面的几句,只觉耳边嗡嗡响,几欲晕厥,撑了半晌才好一点,愈发低着头,眼眶一阵紧似一阵的酸,拼力咬牙龈,千恨万悔攒入心肺。

“这世上那样多的女子,你还会遇到的,比我好千倍万倍。”

皇帝说:“这世上只有一个慕容定柔,我只要慕容定柔。我自鸿蒙以来,从未有一个女子像你一般,这样让我魂萦梦绕,我是有过很多女人,可从不曾如对你之心,这样刻骨铭心。只要你说,你愿意,哪怕拼尽我的一切,也要你做我的妻子。”

她眼中哗一下漫出一股脑热流,烫着脸颊,便是一副铁铸的心肠也招架不住,不知所措地攥着衣角,像个小孩子般耍起赖:“我做不了.....平凉侯府的少奶奶我做尚且辛苦.......要我去什么母仪天下,简直活要命.......”

皇帝苦笑几声,呼吸滞痛:“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刁难我。”

她抬起手背抹一把泪,凝噎道:“陛下,我慕容茜不过一乡野林梢的野雀,自幼习惯了自在无羁,你是金梧玉枝上的凤凰,吾已执帚,万难承受你的心意,也承受不动这样沉重的深情厚义,你我不是一样的人,我求你,放了我吧。”

皇帝亦像个倔强的孩子,眼光闪烁泪花:“我若放的下,何苦等到今日,你招惹了我,窃走了我一颗心,转头又将我扔了,绝不许你再扔我第二次,你眼前就一条路,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私下跟你成亲,就咱们这些人知道,今后心里只把你当成妻子,给你一生一世爱护珍惜。”

这样的深情挚语比起昭明哥哥的此生不纳妾还要催人心弦,定柔心中驻防顷刻溃塌,手掌捂脸嘤嘤抽泣起来。

命运,为何这般捉弄我?

皇帝慢慢走到她面前,小心试探着握住她的双肩,见她不反抗这才一把拥揽入怀,抱得紧紧的,娇柔的人儿,贫渴已久的心霎时得了慰藉,满满俱是疼惜。女子俯在他胸前哭的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那贴着脸颊的衣帛上有淡热的体温和丁兰余香,男人胸膛结实伟岸,似盛日载月,穿着雪白色竹纹锦袍,身线如琼枝玉树,定柔心里越发痛得难以自抑,只恨不得将自身皮肉尽皆剐去,脱胎换骨一番。

不知就这样抱了多久。

他微微松开臂膀,手上却仍紧紧抓着,生怕她又避躲了。

望着她泪痕满面,娇楚脉脉的面庞,低眸执拗的不敢看人,那下颔消瘦荏弱,不由一阵心疼,小小嘴紧闭着,弧度俏美秀巧,教人从骨子里生出怜惜,忍不住低头附唇过去,与那唇相贴。

定柔打了个激灵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亲住了,腰身被紧箍着,唇上一片灼热,无限柔软地辗转,手臂禁锢着她,那吻带着痛苦的渴求,越挟越紧,直让她一颗冻雪凝固了的心都化成了水,一松懈打开了牙关,被他彻底霸占,然后,温柔变成了疯狂,铺天盖地的,仿佛亏欠了整个世界的掠取,她气都换不过来,被他的强劲和攻夺压迫的仰倾了身,那横揽腰际的手臂成了支撑,自己双手也无意识的把着宽广的腰身,胸腔两两相贴,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战鼓铿铿。

她彻底沦陷。

不知被吻了多久,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了他才松开,却没停下,继续流连着,含住尖尖的小下巴,定柔大口喘息着,热热的喷在他面上,四目相对着,他的眼中燃烧着极致爱慕的火焰,心跳似破腔而出,隔着衣物一下下擂击着她的心口,竟分不清是谁的心在跳,定柔一个意识还未转过来就感觉腰边一松,然后脚下一抬,整个人被打横凌空起来,抱着她向内室走去,她骇的险些惊喊出声,立刻挣扎:“不行!”

她本就身轻,双腿踢腾了两下便脱离出来,踩住了地,使力推开那个怀抱,转身气道:“你太过分了!”

皇帝责备地拍拍额头,努力平复身上的燥热,太心急了,又过来要抱她:“对不住,一时忘情了。”定柔这次防备着,倏忽闪避躲开,大迈几步,离得他三丈远,愤愤道:“我竟险些中了你的甜言蜜语!”

皇帝走上来,诚然道:“那是心里话,绝非哄骗你的,若有一句不真心我天诛地灭!”只离她最近,不敢再抬臂。

定柔眼眶又酸痛起来,喉咙哽了一个硬块,心口疼的撕裂,牙咬得紧了又紧,不得不决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样纠缠,可是因为这副皮相?”

然后不等回答,下一瞬皇帝就看到她整个身躯向那大红柱子上奔去,一个念头未转,惊骇的魂飞魄散,登时如箭矢飞冲几步,只抓住了衣角,她的额头重重“砰!”一声,娇小的人儿无力地向后仰去,他脑中一片空白......伸臂接住,抱坐地上,只见她的额头上溢出了大片大片鲜红殷殷,霎时流了满脸,双目紧闭,意识全无。

他肝胆俱裂:“定柔!!定柔!!”

张嬷嬷她们闻声进来,只见皇帝抱着满脸血的女子坐在地上,全身抖得一塌糊涂,眼中汩汩急掉着泪,语声甚至带着哽噎:“——快!让他们叫御医!”

这才想起试探鼻息,一缕若有若无。

影影绰绰的帐幔,窗纱透进来淡薄的光......女子眼皮动着,似是醒了,却沉的睁不开,视物模糊,张夫人的声音:“夫人如此冲动,幸好皇上拉了您一下,减缓了力道,若就这么去了,小可儿岂非没了爹又没了娘。”

定柔阖目继续睡去,方才恍惚看到一个萎靡不振的人坐在角落。

说了一句:“照看好她。”

朦胧中,雪白衣袍出了门,背影寂寥。

这下他该放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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