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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甜如蜜的岁月 1(1 / 1)

垂花门外小柱子捧着金匮进来。

待通传了,大步铿锵进去,地上的残片已收拾干净,皇后恢复了仪貌矜严,见到小柱子来,眼皮忽然跳了一下。问:“陛下有何事吩咐?”

小柱子脸色肃穆,将金匮放在圆桌上:“陛下给你看的。”

皇后心跳慌的厉害,惴惴打开,赫然躺着一卷玉轴黄锦,是圣旨,她霎时意识到了什么,指端微颤着拿起,打开,打头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废后诏书......”

当即脚腕一软,双手撑着桌板拼命维持风度,韩嬷嬷和一殿的宫女骇的俯跪一地。

小柱子面庞端严,圆腔正字地说:“娘娘可看清了,陛下已用了印玺,皇后宜奉宗庙,为天下母,年长无子,天命不佑,不载社稷,宜自求让贤,退居妃位......此刻起,您之身已不是国母之尊了,陛下召来三公看过,商议之后,这道诏书暂封存中书,陛下让奴才告诉您,您以后只是管理后宫的一个女人,若再有风吹草动,即刻昭告天下。”

皇后冷汗汨汨而下,手脚俱失了知觉,半跌半跪于地,重重磕了一下:“臣妾.....臣妾遵旨.....”

小柱子又道:“霓凰殿所有宫婢内侍全部替换,一等宫女月淑为管事。”

韩嬷嬷含着泪惊问:“连奴婢也要遣出去吗?”

小柱子没理她,对皇后道:“陛下已让人送旨意到吏部,参政知事曹砚提调为行军参谋,即日启程往安西都督府,驻守边关。”

皇后泪水黯然垂下,面如死灰。

夜晚的宫殿静和温馨,窗外细雨索索,一家四口在一处,膳罢沐浴了,只穿着寝衣,宫女侍立在四下,有的往熏炉添宁神香,有的拿开纱罩,剪烛花。

皇帝坐在罗汉榻上看书。

绣品被强行送到了尚工局,定柔闲来无事,坐在婴儿小床前摇着拨浪鼓,小女儿含着小拳头咯咯咯笑如银铃。

三岁的大女儿凝神静气坐在一旁对着古琴拨着宫商羽,一副不许人打扰的神情,指法日渐熟练,自入了学堂被熏陶,周身便多了端庄的气质,笑不露齿,娉婷莲步,说话也变得慢条斯理,又被母亲告诫当了姐姐,要有姐姐的样子,有皇女的样子,以身作则,便时时端的仪态尔雅。

皇帝时而抬眸看一看女人和孩子,最是享受这样的时刻,铜漏声都仿佛变得缓慢了,博山炉轻烟徐徐,时光安逸静好。

这便是幸福的滋味。

真想隽永在这一刻。

白天的时候男人早早出去视朝听政,一天都在忙碌,女子除了到康宁殿请安,余下的时间细心张罗着一日的膳食,坐在窗下或琢磨雕刻,或为丈夫孩子缝纫衣衫,偶尔也会偷偷跑到昌明殿小住。

那件事在他们心中没有留下任何阴霾,思华殿的人再波动不起涟漪,甚至整个后宫都似与他们偏离了的轨道,春和殿是小巢,而那些只是不相熟的四邻八舍。

闲暇的时候,他会带着她到京郊马场春猎,手把手教她弯弓搭箭,定柔不忍射杀生灵,尤其做了母亲之后,对幼崽怀揣怜爱,皇帝便放下箭矢,与小妻子共乘一骑奔驰到山边的地方,凝望层峦耸翠,蓝天绿草间只有一骑一双人,因他喜爱她散着发的样子,她便将一头乌瀑垂散,略略扎了个丝缎带子,轻柔美好的云丝迎风飘飞,男人每每看的痴住。

他们没羞没臊地滚入花丛中缠绵,共赴巫山,如神似仙。

待尽兴了,男人采撷一朵小花簪在她鬓边,相依偎着看云卷云舒,夕阳一寸寸落入地平线,一箫一笛音,应鸣而和吹奏共同谱出来的曲子。

这一天晚上入寝前他忽然说:“我要去巡行春耕了。”

定柔从前在宫里时听说过,自先帝时重视农桑,为鼓励下民勤耕不辍,皇帝大约每年巡视三次,春耕、麦收和秋收,眼下时值谷雨,正是播种的时节。

他道:“去年和前年都是四弟帮我去的,不好一直让他代庖。”

“去哪里?”

“这次去冀州邯郸郡。”

来回怕是一个月都回不来,定柔心头如割肉,但她面上云淡风轻,笑道:“没事,你放心走吧,我这么大的人了,能护得了自己。”

皇帝伸臂环住婹巧的腰身,吻着后颈:“我打算带着你,和我一起去罢,出去走走,看一看广阔天地,老在宫里闷着难免心情不畅,我打算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定柔猛然雀跃,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可以吗?朝臣不会反对吗?”

她有些怕。

皇帝笑看她孩子气亦喜亦忧的模样,心下甜如蔗糖:“从来没有不许我带嫔妃的呀,宸妃去过一次,不过可不是我要她去的,我也从未与她同辇而坐,放心罢,你不是破天荒,无人会说。”

定柔高兴的如不知所以,笑的如菡萏初绽,又想起了两个女儿:“可儿和玥儿怎办呢?”

皇帝道:“我都想好了,玥儿送去康宁殿让母后照看着,月笙和张嬷嬷留下伏侍,可儿跟着我们去,她也该记事了,出去看一看大千世界,心胸开阔些。”

定柔生怕皇帝反悔似的,握住他的手:“可儿的课业怎么办?”

皇帝刮刮她的鼻梁:“娘子忘了,你不就是现成的女夫子么,可儿还小也不学什么四书五经,只学《幼学琼林》和瑶琴,这些对你来说好像不难罢?”

“不难、不难......”所有难题都解决了,定柔激奋的难以自抑,今夜打算抱着玥儿睡,要一个多月见不到呢,可惜孩儿幼小娇弱,受不得颠簸之苦,若不然一家四口一起出行,该是多圆满!

翌日寅时初刻便要起行,丑时起来梳妆,定柔一夜未合眼,浑似注了血,只恨不得肋生双翼,顷刻翱翔九天,安可睡得正香酣,被何嬷嬷她们从被窝里抱出来,迷迷怔怔梳洗,直闹脾气。

待拾掇好了吩咐张嬷嬷几句,走出外殿,天还大黑着,四野如浸墨,繁星浩瀚。

垂花门外仪仗大队已就绪,簇拥着出行的皇舆车和嫔妃的玉辂车,皇帝挽着定柔的手上了舆车,何嬷嬷抱着半睡不醒的安可上了辂车,蜿蜒出了朱雀门,神武军和羽林军早已披甲执戈等候,轻骑步兵队列森严地加入大驾仪仗,千乘万骑赫赫扬扬沿着天街往城门外行去。

京畿各城每到一地便是戒严,临街的商铺蒙着黄布,官吏和府兵跪在街旁稽首伏拜。

皇舆车四平八稳,车厢内空间广大,有休息的小榻、被褥、桌几,还有书格子,简直如个小房子,定柔上了车掀帘不停看,着急等天亮,坐在车上看风景最是惬意,皇帝见她打呵欠便一把揽过,让她伏在肩头补觉。

待醒了已天色大明,皇帝靠着引枕不知何时醒了,捧着一个奏本正看,定柔揉揉眼,皇帝从小几上取来热腾腾的薏仁茶倾了一盏,递到她手里。

定柔睡得鬓发有些乱了,昨夜太兴奋没吃几口,这会子胃府空了,不由大灌了几口,皇帝说:“再行一里就到驿馆了,咱们停下用膳。”

定柔笑:“好。”

端详着孩子爹,心说,夫君,你怎就这么体贴呢。

掀帘举目望去,原野辽阔,崇山峻岭叠巘清嘉,田中麦苗正青。

大驾走了一天,行程早已安排好,各处领了迎驾的旨意,至酉时到了安州,下榻在官署。

可儿竟睡了一路,晚上精神抖擞起来,定柔和皇帝早早用过晚膳沐浴了,让何嬷嬷带安可到寝室玩耍,一路看风景,皇帝却看了一天的奏疏,这会子满面疲倦,坐在床沿闭目不停按揉鬓穴。

定柔见他眉心微蹙,不由心疼,走过来替换了他的手,指尖温柔地按摩,这一双纤纤柔荑比宸妃的不知柔软了多少倍,手法极其舒适,皇帝顿觉神清了许多。

她问:“你是不是有头疼的症疾?时常见你按揉。”

每天想那么多国家大事,批阅如山一般堆积的奏本,年年月月,焉能不累?

他闭目“嗯”了一声,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父皇从前也是这样,没事,你不用忧心。”

她心下如刀剜,疼的翻搅,我的男人是这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用他的血肉之躯,擎着苍宇,立着天柱,天下的安定全系于他一身。

皇帝捏住她的手:“好多了,仔细你手困,走了一天车身上乏得很,早些安置罢。”

定柔不肯停,扶着他坐进被褥继续揉,皇帝靠着床柱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吐息如兰,肌肤的温度触手可及,睫毛柔柔地鬈起,眼眸如清露流盼,总是蒙着淡若无的薄霭,琼鼻樱唇玲珑小巧,神色挂着担忧,不由心下动容,对着那唇猛然一记响亮的吻,她一时猝不及防,那凝脂玉膏般的底子瞬间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忍不住又亲了第二下,第三下,深情道:“娘子,喜欢你。”

“嗯.......”她手上仍舍不得停,颊边嫣红如霞,含着小女儿般的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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