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渊深处,似乎只有恐惧和迷惘在耳畔呻吟,极寒潮汐透过深邃的黑暗泛滥着、侵袭着,冻裂所有胆敢冒犯者心中的勇气。哪怕死前歇斯底里的哀嚎都不被允许,除非自愿同化为这里永恒存在的诅咒。
或许光明在世界的恶意前有时不堪一击,但心有誓愿的无畏凡人总在追寻光明。所以辉煌灿烂的金色光芒撕裂黑幕之时,身具纯阳仙血却拥有凡人心灵的金睛少年,只为心中的光明要与黑暗决死一战。
萧云全力催动着金色噬灵神矛,如同落入黑暗深处的小太阳,是那么光芒耀眼令人倍添温暖。可惜这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人存在,只有企图逃脱灭绝命运的寒煞凶灵,还有更加凶戾和残暴的十万魂族大军。
还真是有些讽刺和可笑,温暖的金色光辉偏偏领袖幽冥凶魂,带来的也是肆无忌惮的屠戮和灭绝。而且萧云的本心坚如铁石,并不认为对待人族大敌需要心存怜悯,象征寒灵末日的纯阳金光持续深入着,似要刺穿不知其深几许的无尽渊。
“主人、我发现极寒正在消退,寒煞凶灵才是形成酷寒的原因。就是有些可惜了,若是无尽渊因为寒煞凶灵灭绝而极寒不再,主人想借此修行的目的可能落空,是否要让魂军减缓些吞噬速度?”
并非凡人的小万可没有那么多顾忌,所思所想从来只为主人的利益考虑。其实萧云此时已经发现这些变故,没有喝令魂军减缓灭绝寒灵的原因,明显是自愿放弃难得的修行机缘,只求尽早且彻底的清除人族大患。
“无须如此,小万你不是说过嘛,我去修罗血海修行也就多花些时间。何况需要极寒的修行地可以去极阴玄冰层,这些寒煞凶灵还是尽快清除为好。”
“主人、如果银瞳主人能来此间的话,有很大可能收获这里难得的极寒道则。毕竟极阴玄冰层中没有灵族存在,这些懂得修行的寒灵就是大道领悟,如今都被魂军吞噬了有些可惜!”
“呵呵、无妨,低级寒煞凶灵没什么可惜的,让魂军吞了正好可以助长其威。小万、仔细搜索此间真魂波动,若是发现寒煞灵王即刻报知于我,搜魂灵王才会收获最多极寒领悟。”
金睛少年的话确实不错,分明在炙炎海的经历中收获了经验。只因灵族独特的族群体系和虫族有些类似,灵王必定是族众的生命源头和最强者,擒住灵王当然是掠夺机缘的首选。
“可主人是纯阳之身,若用极阳之术灭杀寒煞凶灵王倒是不难,将其生擒的话很难禁锢纯阴灵体......?哦、明白了,谢谢主人帮我补充魂能!我保证禁锢灵王后剥夺他的记忆,呵呵......!”
小万开心的笑声让萧云也不禁满脸笑容,他的打算确实就是如此,就听得金睛少年随即大声传命:“魇阒、魇嘁,传命大军仔细搜寻寒煞灵王,若有发现将其困住即可,速速回报待本王亲自处置。”
随着萧云清朗的话语声远远传开,疯狂追逐低级寒煞凶灵的魂军纷纷嘶鸣相和,且于其中有一道黑影如风反向疾行。片刻之后这位显然是首领的魂族,已是来到萧云身前十丈之外,却忌惮炙烈的纯阳金光不敢向前。
萧云见此有些感到奇怪,外放出心识略一分辨后,发现来的正是魂军统帅魇阒,连忙收敛全力催动的噬灵神矛问道:“魇阒、有何事需要回报?可是已经发现寒煞灵王的踪迹?”
“陛下、魇阒还未曾发现灵王踪迹,却是另有要事回禀,只是陛下的纯阳......!”魇阒很是惊骇的以魂音恭敬回禀,虽然察觉令他极其难受的纯阳之威弱去了许多,却仍然不敢轻易靠近萧云身边。
“魇阒无须担忧、本王不会伤你,有何发现你且详细说来。”萧云此刻也有了些许发现,无尽渊中被魂军横扫的寒煞凶灵,似乎并非在作鸟兽之散,而是不约而同的向渊底逃窜。
“陛下、这些垃圾寒灵必定拥有灵王,而且魇阒肯定就在渊底。不过适才大军前锋已有回报,此渊虽深达两千余里,但渊底似有强烈虚空波动,很可能存在虚空门户,只怕这些垃圾寒灵并非本界土著,而是从跨界而来的异域灵族。”
“哦、渊底还有虚空波动?魇阒、那处所在的极寒之威如何,能否让本王亲往探察?”金睛听得此言顿时暗惊,果然无尽渊这处绝地并不简单,就不知渊底的虚空门户究竟通向何处。
“陛下请放心,此渊极寒应是来自异域,只需将裹挟极寒的寒灵尽灭便能无忧。臣下只需个多时辰时间,便能彻底清除这些垃圾寒灵,陛下自然可以亲往渊底探察。只是寒煞灵王估计藏身在虚空门户之后,微臣可能无法达成王命将其困住。”
萧云闻言略一沉吟便大声说道:“命大军从速灭除寒灵,但你等无令不得轻入虚空门户,必须严密戒备再有寒灵跨界而来。小万、且随魇阒前去渊底仔细查探,待极寒稍退我便前来与你汇合。”
随着金睛少年清朗的话语声回荡于四周,还不等魇阒来得及传出魂音遵奉王命,让十万魂军和所有寒煞凶灵惊骇欲死的恐怖存在,已是初次惊现于黑暗的无尽渊中。
就见璀璨致极的金色光霞再次大盛,夺目光辉之中一道金色的十岁稚童虚影凭空而现,正是久不曾魂能显形的小万。一时间远在萧云十丈外的魇阒,惊骇得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灵体,险些消散为世间游离的残魂。
小万此时暴发的灿烂金霞虽然并非纯阳,但其具备的威势对魂族来说,甚至还要远超相克的纯阳之威无数倍。何况定魂神光便是所有灵体的克星,魇阒不恐惧欲死才真是奇了怪。
身为魂族的魇阒岂能不识定魂神光?须知幽冥万魂树便是世间唯一魂源,即便小万只是母体众多分体的其中之一,依然等同于魂族的始祖无异。所有魂族对定魂神光的恐惧,甚至还要超过最终归宿之地冥海。
所幸小万并没有要示威的想法,察觉魇阒灵体不稳还催动定魂神光助其平复,萧云也赶忙温言安抚:“魇阒勿惊,小万性情温和,没有我的命令绝不会伤你。且速速通传所有魂军,看到小万后不要惊惧自乱。”
“呵呵、我有这么让你害怕吗?魇阒放心好了,既然你在为主人效力,我就不会针对你,赶快带我去渊底探察。”小万仍然显得稚嫩的童音很友善,似乎和凡人如此年纪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可惜惊见始祖的魇阒被吓成了白痴,灵体剧烈颤栗着明显处于崩溃边缘。多亏萧云及时外放出祥和心识念波,小万也在时刻传递着友善的魂力波动,整整刻许钟后魇阒才回复了镇定。
然而被吓成白痴的远不是魇阒一个,无尽渊方圆十之里内感应到小万魂力波动的存在,无论是魂族还是寒煞凶灵都在瑟瑟发抖。金睛得见此番景象好半天都哭笑不得,只得催促小万和魇阒赶快安抚魂军。
不过小万的出现也有意外收获,半个时辰后恢复秩序的魂军威势猛长,毫不费力的大肆吞噬寒煞凶灵。也是、魂军有萧云和小万安抚,被吓傻的寒煞凶灵只能继续发抖,不但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居然连逃命都被吓得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十万魂军灭绝寒灵的效率顿时大增,萧云仅仅盘坐调息了个多时辰,极寒肆虐的无尽渊中竟有了些微温度。显然来到凡界的异域寒灵,在小万和魂军合力肆虐下已是彻底不存。
金睛感应着虚空中逐渐提高的温度,心知寒煞凶灵之危已是初步消除,小脸上却是笑得好不振奋。至于失去极寒修炼地根本就无所谓,先前他在此修行不过是因势就便,又有什么地方能比极阴玄冰层更寒冷?
只是无尽渊底的虚空门户仍是大隐患,很有可能会有新的寒灵继续跨界而来,萧云自然不会对其轻忽视之。何况十万魂军灭尽寒煞凶灵之后,并未发现寒煞灵王的存在,若要根除此害惟有摧毁虚空门户。
思虑及此金睛随即长身而起,全力催动神矛直本渊底而来。随着璀璨金光向下如电飞驰,萧云再次感知到虚空中极寒复起,似乎位于渊底的虚空门户仍在吐纳,来自异域的寒冷还在继续涌入凡界,但相比此前寒煞凶灵暴动时明显弱了许多。
有此发现的金睛不禁暗暗猜测,难道无尽渊中的虚空门户,会联接幽冥诸界中某一极寒之界?又或是通向以极寒著称的黑魔天?若真是如此可就太不妙了,这些极端异界从来孕育至凶之灵。
胡思乱想的萧云速度倒是不慢,约百息时间便向下飞驰两千余里,来到没有生灵到达过的无尽渊底。然而金睛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奇景,仿佛被遍地密布的黑色冰峰震惊到了,这也太像幽冥地底的极阴玄冰层了吧?
好在十万不惧极寒的幽冥魂军尽灭此间寒灵,此地寒威也远逊于幽冥地底的极阴玄冰层,比起那种冻杀真魂的恐怖寒威无异于云泥之别,萧云还不至于无法承受此地严寒侵袭。
此地显然和极阴玄冰层大为不同,虽然同样极寒却并无丝毫冥气存在,反而蕴涵着些许微弱的仙元波动。让金睛体内的两大真仙之血,居然时刻都存在着强烈感应,并为之隐隐有些奔流加速。
感应着自己体内仙血的变化,萧云不由得心中既惊疑又期待,生出更多不敢置信的猜测。莫非此地的虚空门户是太古纪元天地通途时,真仙留在凡界的遗迹或传承地?门后的极寒世界难道是鲲鹏源地北冥?又或是太阴银蟾开辟的传承密境?
疑惑不已的金睛少年很快已是脚踏实地,抬眼看去就见十万魂族大军已大半聚集此地。小万此刻正在一座黑色冰峰之颠仔细探察,百丈冰峰上空的黑色虚空旋涡,正是无尽渊绝地最大的蹊跷所在。
看着远处冰峰之颠上空的丈许旋涡,精修虚空大道的金睛当即确定,这个外围凝结了近十丈黑色玄冰,好似悬挂于空的黑色大盘子就是异界门户。而且这条虚空通道极不稳定,隐隐传出的轰鸣分明是虚空风暴。
萧云专注的看着黑色大盘子,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间微弱的仙元波动正是从门户中断续溢出。而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的魇阒和魇嘁,见邪王陛下已经来到,连忙上前恭敬回禀此前探察所得。
“陛下、臣下等已派遣部众反复探查,确定无尽渊中再无任何寒煞凶灵,应该没有漏网之鱼。此地除小万始祖正在探察的虚空门户,并不曾发现还有其他隐秘所在,也不曾搜寻到寒煞灵王和其他灵族。”
萧云对魇阒和魇嘁的回报毫不意外,此刻所见早已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对时刻溢出仙元波动的虚空门户很感兴趣。即便这处通道极不稳定,精通虚空穿梭之术的金睛却丝毫不惧,直觉告诉他门后的世界可能存在不凡事物。
“如此甚好,十万魂军无须回归魂族诸部,从今日起组建本王直辖的邪云魂军,另挑选五百精干组成魂卫随侍本王,你们两个分别统领魂军和魂卫。现在速去调遣部众严密戒备虚空门户,待本王问过小万的探察所得再做计较。”
得到王上封赏的魇阒和魇嘁当即狂喜不已,本就无亲的魂族在幽冥中虽有部族统属。可部族中同样秉承弱肉强食的传统,不是你吞我就是我吞你,与荒野中的低级魂族并无多少区别,哪里比得上成为邪王部属来得安逸。
何况小万始祖都是王上之仆,若是侍侯得王上和始祖高兴了,随便得些指点就是天大机缘,这可是求上魂族冥王百万年都求不到的造化啊!
“臣等拜谢陛下无上恩典,魇阒(魇嘁)必定誓死效命,若悖此言必定不入轮......!”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废话,速去安排魂军执行戒备!”萧云懒得和两团黑雾闲话长短,随即催动脚下遁光来到冰峰之颠。却不料刚刚来到便被吓了一跳,原来得到好消息的十万魂军魂啸成雷,极寒的地底所在瞬间沸腾如海。
“主人、这些家伙怎么了?他们在闹腾什么,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小万看着冰峰下沸腾的黑雾之海好不诧异,这些家伙莫非吞多了寒煞凶灵,已经魂能过剩得撑着了吗?
“呵呵、我把他们收归邪云城统辖,或许因此感到很高兴吧。小万、我们先别管这些家伙,这处虚空门户之后是否拥有魂力波动,可曾有其他不同寻常的发现?”
“主人、门后确实存在魂力波动,不过仅有一个魂力波动之源,应该并不存在海量生灵。只是这处虚空通道很不稳定,虚空风暴时刻打断我的探察,无法确定是何种族和修为境界。”
萧云闻言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进入虚空门户,再次冒险探明其中究竟。至于通道稳不稳定他并不在乎,金睛拥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跨界无忧,只是在斟酌此行的必要性。
毕竟最安全和最省事的方法,便是彻底摧毁这条未知的虚空通道,如此便能一了百了外加毫无风险。不过萧云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因小万继续说出了其他的发现。
“主人、我隐隐察觉虚空通道溢出些微仙元波动,这处门户应该是虚空风暴撕裂形成的门户,顶多存在了数百年,并不是专门炼制出的传送通道。门后溢出的些微极寒之威,类似太古纪元时的寒冰囚牢,很可能是处混沌中破损的封镇空间。”
金睛听到小万此言不禁双眸一亮,金色眸光中明显蕴涵着探险的冲动,还真就是萧云性喜冒险犯难的一惯作风。不过金睛少年也不莽撞,再次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小万、寒冰囚牢不是太古真神之术吗?为何门户中会有仙元波动溢出?”
“主人、这个我也弄不明白,或许空间中被镇压的便是真仙,又或是封镇着纯阳真仙的遗骸,再或是仙晶和仙器这些真仙的遗宝。”小万的话语中满满都是疑惑,无疑对这离奇的虚空门户相当好奇。
看着小万虚幻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萧云忽然觉得自己谨小慎微得十分可笑,苦修天尊祖师所传的虚空大道这么许多年,此时难道不是得用其时?难道还对这破虚空通道生出畏惧之心?
“哈哈、小万,我们别再胡乱猜测了,到底门户后面有些什么希奇古怪,随我进去一探便知究竟。”
于是片刻过后,黑光晶莹的黑色玄冰峰颠,金发邪王清朗的号令声传来:“魇阒、魇嘁,统领魂军和魂卫驻守此地,严禁任何存在接近无尽渊百里之内。若是本王迟迟不归凡界,你等可通传邪云关的莲姐,绝不可擅入此处虚空门户!”
随即就见玄冰峰上璀璨金光大盛,还没等魇阒和魇嘁出声答复,萧云和回归本体的小万已是纵身跃入虚空门户,转瞬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