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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苦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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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毒辣,我拉着师父的衣袖,师父一动不动,我与师父如两尊雕塑般僵在院中给日头晒。

这样一直僵着,我倒没什么。毕竟彼时我个子不太高,有高大的师父给我遮日头,晒不到哪里去。师父则不然,他的头抬着,正对着毒辣的日头,我心美滋滋,“师父平日喜睡大觉,大多睡到日头高高的午时,晒日头少了些,委实该多晒日头。”

“小十三,你笑什么?”我正独自乐着,却听师父道。

我慌忙低头,“没!没笑什么!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父“哎!”一声叹了口气,道:“小十三,你看这毒辣的日头,为师适才看着日头想,这么毒辣的日头,若在这院中站一整日,会不会中暑呢?”

“不会!不会!”我心中暗喜,却突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见师父说,“既然不会,为师便罚你,在院中站上一日吧!”说完,挥挥衣袖,化作团白烟,一瞬不见。

我刚下地走路不久的时候,便不大听师父的话了。师父觉得,人是有思想的高等物种,成天被管教着人,只能被禁锢了思想管成个傻子,便由着我的性子。

师父由着我,一来二去,我便得寸进尺,在他每每处罚我时,我大多做做样子。而师父不知是不晓得,还是晓得了装作不晓得,从未说过我一次。

师父不说我,我便更肆无忌惮,但这一日,却是个例外。

我知道师父真的生气,却不知他为何生气,心里便一直想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想着想着,却又觉得不为什么了。这样反复纠结之下,我依然不懂他为何生气,心里便憋起了一股怨气,傻傻的赌气站在毒辣的日头下。

我本就不是个人,师父用巫山的瑶草和秘术,将我做成骨架泡在药缸里十多年,我才长出了人的身子。这十多年,由于瑶草的滋润,我的皮肤似婴儿肌肤般嫩,着实经不起火辣的日头晒。

可我天生性子较倔,又与师父赌气,等不到他前来叫我回去,哪怕站在日头下被晒成个肉饼,都不会私自离开。

实际上,未时三刻,我真被晒成了个肉饼。酉时之时,我这个肉饼又被晒开了花。

血淋淋皮开肉绽的一副躯体立前院中,着实不怎么讨喜。不仅几个使唤的丫头老远见了便“鬼啊!”一声丢了手里的果盘茶盏撒腿就跑,连偶尔来观里串门的一只野猫都“喵!”一声掉了魂。

抬手撩开血肉模糊的面,让两只眼睛露出来。我定睛看那只野猫,它已吓得“咕咕”叫立起了毛,企图恐吓我,见我死死盯着它最后“喵”一声掉头跃起,顺着廊边一根楠木柱子迅捷地爬上屋檐。

许是太慌了,它一只爪子没抓稳,身子哆嗦着挣扎了几下,便“啪!”一声掉下,摔得“喵!喵!”惨叫。

我望着它傻笑,它迅捷地窜起来。许是撞晕了头,犹如只惊吓过度的老鼠找不到地洞般,在地上瞎转起来。

我忍不住大笑,笑得皮开肉绽。那只猫突然想不开似的冲一根柱脚撞去,然后“喵!”一声嘶吼,晕了过去。

此情此景本该笑得更欢,却不知被晒久了,还是撞邪了,竟没了一丝气力。只觉日头暗了下去眼前模糊起来,天在摇地在动,一袭白衣踏着夕阳余晖冲我走来。想看清是谁,白衣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白衣傻傻地望着我,皱起了眉头。

蘼芜之香自身后飘来,耳畔脚步声急促,背上伸来只大手,眼前一袭紫衫掠过,我被那紫衣的主人强行拥入怀中。意识消失的前一刻,长长的青丝入眼,接着便是那张白如猪油的、精致得窒息的形容,师父常说,“那分明就一张小白脸嘛!”

夜一样的漆黑深邃的眼睛——我大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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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那窒息的形容,却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

醒来之时,已是第三日。

醒来未睁眼之时感觉身子凉凉的,熟悉而刺鼻的药味,我估摸着自己又被师父泡在了药缸里。

我不敢睁眼。我想起了十岁那年,生怕一睁眼师父一只大手挥过来打在脸上,“为师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这身子,断断不可多晒太阳,你把为师的话,权当耳边风了?”

我又哭了,那是师父唯一一次打掌掴我。

周围很久都没动静,我才缓缓睁开眼,想让泪流了出来,它却舍不得眼眶。睁眼所见不是师父冷冷的那张脸,而是一袭脏兮兮的白衣。

师父斜倚在药缸不远处的板壁下,憔悴的形容惨白而没一丝血色,虽闭着眼依旧面无表情,却少了点平日里的严肃,我看着十分心痛。

我估摸着,师父为了将我的身子还原,一定又跑去巫蜀的巫山替我采药了,也一定急功近利为了快治好我耗了许多法力。

“师父——!”泪终于流了出来,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抚过还未完全愈合的脸颊,融入绽开的血肉中。那些血肉很疼,师父说,那是他身上的两块肉长出来的血肉。

师父醒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他挥一挥衣袖,身上化了件雪白色的新衣,依然是他喜欢的那种简约风,除了白还是白并没什么特别。

师父缓缓向我行来,我竟有些害怕地颤起了身子。

师父走到药缸旁,没一丝责罚的意思,语气平缓:“小十三,这水,该凉了吧?”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师父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心里顿时像是升起股暖流。

我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师父,生怕说水冷了他又耗费法力给我温水,便会更憔悴。于是忍着冷撩着药缸里的水在身上洗,边洗边笑容满面:“师父,水温刚好,刚好!”

师父有些郁闷,微微挠头,许是觉得水温不该刚好才对,又不知说什么。我装傻道:“师父,水很暖和,您老人家,要不要一起模样啊?”

师父两颊如被火烤,一下烧得通红。我趁胜追击,“师父,您再不进来,一会水可凉了。”

师父转过去,背对着我:“为师……为师还有些事未处理,药水宝贵,若还温和,你便记得要多泡一会。只有多泡一会,让药入了皮肉,效果才更佳。”说完,不待我回答,便径直走了出去。

师父走后,我冷得直打哆嗦,却不想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便咬牙继续泡着,不一会鼻涕直流,寒颤一个完了接着一个,依然坚持着,心想:师父一定在门外守着我呢,若现在出去了,便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了。

事实上,我的确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以师父的法力,怎会不知药缸中的水冷?

师父怕我的身子被冷坏了,便故意说让我多泡一会。他本想着,以我常与他作对的习性,断不会多泡一会,怎料这日我终于长大了,不再与他作对。

直到天色暗沉之时我都没离开药缸,哆嗦着鼓着眼,心中不停暗道:“师父采药辛苦,小十三不能辜负!不能辜负!”

这一执念让我染了伤寒不说,本见好转的伤口在冷药水中又一次被泡开。

夜里的时候药水渗入了被泡开的肉中,我痛得惨叫了一小会,却又咬牙继续泡。心想,多泡一会,只要再多一会,师父的一番辛劳,便值得了。

这时我听见师父喊我的名字,我想应答,却又怕自己忍不了痛乱叫被师父看不起,便一只咬牙忍痛泡着不开口。

不一会,师父找了过来。他进门见咬牙泡在药缸中的我,惊讶得“啊!”了一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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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又做错了,竟然“呜呜呜!”哭了起来。

师父许是被哭声吓到,全然不顾我们的身子上的男女之别,闪身过来将□□裸的我从药缸中抱起,抱到了一旁的榻上。

我傻傻的望着师父,他皱起了眉,细长白皙的大手伸向了我身子。我潜意识蜷缩了下,他的大手顿在半空,含泪说,“小十三,一定很疼吧?”

我微微颔首。师父凝神运气,细长白皙的大手撑成个大掌对着我的身子,我感到一股暖流好似水一样流入体内。

师父的大手缓缓移动着,凌空抚着我身上每一寸腐肉。我身上的那一寸寸腐肉奇迹般一点点愈合。

我反应过来,师父在消耗修为替我疗伤,想起身阻止他,却发现我的身子被使了禁锢动弹不得。

我望着师父的面色一点点惨白下去,泪如泉水自心底涌出,我哭着大喊:“师父!不要!不要!”师父毫不理会我的哭喊,皱着眉,惨白的面色渐渐泛黄,又渐渐染上了层绿,额头的青筋条条绽出,形容苦不堪言。

我师父师父地不停地叫着,可师父毫不理会,依然源源不断地向我的体内注入修为。

那一刻,心上好似刺了把剑,剑身来回抽搐着,温热的、鲜红的血缓缓自心间流出,痛得歇斯底里。

“师父!停手!师父,小十三求您了,快停下来!”,我哭喊着,不停的哭喊着,但师父眉眼冷峻,似头怎么也拉不回的牛,毫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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