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在一眼望不着边际的道路上,周围的风景皆是一片萧瑟凋零之态,昨日刚落过雨,今日的空气格外寒冷,马匹跑在路上,还要时刻警惕着路上的积水,以防马车打滑,惊吓到车中酣睡的人儿。
车内,采薇拨了拨钳下的银炭,看了一眼倚靠在矮塌上正在翻身的人儿,掐算着时间该醒了,便去净了茶杯,从小火炉上提了沸腾的热水放在一旁小桌上开始泡茶。
小姐还得再赖一会床,现在泡茶,不急。
果然,萧玉儿眯了眯睡意朦胧的眼睛,刚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触着空气中那股凉意,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迅速又收了回去,皱了秀气的眉头,努了努嘴,喃喃细语道:“再睡一会,就再睡一会。”
接着,便自然而然地又睡了过去,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这才醒来,彼时采薇泡好的茶水刚好冷成了温热状态,便端过去给萧玉儿喝了一口。
“我们走了多远了?”见采薇拿起马车暗格中的玉梳探过身子来,萧玉儿摸了摸早上在客栈才梳好的头发,果然,上面的发钗已经歪斜的快要掉了。
“算了,用发带吧,反正就在马车里面,没事。”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采薇也只好转身去拿发带,毕竟她也不想老是替她家小姐梳理过头发。
黄色的发带,发尾处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看起来俏皮又可爱,萧玉儿却绕过她拿了那条最是朴素无比的白色发带,除了料子好点,没有任何的装饰,看得采薇有些不忍直视地皱了皱眉头,强迫症犯了。
“小姐,你今天穿的是黄色的衣服,用白色的发带,是不是有点?”
萧玉儿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反正出去的时候外面会披上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厚重着呢,看不见。”
“小姐,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头发不梳就算了,连头上唯一的装饰都如此随意,采薇撅了撅嘴,抓着萧玉儿拿过去的发带,紧紧的不松手,半点不退步。
“你放肆。”表情虽凶,声音却没有半分怒气的样子,采薇看的又是一噘嘴。
“那小姐用这条黄色的发带。”
萧玉儿纠结了会儿,对着面前这双执着的杏眼,最终还是松了口,瓮声瓮气道:“那你帮我把上面两颗珍珠拔掉。”
“为什么?”
“那上面两颗珍珠睡觉的时候会硌人。”委屈巴巴。
“.....”
又是四天过去,马车终于来到了承和城门之下,早些日子萧玉儿便托人在这边买了一处院子,与葛神医的院落比邻而居,上辈子葛代停留最久的地方便是承和,其余时间皆是周游在其他国家行医治病。
葛代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妻子,是承和人,他们年轻的时候曾居住在承和一段时间。
但天妒有情人,葛代的妻子在一次外出游时失足跌下山崖,即便葛代有通天的医术,也救不回四肢残碎的妻子,往后许多年内,葛代都是一个人,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萧玉儿虽说不会在承和耽搁许久时间,但念及往后难免会到承和,索性便直接在承和买下一处院落,反正她最不缺的便是钱了,任性一点也无妨。
“小小姐,我们到了。”小一撩开帘子,供萧玉儿从马车中下来,采薇则是先行一步,站在地上伸手去扶萧玉儿,以免她摔倒。
稳当地落在地上,萧玉儿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对相貌无二的双胞胎少年,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你们可有其他名讳?”
小一小二停下手中的活计,回过头来看着萧玉儿恭敬地摇了摇头,“除了老太爷当初给奴才们取的名字外,便再没有其他姓氏了。”
萧玉儿抽了抽眉眼,她家外祖父什么都好,就是在这取名字方面,有点过于随性,哪有人叫小一小二的。
“这样吧,你们既然跟了我,那我便给你取过两个名字可好?”
“谢小姐。”话音刚落,俩人眼里便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让萧玉儿眼神有片刻的怔松。
不过也是,这俩名字也太磕碜了点,搁谁都不会喜欢的。
萧玉儿取名字比较喜欢应景,或者拿身边的东西作为媒介,此刻她既答应了给俩人重起姓名,目光便下意识地游走起来,四下搜寻,想要找点灵感。
很快,她便看到了对面墙角那独自盛开的几簇早梅,眼神一亮,露出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来。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不如你们就叫魏寒,魏南吧,即是从魏家出来的,冠以魏姓也并无不妥,如何?”
小一小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之色。
对于他们这些无名无姓的孤儿而言,能有一方容身之处已是难得,更别提能够冠以魏姓,这不仅代表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姓氏,更是代表着从今往后他们二人便是魏家之人,若有什么事,魏家也会护着他们。
这简直就是间接地让他们脱离了奴籍,如此滔天恩德,二人下跪于地,感念地对着萧玉儿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弄得萧玉儿吓了一跳,但也没去阻拦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恩方式,她没有理由阻止人家对自己的道谢。
“好了,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抬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萧玉儿转身便要朝着‘萧’府走去。
正在此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着她们这边走来,魏寒魏南下意识地拦在萧玉儿面前,警惕地看着来人,却见那一群人匆匆地掠过她们,抬着一副担架跑去了隔壁的院子敲门。
这处的院落远离集市,平常少有人经过,如此目的分明地过来,还是去敲葛神医家的门,再看那担架上被白布盖住看不清面容的人,再瞧一眼那些人身上的衣着和脸上的神情,一群士兵怒气冲冲地跑来葛代家中干嘛?
事情貌似有点不妙啊。
“小姐?”采薇见自家小姐停了步伐,目光透过那正在掉着落叶的桂花树看着站在隔壁门口正在吵闹的那几人,眉头微皱,怕祸及她们,便扯了扯萧玉儿的衣袖。
萧玉儿抬了抬手,露出披风下细腻而白皙的手指,拨了拨额前被冷风吹乱的碎发,笑着回头道:“无妨,先看看吧,毕竟是葛神医的家。”
话说到这,采薇也明白过来,不再固执让萧玉儿随自己进去,而是去马车之上抱了那暖炉塞在她的手中。
手中温热,萧玉儿深呼了一口气,热气吹到空中瞬间凝成一片白雾,萧玉儿弯了眉眼,心情很好地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隔壁门口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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