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人,一进一出,仿若平行线。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强行将这两条线拉扯出一个交点。
z还是原来的位置,晚上我载你过去
嘴角不自觉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戚烟回了个“好”字,就熄灭手机屏幕,陪梁紫子进图书馆还书。
图书馆环境清幽,光线柔和,空气里泛着淡淡的书墨味。
还书后,梁紫子还想再借别的书。
戚烟陪她上楼。
她在一排排书架里挑着书,戚烟在书架外侧的阅览区,找了张空桌椅坐着。
动静不大,附近稀稀拉拉坐着的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朝她看。
察觉到视线,戚烟扫一圈。
眼神很冷,只一眼,就叫所有人收回探究的目光。
她掏出蓝牙耳机戴上,挑着歌单,随后,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点开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前面几条,一看就是她粉丝留的,都在骂那两个男生。
再往后,画风就歪了,各种阴阳怪气、明嘲暗讽。
有一条稍微能入眼的,写的是第二次这也太惨了吧,老师搞完,同学搞。
戚烟咬紧后槽牙,气得手抖,干脆把手机熄屏,滑到桌上。
这一动作又惹来他人的窥视。
她浑然不觉,板着一张冷艳小脸,向后靠着椅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手指焦躁不安地在胳膊上点着,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
嘴里的薄荷糖被咬得“咔咔”响,凉意直窜高速转动的大脑。
梁紫子挑出三本书,走过来拍她肩膀。
戚烟没听到她的脚步声,突然被拍肩,吓了一跳,二郎腿放下,惊疑地抬起头。
见是梁紫子,她取下耳朵里的耳机。
“走吧。”梁紫子悄声说。
戚烟吐出一口气,起身拾起桌上的手机,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摆放整齐,随她下楼。
楼梯空旷无人,戚烟忽地顿足,“紫子,我要用电脑查点东西。”
“啊”梁紫子用下巴指了指斜对面,“我记得二楼那边好像有机子,有没有网络就不知道了。你要查什么这么急。”
“判决书。”戚烟答。
两人找到一台无人使用的电脑。
梁紫子翻着她的书,戚烟开机,设置网络,在浏览器输入“判决书”二字,网页跳转至“裁判文书网”。
在高级检索填入部分信息,很快,就跳出了她想找的东西何高的刑事判决书。
她点开来看,梁紫子的头凑过来,仗着附近没人,跟她说悄悄话
“这件事,当时在你们学校不是闹得挺大么不管是论坛,还是微博,我看他们都说跟你有关。具体的,我不了解,想问你又觉得不合适。”
“我的确当过何高的科代,也知道他是怎么对女生动手动脚的,”戚烟边浏览边说,“是我找周越凯帮忙,然后由他找到其他受害人的,被何高侵犯的女生另有其人,但出于某种原因,有人以讹传讹,以为是”
不用她说完,梁紫子已经看到了,“是张某某”
鼠标图标停在“经审理查明”这一行内容上。
梁紫子抢走戚烟手里的鼠标,向下滑动,看着时间线,眉毛越挑越高,满脸写着“离谱”两个大字“那个时候,你都还没来京城吧你也不姓张啊”
戚烟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几行字,默不作声。
梁紫子灵光一闪,转头问她“你知道张某某是谁”
戚烟拿回鼠标,把这一页内容截图,保存在手机里,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你要澄清吗”梁紫子问。
戚烟看出她眼中的雀跃,指尖敲了敲手机壳,轻声说“我想想。”
梁紫子不解“想什么”
“想时间线,想她是a大附中的,当时还未成年,又是何高的科代这些东西摆出来,被人扒出身份的可能性,有多大。”
还在想,她这么做,会不会对张芷荷造成二次伤害,会不会太过分。
“你还管那些”梁紫子嗤之以鼻,“要是我,直接就放出来了,哪管对方会不会被扒。”
戚烟看着判决书右下角的日期,点开电脑的日历查看时间。
前年的五月中旬,那会儿,正好是高二下学期第二次段考期间。
只要她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当时在考试,并没有作为原告出庭应该也可以吧
不过高中的试卷答题卡,以及成绩单什么的,早就丢了。
戚烟摸着下巴,搜索a大附中学生专用的a,下载,输入学号密码,登录。
没想到竟然还能登录进去,当初的成绩也都还保留着。
梁紫子看着她各种截图,带着律师函,发出微博,撇撇嘴角“就你善良。”
“不善良。”戚烟说,收起手机,关掉电脑,叫梁紫子借完书就送她回去,既然要出去玩,怎么也得好好打扮一下。
戚烟回到家,周越凯还没回来,大番薯照旧蹲守在玄关,仰脸巴望她。
在它头顶撸一把,戚烟回房间换了一套连衣裙,坐在镜子前化妆。
周越凯回来时,她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小指指腹推抹开,颜色很艳。
她透过镜子看到他,他也恰巧在看她,颀长的身体倚靠门框,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吃过晚饭了”
“没。”她答。
“那完蛋,我看你在涂口红,以为你吃过了,所以只叫了一份餐。”
她不以为意“反正我吃得不多,你帮我解决剩下的,刚刚好。”
“你舍得让我吃你的残羹剩菜”手机在他掌心转半圈,他抬腿朝她走来。
“舍得呀。”戚烟逗他,拉开抽屉,挑拣着首饰。
抽屉里莫名多了几个丝绒盒子,都很眼熟,都是他以前送给她,后来被她还回去的。
其中有一对钻石耳环,还有一条蓝宝石项链。
周越凯说她是“小没良心的”,在她身后站定,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扳过来,低头亲在她唇上。
戚烟眨巴眼,看着他唇上的一抹红,轻声道“你还留着”
他“嗯”了声,接着说“你退回给我的那些衣服,也都还在,我抽空拿回来了,现在挂在衣柜里。”
“哦。”她的眼睛向左瞥,脸紧跟着也要转回去。
周越凯忽然警觉,扳过她的脸,盯她眼睛,“话说回来,我好像没见到过我的鞋。”
她一时哑然,借着抿口红的动作拖延时间,半晌,眼睛心虚地向右瞟,又怕被他发现,于是也盯回他的眼,软声道“你的鞋不都在鞋柜里吗”
捏她下颌的手向上抬了抬,周越凯俯身,逼视她,“我指的是,你送我的鞋。”
早卖出去了。
戚烟呼吸渐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的手机铃响了,刚好在这个时候救了她一命。
入耳宛若天籁之音。
“这件事没完。”周越凯撂下话,手机放到耳朵边,出门取餐。
等他再回来,戚烟已然穿戴好耳环、项链和手镯,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桶包,“你说你只订了一份餐,所以我约了梁紫子一起吃饭。”
她往玄关走,被正朝屋里走的周越凯勾住,带进怀里,挟裹着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是说好了我载你你叫她自个儿吃去。”
沙发弹动,周越凯怕她跑了,一手攫住她的手腕,一手打开外包装。
这次叫的不知是哪家私房菜,菜挺多,不止一人份,包装和摆盘很精致,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可我跟她约了”
“麻烦你搞搞清楚,是谁先约的你。”周越凯说话带着气性。
戚烟示弱“好吧,那我跟她说一声。”
她给梁紫子打电话,又拖延了一点时间。
掐断电话,周越凯已经帮她装好饭,将筷子塞进她手里了。
他不说话,兀自吃着。
戚烟也不招惹他,静静吃饭。
刚放下筷子,周越凯压了大半个小时的公子脾气,终于发作了“戚烟,我不管你把鞋放哪儿去了,你必须给我找回来。”
也不知道那人肯不肯还她。戚烟在心里犯嘀咕。
“听到没有”周越凯要她给个答复。
她敷衍地“哦”了声。
晚上九点,娱乐场所才刚开始营业没多久。
梁紫子呼朋引伴,来得挺早。
戚烟跟周越凯一同出现在“zany”,眼熟周越凯,跟他打招呼的人,无不好奇地看她一眼。
“我女朋友。”周越凯是这么介绍的,不详说名字,估计是跟他们不太熟,觉得没必要说太多。
随后,戚烟就收获了一堆略显讶异的“哦,嫂子啊”,或者简单直接的“嫂子好”。
找到位置坐下,场内氛围还没热,比较安静。
梁紫子他们这群人已经叫了酒水,玩起来了。
green和red见戚烟是跟周越凯一起来的,问一嘴“什么情况”
看到戚烟挨着周越凯坐时,反应还不算太大,直到周越凯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两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俩一对儿的,这还看不出来”梁紫子鄙夷道。
此话一出,不知毁了多少少男心和少女心。
梁紫子招呼戚烟玩大话骰。
戚烟转头问周越凯玩不玩。
周越凯在用手机给人发邮件,摇头拒绝。
戚烟便跟梁紫子玩儿去了。
她玩大话骰还挺厉害,狠起来连梁紫子都劈。
梁紫子笑骂她不讲义气,怂恿周越凯来治治她。
周越凯发出邮件,还真就加入游戏,劈了她一局。
梁紫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喝个交杯酒呗。”
紧接着,一群人开始喊“交杯酒”。
戚烟不当一回事儿,把酒杯送到周越凯嘴边。
杯口还留有殷红的口红印。
周越凯往后拉开距离,提醒她“爷劈的你。”
意思是,这罚酒得她自己喝。
戚烟看了他两秒。
懂了,凯爷还惦记着他那双鞋呢。
不就是一杯酒嘛,她又不是喝不了。
酒杯一转,戚烟一口气把喝下,末了,酒杯“啪”一声磕在桌上。
“周越凯,咱俩换个位。”她说,就不信今晚劈不死他。
游戏继续。
戚烟坐在他上位,总在寻机搞他,赢了几次,输了几次。
梁紫子说,要不他俩去一边开局玩儿算了。
几杯酒下肚,戚烟人还是清醒的,只是有点晕,干脆摆手不玩了,在一边坐着。
周越凯也从游戏里退出来,懒懒散散地瘫在沙发上,一胳膊把她勾进怀里,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是和她犯着懒。
场子才刚热起来,戚烟觉得无聊,便说要回去。
梁紫子不拦她,周越凯带她回家。
上楼梯的空当,卸耳环,拆项链,脱掉手镯。
一进屋,她随手把东西摆在玄关柜上,换一双拖鞋,裹着一身被酒精浸泡出来的疲惫感,进入洗手间。
一待就是一个小时,等她裹着浴巾走出洗手间,周越凯泡了两杯蜂蜜水搁在茶几上。
其中一杯是给她的。
喝了酒,又洗了澡,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她端起一杯,“吨吨吨”地牛饮,一杯见底,又拿起另一杯喝了。
周越凯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她。
戚烟舔着湿漉漉的唇角,对他举了举空杯,“我给你泡。”
转身要去厨房,她蓦然回首对他笑“泡妞的泡。”
周越凯解着腕表,准备去洗澡,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泡两杯蜂蜜水要不了多久,戚烟盘腿坐在沙发上,用风筒吹干头发,拿手机刷微博。
最新那一条的评论区明显干净许多。
有不少人在骂那俩男的是畜生,也有人帮着骂那些造谣者,还有人在安慰她。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的微博粉丝竟然快有六位数了,超话也有几万人,发帖数已高达十几万。
戚烟点了根烟,吸一口,吐出烟雾,继续刷微博。
看到“新都”二字,眯了眯眼。
洗手间的门打开,水汽涌出,周越凯裹着浴袍走出来。
戚烟在缥缈烟雾里觑他一眼,右肘支在腿上,托着腮打量他。
周越凯在她身旁坐下,喝着蜂蜜水,问她在想什么。
戚烟掸了掸烟灰,再抽一口,缓缓呼烟,跟他说“周越凯,要是我家人还在世的话,他们估计不会支持我们在一起。”
“嗯”大少爷愿闻其详。
“我家里人对我另一半的要求不算高。他们不想我远嫁,所以希望我对象是本地人,最好还是门当户对,我既不高攀,也不下嫁。他可以不帅,身高嘛,有个一米七五就行,要对我好,为人呢,敦厚老实,勤奋努力,有上进心。”
“这是你家里人的想法,”周越凯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打火机抛掷在茶几上,“你是怎么想的”
“我”戚烟动用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
周越凯琢磨着她的话,无语地轻笑出声“所以,我不是你的理想型”
“你要听真话吗”
“听。”
“不是。”她摇头。
周越凯深吸一口烟,心情开始烦躁,“怎么不是”
“我说的那几点,你也就占了长得高、对我好这两点。”戚烟说,“你是京城人,家境特别好,这些就不说了。你人还浑,老奸巨猾,一堆坏点子。开夜店什么的,听着也不太正经。”
周越凯不爽地摘下她指间的烟,摁进烟灰缸里,“你在跟我开玩笑”
戚烟笑得花枝乱颤,骑在他腿上,伸手抱他的腰,赖在他怀里,懒懒地说“没开玩笑,我真没想过会有你这样的对象。”
他烦闷地抽着烟,不出声了。
“生气了”她哄他,“还想听真话吗”
下颌线紧了紧,周越凯掐灭烟,“说。”
她含笑直视他熠熠生辉的眼睛,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周越凯,图你对我好,利用你是真的;喜欢你,甚至想用身体留住你是真的;你让我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总在担忧我们的未来是真的;
“我尝过流言蜚语的厉害,不想你也遭受一遍是真的;害怕辜负你,想要做出成绩给你看是真的;因为那俩男生的事,所以特别想把第一次给你是真的;故意说反话气你是真的;害怕你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反反复复向你表明心意,这也是真的。”
周越凯把她的话听着,把她袒露真心的模样看着。
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她的肌肤上,呈现出羊脂玉般光滑细腻的质感。
卷翘浓密的睫毛轻扇,她的面颊还晕着醉酒的酡红,红唇翕动,“你也说真话。”
他托着她的腰背,“你想听什么”
她问“你有没有理想型”
“没有。”
“哦。”她有点失落,“还以为你会说”
与此同时,他也在说“遇到你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