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骗了？！”周雷扫了一眼笔录，神色变得很肃穆，“还是你的同学？”
程然脸上一阵阵的烧得慌，难堪地将周雷拽到一边，低声央求：“姐夫，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程然不敢直视他严厉的目光，闪躲着眼神喃喃道：“你……别在姐姐面前，提这件事，还有爸妈那边……”
“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家里？这些钱是你全部的积蓄吧，现在全没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周雷眉头拧成川字，语气很严厉。
“我……”
程然垂着头，只觉得面皮疼得钻心。
这些钱不只是她全部的积蓄，还包括叶悠转给她的那两万。
她的拖延战术没顶住吴歆的持续纠缠，一念之差就把两万转了出去。
她拒绝了程嫣的好意，又跟程爸冷战，想要自己单干，如今却落到这种境地……
若是他们知道真相……
一瞬间，自鄙自厌自卑感像海浪一般朝她扑来，她只觉得胸口窒痛，如同一条缺氧的鱼一样，下意识地大口喘息。
周雷见状，暗道不好，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开解道：“镇定点，程然，别慌，事情虽大，把人抓到就没事了，你不要瞒着……”
程然迅速回神，狠狠咬住唇，深呼吸紧闭眼，稳了稳神，倔强地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不是要瞒，我是想等案件有眉目再说……你知道的，我姐只是嘴巴厉害，可是老爸要是知道这事……”
她欲言又止，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紧紧盯着周雷。
周雷若有所思状，紧拧的眉头渐渐解开两分，想到岳父大人的急脾气，这个暂时瞒着的建议，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程然见他有所松动，悬着的心稍稍一放，再接再厉地坦言：“之前，吴歆去过咱家店里，爸跟她聊得很嗨，还郑重嘱托她带我入行，如果知道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后面的话程然没再说，但周雷心里却敞亮得很。
他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盯着程然好一番端详，等她心虚闪躲，才无奈地摇头感叹：“这死要面子的毛病，你们姐妹俩真是如出一辙。”
说着，表情一敛，恢复严肃，“我可以先帮你保密，等案件有眉目再说。但是你也不能一直捂着，亲人不是你的敌人，你出事，大家只会担心你，不会看你笑话。”
……
周雷还要赶回单位值勤，不能送程然回家，又不放心许墨言三人，便给她安排了一辆熟人的出租车，然后匆匆走了。
许墨言知道牛轲廉的心思，也没有为难他，主动提出打车，放了他先回家。
眨眼间，派出所门口就只剩下三人。
沉默地等了几分钟之后，程然再次向许墨言两人郑重道谢，并坦诚地表示：“虽然我对c市不熟，但是，我家的亲戚现在几乎都在c市。除了我姐夫，我还有个表哥，在中心区人事局，以后，你们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事，尽管跟我说！”
笔录做完后，她就一直纠结，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感谢，显得更加真诚。
他们仨原本就跟她不熟，重逢不到半个月，她慌手慌脚地拨错电话，把事情捅到人家面前，他们不仅没有旁观取笑，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如果只是口头道歉，似乎太轻飘；请他们吃饭，没人作陪，她又怕尴尬。
思来想去，觉得他们是要扎根在c市的，有时候可能需要这种政府关系，于是决定厚着脸皮，把表哥也拎出来用一用。
表哥虽然为人冷峻刚直，但有事找他，只要要求不过分，他也不会为难或推托。
程然说完，许墨言还没什么表示呢，杨锦风那眉眼却跟抽了风一样，要笑不笑地问：“只要是你能帮忙的事，都可以找你？你确定?”
“嗯，只要是我能帮忙的，都可以！”程然认真地点头。
杨锦风瞟了许墨言一眼，眉一挑玩味说：“还别说，我们许大帅哥，还真有件只有你能帮忙的事！”
“什么事，你说！”
“别听他胡说八道！”
两人同时出声，程然是豪气干云，许墨言却直接给了杨锦风一脚，直将他踹下了路边台阶。
这家伙的嘴巴，真是越来越没个把门！
许墨言朝杨锦风狠狠一瞪，扭头却若无其事地对程然说：“别理他，这家伙最喜欢占人便宜！”他莞尔一笑，半开玩笑，“你的好意，我们知道了，以后假如真有事，一定不会跟你客气，到时候你别嫌我们烦就行了！”
掉下台阶的杨锦风大怒，他是为了许墨言好，没想到不被领情还被踹，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何况他并不是脾气好的人。
他跳上台阶，张嘴就骂：“你这只缩头乌……唔！”
龟字直接消失在许墨言的手掌心，许墨言背对程然，眼刀子直往杨锦风身上戳，口里无声地警告他闭嘴。
程然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出两人有事瞒着她。
眼下不比之前，他们才帮过她，她不可能再漠不关心。
因此，她认真地说：“没事的，许墨言，有什么事，你真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许墨言警告地瞪了杨锦风两眼，暂时将愤愤不平的他稳住，这才回转身认真打量程然片刻，模棱两可地笑说：“我知道了，以后有事一定会跟你说。”
他知道杨锦风的意思——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话直接挑明。
但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经过这次的事，程然好不容易放下戒心，愿意向他靠近，他要是就此挟恩求报，一定会再次将她推远。
而程然听了许墨言的话，也没再多问，她的好意已经表达得很清楚，领不领情还在对方。
乘坐出租车回家的路上，程然将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
吴歆是否从给她发qq消息时，就盯上了她，她不敢肯定。但是，这件事她从最初的婉拒，到一步一步跳进坑里，现在想来，却是偶然中的必然。
如果她没有因为相亲的事，跟程爸吵架，那天肯定不会迫不及待地去赴吴歆的约。
如果没有匆匆赴约，而是换一个时间，换一种环境，用冷静的态度再相会，也许就能从一些细节中发现对方的破绽。
或者，一开始她同意去做人事，又或者，叶悠能回c市，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很可惜，凡事没有如果与也许。
归根结底，还是她心太软，看人看事的角度有问题。
这五六年，她经历了很多事，还栽在了孟忆这种心机女手里。
但归根结底，她的世界只有三个点：学校、淘宝店、裴文宇。
生活圈子和思维角度的局限，再加上分手以来，浮躁波动的情绪——诸多原因，她所谓的深思熟虑，其实只是漏洞百出的自以为是。
虽然不愿承认，但此时她不得不说，裴文宇对她的评价并没有错。
程然紧咬下唇，凝望着车窗外飞闪而逝的灯光，神思越来越不能平静。
姐夫答应暂时瞒下这件事，可是吴歆给老爸和小姑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俩都对她寄予了厚望，可想而知，如果吴歆接下来突然没了动静，老爸肯定会主动问起。
到时候，她怎么搪塞?又能搪塞几次？
公安局什么时候能抓到人？如果一直抓不到人，她该怎么了难？
程然颓丧地把头埋进掌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在出租车到达香芷苑时，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