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段,我要离开这儿到别处卖了,听说你喜欢裙子,喏,不要扔了就行,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女人扔下一包衣服。
“我是男人吗!我是男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歇斯底里地抓起衣服豁然站起,任凭自己□□地和段姓同事对峙。
他纤细敏感记得所有恶意的目光,所以不说话,蜷起身子。
“接客这么久了怎么还一副纯情少男的模样啊。”
“哦吼……是哦。”她盯着他身下看了一眼,微微摇头,似乎很是不屑的样子。
“你转过去!”他涨红了脸,女人耸耸肩,转头等他穿上衣服,再转回,噫了一声。
还穿不穿了?我柜子里就有两条啊你要不要穿!
他惊恐地抱紧自己,目睹自己的同事突然变成了拿棍子抽他的妈妈。
人贩子卖他时,觉得他眉清目秀适合扮成女孩子,他穿上裙子被带来时,所有人都在笑,笑他滑稽,笑他疯狂,那时候他眼前这位同事就抽着烟在人群中笑,冷冷的笑,犹如毒蛇。
他是个又傻又笨的孩子,以为妈妈说的是字面意思于是点点头,伸出手接裙子,妈妈一棍子敲下来:“还要不要?”
“不要了妈妈,我不要了……”
“我听说你来的时候穿着裙子。”对面来了个没礼貌的开场白,点起一支烟在指间,“哎,我有几条裙子不喜欢了,你要么?”
这是羞辱么?这是羞辱吧!
他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被困在男人的身体里,丑陋而可怖。他经常伺候男人,偶尔也陪伴女人,后来只陪伴女人,他温柔得不像个男人,因此很受欢迎。
外头有人听见他哭,敲敲门进来,真是有礼貌得不像他的同事。
秀芬姐被叫秀芬姐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秀芬姐小时候偷穿妈妈的裙子和高跟鞋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像个仙女,妈妈折返回来看见他,惊怒得打断了三根扫把,把他推出去:“男的不当要当女的?怎么着你叫秀芬我叫志刚我们缓一缓?我还有几条不用的裙子,你要么?你要么?”
“还穿不穿裙子了?”
他学着像一个正常男生那样邋里邋遢的,穿着宽松的衬衣和海军衫,穿着米色的工装裤和大头鞋,学抽烟,学喝酒,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证明男子气概的东西就好,把那个梦想和裙子一起烧在家门口熊熊的大火中。
“不穿了,再也不穿了……”
穿裙子的梦想像永远不会从电视里跳出来帮忙的机器猫一样,妈妈烧掉了家里所有的裙子,走到路上,她的怒火波及每个穿裙子的女孩,说她们浪荡不学好,以铜墙铁壁阻拦他穿女装的欲望。
匆匆忙忙地抓起脏污的衣服遮在身上,人已经进来了,趿拉拖鞋一副随意又懒散的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很冷,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
然而对他哭的原因很有兴趣。
他强行把自己塞进女人的长裙里,把宽松的裙子撑成修身,露出男人僵硬的骨架。
“我就穿裙子!我就穿!老子愿意!我就喜欢!你们管不着!”
“关我屁事……”
女人愕然,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三秒,转头离开,过了一会儿,女人扭头进来:“你叫什么来着?”
“秀芬!”他竭力地说话,倔强地维持女性的体面,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他就像广场上嘶吼的疯子,没有人会听他说话。
他用了妈妈的名字,彼时彼刻,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拿出来撑微不足道的脸面。
“秀芬姐,你屁股后面那条裙子不能洗衣机洗要手洗。我走了,哦对,这是我的名片,我要出去单干,有意就联系。”
女人神色平静递来一张名片,从此之后志刚就消失了,他的花名变成了秀芬,大家叫他秀芬姐。他和姓段的女人合伙单干,前几年他离开那行,出来学理发,在理发和刮脸这项事业上找到了人生目标。
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异装变态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人喊了声姐。脑袋里的电流突然接通,像电视上的机器猫突然显灵,告诉他你可以穿裙子了,有一个人觉得你穿裙子不是变态。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当时段老板只是开玩笑,于是他抽出胸垫砸那个女人,并抢走了她三条裙子两条丝巾。
再度出山是看在那个可恶女人的面子上,这个女人很少开玩笑,脸也臭得不得了,但就神奇地被许多客人念念不忘。这回出来陪酒,甩开不懂事的农村学徒,他绕进段老板的按摩店,段老板还在膝头搓烟,估计那个女人的肺早就成了马蜂窝,全是窟窿眼。
“抽死算啦!”他劈手夺过烟草袋,那么小的锦囊玲珑小巧,却能搓出一大把烟卷。段老板把搓好的放进盒子里,递给他一根,他拍她手背,又气又恼,“说正事!我出来可不是陪着你抽尼古丁,陪谁?”
“陪我喝。”段老板轻盈一笑,拍掉大腿上的烟草碎末起身,两人进包厢,点了两个新来的小妹按摩。
老板亲自检验技术,两个小妹按得格外起劲,秀芬姐觉得全身活络肌肉舒缓筋脉畅通,脑子倦懒。
一男一女趴定,桌边摆着两瓶劣质红酒,段老板说:“我就不绕弯子了,你们店里的学徒,钱千红,我前段时间从老杨手里花三千块买来的,你反正有俩小学徒了,把那个给我吧。”
“干嘛啦,你三千块不看好,过来找我要,我把店给你算啦。”
“那我不客气了。”
他清醒了:“不行,人家两个是一起来的,我给你拆开?别闹了。”
“那我要三千块。”
“讲道理好不。”
“一个小丫头我又吃不了她。”
“我知道了,上回那个大生意是不是,你要处/女?哎呀这么多女工,干嘛非和这一个杠?”
秀芬姐抖落毛巾站起,他和段老板之间没什么男女大防,反正在段老板眼里他就是个老姐姐。此时面对他妹子,他心情复杂了一会儿,掀开她毛巾把她扛在肩头,吓得两个按摩小妹都哑了,说不出话。
“干什么?”
“你去穿衣服,我们正经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他把人扛到外头,等段老板穿好衣服,他握紧她双肩,声音沉着,“别把人拉进咱这行,那些孩子进了我的店就是干净的,你别给我惹是生非。”
“看上人家了?啧。”
段老板笑他,笑得眉眼弯弯。她们是好姐妹,没什么提防,笑就是笑哭就是哭,真心实意。
“不准。你也什么时候金盆洗手,现在还有些别的生意,趁年轻好调头。”
这番拳拳之言被段老板轻轻掠过,压低声音:“那我们看,她自己会不会进这行。”
“绝不会。”
他披衣出门,回到理发店时,钱千红正在店里的空地做广播体操。
“你在干什么……”
“在打瞌睡。”
似乎为了证明她真的很困,一连打了两个哈欠。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千红做了两个蹲起,险些没起来,头晕脑胀地晃了一圈。
“明天三点起。”他抬高下巴,神情倨傲。
第二天凌晨三点,他打开理发店的灯,摸过所有的剪子,把电动剃头推递过去:“学不会就给我滚出去。”
打瞌睡打得弯腰驼背的千红还没反应过来,握着推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就不知道白天偷懒眯一会儿吗!”他低声斥责,叹息一声。
姓段的白天可千万别来啊!
点起蚊香,秀芬姐翘起脚坐定,在千红身边拿起她的手涂指甲油。
女人的手可真好啊,泛着莹润的肉感,纤细与丰润合二为一,不像他,指节分明,涂指甲油都不好看。
矫情地轮流翘起每根指头端详,秀芬姐怜惜自己粗野的身躯和内心不相配,并拢十指搭在膝头,等千红醒来,他就要教会她给人剃头,让段老板没有理由把她拽进那肮脏的行当去。
客人玩弄他之后,就嫌他是个变态,床单上的血与秽物酝酿出微妙的腥气,客人走后他就撤走床单扔进洗衣机,赤着身子坐在床垫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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