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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来世做母鸡(1 / 1)

“今天。”

“那行,明天你跟着我走,这几天洗脚的人少,看你这么笨,什么都不会,给人擦脚总会吧?”

千红点点头,心底觉得大瓷瓶子抬着下巴不看地,肯定要摔一跤。

“你好。我叫……小红。”千红给自己定了个花名。

“俗气。”大瓷瓶子一笑,解开领口盘扣,冲里头扇风,“什么时候来的?”

那鞋跟那么高,大瓷瓶子踩得像风火轮,上下楼都比千红快。

千红不知道该干什么,目送那两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事,可自己闲坐在这儿,不看这一身制服,还以为她是来闹事的。

那位?世界上怎么那么多“那位”?不可说的人物,让段老板脸色一变。

对千红说话还有三分轻快,听了这个消息,段老板脸色一沉,极快地变成笑容,眼神立即冒出一汪湖水来,波光潋滟地双目含情地离开,好像那位就近在眼前。

人一走,大瓷瓶子就直视千红,学段老板抱胸的傲慢姿势俯视个子不高的千红,看见她胸脯饱满,忍不住低头望了自己,又看她又土又傻,抬起下巴来:“新来的?”

针线落了灰,如今堕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捡起来织毛衣的手艺。

脚边的两个手提袋紧紧依偎,千红下意识地把它们藏了藏,又意识到无处可藏,只好站起来,正对段老板:“我不明白。你是要和他们做朋友,找到他们的把柄吗?可是出了这种事,他们也不会觉得我是真心诚意的,怎么可能——”

“这点活也干不好吗?”段老板出现在半个小时后,扔下两件似曾相识的毛衣,揉着胳膊说,“你这几件破烂卖得我至少折寿五百年。”

“祝您洪福齐天千岁千岁千千岁。”千红不高兴,还是挤出她橡皮似的尴尬笑容对段老板谄媚,她心底想好好干,但这身体就是不听话。

但是男人似乎没看见她,她胆边没恶,陡然退缩,提着两兜子东西回身就跑。

她就想提刀冲进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把脚搁在台阶上,千红心里梗得慌,掀开布帘子,又开了一道门,里头的男人自顾自地看电视,怀里捧着一盒炸鸡,吮着指头上的残油咂出啧啧的口水声。

说完了,千红怔了怔。哦,她那些毛衣……

“弯腰。”

正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白底蓝花旗袍像个青花瓷瓶的女孩一步三跳地过来:“老板,那位打来电话。”

千红听话,给段老板一个标准的直角的鞠躬。

“不是……”段老板声音有些无奈,仿佛在想她怎么找来这么一傻大姐,“她认不认是她的事,你自己觉着低不下头,才显得不真心诚意。”

再把自己艰难凑出来的几百块拿回来,再挂个寻人启事,问问那拜观音的婆娘和她毫无用处的没良心的儿子哪里去了。

在大太阳下晒出了一胳膊红疹,千红还是没胆子进去,表不出情,会不明白意,索性原路返回按摩店,进了门,像只淋了雨的猫,抖着一身的毛狠狠地坐下。

前台小妹见过她两面,印象深刻,此时没什么客人,凑过来递给她一包炒黄豆。

“老板爱吃零嘴,但是她买了就忘了,咱们也沾点光吃一点。”前台小妹和她打招呼,千红心里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

小妹不高兴了:“都已经出来了还看不起人。”

“不是——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是我……”千红脑筋急转,一瞥脚边的袋子,“没办好事,也不知道段老板怎么……怎么罚我。”

心里确实有点儿隔阂,她还想,她是良家闺女呢。

可这阵儿假清高也没用,她满脑子都想杀人偿命讨回公道,兽性和理性打起架来,脑袋里头跑着两只小人,一只是她,一只长得像钱千里。

像她的小人说:“做事讲道理,你提刀杀了人自己还要进去蹲大狱,理在你这里,总会有公道。”

像她弟弟的小人说:“人间有个屁的公道,你看现在闹得你也不清白了,索性杀一个回本,杀两个挣一个,尤其李运一家逃之夭夭,屁也没付出,你还在这里给人洗脚?没出息!”

最后还是身为姐姐的尊严得胜,她和前台小妹说了没两句,聊着聊着总想起孙小婷音容笑貌。话不投机就起身,提起袋子冲去诊所,敲了门才进。男人在舔炸鸡盒子,用油腻的手擦擦裤脚,站起来,看见提着礼物来拜访的千红,愕然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他们之前假装没有孙小婷这回事。

客客气气:“你有什么事?”

千红扔掉卡纸,段老板让她说的她一句也没记住,紧张地把东西一放,嘴一快:“段老板想请你们吃饭……还有美容,嗯,礼拜几来着,礼拜六。”

“段老板?你很会找靠山嘛。”神医从里头的帘子探出脑袋,还在纳鞋垫,看神医一双近四十码的大脚再看看那个男人,这个鞋垫尺寸让千红略微留意了一下。

但转头她就紧张地回答:“不是靠山——是打工。”

的确是靠山,段老板自己说的,千红中了邪似的就信了段老板的鬼话,秀芬姐知道了一定要骂她。

神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再看千红就有点儿不干不净的揶揄。

“实话跟你说,我跟段老板老死不相往来,我见了面就扯烂她的小x,砸了她的小姐窝,哎,你要让我去那我就去,告诉她,准备好棺材。奶奶单刀赴会,让她小心着点儿。”

千红被吓到了,这个女人说话不像开玩笑,说话之间就亮出了刀子,别在腰间裤带上,如果不是她特意展示出来,千红之前要是上去扭打她一顿,说不准就让捅个对穿。

随即她脑子清醒了,段老板不是傻子,找千红挑衅神医然后寻死。略加思索,千红觉得卡纸上应该有的话她一股脑都说了,尽管她真的一句也没记住:

“反正我话传到了,我们老板一番好意。礼拜六美容院,嗯,就这个,你有胆子你就来。”

她还是觉得这该是鸿门宴,下意识地威胁了神医。

神医被她激起怒气:“不去我是你孙子。”

“谁要你这种孙子。”千红口比心快,一句也不肯让,话说出来就后悔了,段老板命令她千万把人请过来……弄巧成拙她怎么办。

可神医已经冷笑起来,千红无话继续,把东西往前推了推,落荒而逃。

段老板已经在店里了,在前台摸零食,摸了半天没摸到,就有点不高兴,扔下手里的烟盒,正迎上冲冲跑进来的千红,撞了个满怀。

“不要跑,跑起来太野。”

千红极快地把今天送礼物的事情一说,听天由命地耷拉下脑袋。过了会儿没听见声,她抬起头,段老板似乎在笑,但又好像没有,这女人的笑总是太过玄乎,似笑非笑四字在段老板的笑容面前都显得没有城府。

“反正我送到了。”千红心虚补充。她是低不下头,弯不下腰的一条铁骨铮铮的女子,扫厕所给人擦屁股都不觉得卑贱,心里傲气得厉害,除了在段老板逼良为娼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没有软趴趴地低过头。

尤其是对仇人。

当然,不算仇人段老板。

“去买卤味。”段老板把这件事搁下,把钱包扔给她。

半斤豆干一斤脱骨鸭掌,按着段老板的习惯。千红从钱包里摸出钱递出去。卖卤味的憨厚一笑,认出了这个钱包:“你是段老板手底下的?”

千红没吭声。

卖卤味的切下一细条猪头肉来,有肥有瘦,切得薄如纸片,刀背一抹,搁进袋子里:“回去下酒吃。”

也不知道段老板给这个老实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千红第二次替段老板来买卤味,老实人给斩了半只猪蹄,抠去了滑腻的油脂,剩些筋软弹牙的,拿刀尖剔开,成了小块,另外放了个小包装,又额外送些红油辣椒和香醋。

千红无心替段老板省钱,连带猪头肉的钱一并掏出来,强行塞给老实人,转头走了。

这天是第二天白天,上午,段老板清早起来喊她,指画她出去买,等她提着袋子回来,段老板在她的小床上睡得安详。千红推她,她扔过来一只鞋,打跑千红。惹得千红把零钱一股脑地收起来,在麻将桌子上摊开卤味,就着凉白开吃了个一干二净。

她抹嘴吃完,横下一条心准备再去喊段老板起来,触碰触碰段老板的逆鳞,一抬眼,段老板已经换好了衣服,叼着牙刷坐在楼梯上冷冷看她。

“吃什么?”

“猪蹄。哦……卖卤味的非要给你,我把钱给他了,不欠他的。”千红把袋子藏起来。

“做得好。”段老板轻声赞许。

千红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威胁,只把袋子一撇,提上鞋跟迎上段老板。

她听见段老板轻声点评她:“腰骨硬,脾气差。”

也挺有道理。

千红没反驳,等段老板收拾好,她就缀在段老板身后。

她清楚自己是出卖给了段老板,以找公道为条件。所以她不主动呆在按摩店或是旅馆或是哪里,只跟着段老板,时刻提醒她,她千红的冤情已经到了眼前,段老板必须得给她解决。

倒是有了眉目,美容院真的有消息说礼拜六要来个新仪器,说是能给把黑点了无痕迹地打掉,听得千红思索那神医会不会来,但段老板坐得住,一点儿也不着急,也没再提及这茬。

“你也别跟着我,在店里找点事情,我买你不是让你替我吃饭。”段老板这天说。

千红也不想每天和段老板眉来眼去互相瞪,可她怕自己在按摩店一旦开了个头,自暴自弃地没了斗志,就忘记公道是怎么一回事。跟在段老板后头,总能想起河边绝望崩溃想直接瘫坐在地再也不起来的那个瞬间,段老板怎么承诺她,她记得一清二楚。

“我要找到公道。”千红的文化水平概括不出很复杂的情绪,只好把最初这件事提出来说。

“心急会坏事。”段老板拿烟,千红呆愣愣的,没什么眼力劲,于是段老板自己扔过打火机,“喏。”

银白色的打火机,握在手里还有点儿沉。千红打着幽蓝的火看了一眼,啪嗒一声合上了,心里还沉浸在段老板说心急会坏事这五个字里,顺手把打火机扔下:“那我相信你。”

叼了半天烟,段老板还是把烟拿下来了,指望钱千红,她还不如指望这支烟自燃。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千红得寸进尺地拿走她的烟:“要是公道得等二十年,你也得再活二十年,别早早地就死掉啊。”

公道需要她等十年,二十年,她就等,如果是看得见的希望,再远也能够到达。

“用不了十年。”段老板没了脾气,自己点了烟,任凭烟雾笼罩二人,千红凝视她的烟卷,用不了十年,就更近吗?她真的能相信段老板吗?

“那我卖给你几年呢?”

“进了这行就回不了头,一辈子都是贱人。”段老板嘲笑着,一杆老烟枪给烟呛得咳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卖给我几年不重要,卖了自己就是卖给了他妈的命,卖一辈子。说不准下辈子都得受牵连当鸡,扑棱着翅膀咯咯下蛋,没有公鸡还自己拼命下蛋,早上一看,我他妈的蛋呢。原来是让人拿走了。”

嘲笑像面镜子,露出千红懵懂的天真。她是以为金盆洗手还能回头吗?

“那我卖给你几年呢?命不命的,我不信这个。”千红还是心平气和,她就算想和段老板扯着头发打一架,可段老板突然笑成这样,暴露出一身掩藏的柔弱,让她没了脾气。

“我没和你签合同,你什么时候走都行。”段老板说。

段老板有这么善良?做慈善?

在找到公道之前,千红不走。她拿走段老板指间的烟,扔进烟灰缸。

“你肯定没养过母鸡,就是下了蛋让人拿走,可它就是要孵蛋,拿走一百个,它就能下出第一百零一个来压在屁股底下,要是人们把母鸡的蛋都拿走了,母鸡就不知道该把蛋下在哪里,就把蛋下在草里,土灰里,遍地都是,人们找不到鸡蛋,所以每次都给母鸡留一个蛋,告诉它该下在哪里。”

千红想起她读过的心灵鸡汤,从没感觉自己也能编造两句,等话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新鲜,“我是说呀,你虽然是只母鸡,但命运总会给你留颗蛋吧,只要你有颗蛋,你不就能孵蛋了吗……”

“你这是说好听的?”

“也没。”千红猫腰系鞋带,“就是想说你是只母鸡。”

段老板失笑,揉揉千红的头:“你还小,去干活。”

“我十八了。”千红打掉段老板的手,被这突然的慈爱吓了一跳。转身就走,也忘了自己没问出任何答案。

“我三十了。”

“哦,那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怪不得话音都是咸的呢。”千红尖牙利齿地抢白。

段老板都三十啦。

段老板这才三十?

这矛盾的念头同时充斥在千红脑袋里,于是她把烟盒和打火机也带走了。

“你多活两年吧。”

说不上是祝福还是诅咒。

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对着孙小婷的骨灰盒念叨:“段老板说讨公道用不了十年,我还挺相信她,当然了,我就是说说,她那种人……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进城就好了。”

可再来一次,她还是想进城。

心里扑簌簌地落下很多石灰似的雪。

“城里也没什么好的。”千红茫然地靠在骨灰盒边,“就是村里的日子一眼望到头了,不甘心,想看看还能往哪儿走。我先前没走好,连累了你,往后……”

她也不知道往后怎么办,但是一眼望不到头,她想再走走。

她镇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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