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犹格是彻彻底底被激怒了。他甚至不惜动员克塔尼德家族在的一切力量来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但是这样的举动,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亡羊补牢而已,为时已晚。
家族禁地的封印已经被打开,克塔尼德已经现身,就算再找寻斗篷人的下落,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看着满面怒然的犹格,我忍不住上前询问道:
“克塔尼德先生,我能问一问吗?之前出现的那只怪物……我是说克塔尼德,它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们家族世代侍奉的神,龙先生。”犹格看到了我,眼中的怒意稍稍减少,挥之不去的阴翳却是浓了几分,“是我们家族的信仰,也是旧神的领袖——克塔尼德。我们克塔尼德家族一直相信它就沉睡在禁地的深处,不容许外人的亵渎和打扰……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进入神的领地如此胆大妄为,真是罪不容诛!”
“那……克塔尼德和阿撒托斯家族昨天出现的神兽,又有什么联系?”我忍不住问道。
这一次,犹格突然沉默了。
犹格微微仰起了头,他在湖畔来回踱步了三次,然后才长叹一声,道:
“这是信仰上的分歧问题。我们克塔尼德家族自古就信仰着家族神克塔尼德,克塔尼德,它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所有神的领袖,包括阿撒托斯也只是它的仆从而已。克塔尼德在这个世界的中心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一直都在沉睡之中,而我们家族的任务,就是守护着它。至于阿撒托斯家族,他们认为阿撒托斯才是世界的缔造者,阿撒托斯在宇宙之外创造了这个宇宙,而克塔尼德只是阿撒托斯的仆从,总有一天阿撒托斯会降临这个世界……他们,简直是一派胡言。”
说来说去终究是谁是主谁是仆从的争论啊……我腹诽着,心想为了这种无聊的争论为什么历史上还会发生那么多次圣战,当时的人脑子里到底是塞了什么样的浆糊会因为这种事打个你死我活。但是想到臭名远播的十字军东征,我心里还是感到稍微平衡了一点,宗教人士的世界,我终究是理解不了的。
“可是现在阿撒托斯和克塔尼德都出现了……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克塔尼德先生?”我尽量保持着面色的平和,问道。
“我们信仰的是克塔尼德,它的出现正好证明了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的正确的。”犹格义大理正地说道,“至于阿撒托斯,那是为了响应它的主人克塔尼德的苏醒而提前醒来当护法而已……至于阿撒托斯家族那些异端怎么理解,那与我们无关!等到克塔尼德响应我们的信仰时,所有的真相都会不言自明。”
“可是现在克塔尼德消失了……先生,你知道它去了哪里吗?”我问道。
犹格面色沉肃,他双手依然背负在身后,很快他摇了摇头,道:
“这一点,龙先生,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潜水员已经检查了湖底洞窟、注水口和蓄水区,但是并没有发现克塔尼德的身影。也许它回到了它自己的‘宫殿’沉睡。又或者……它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一个我们也不知道的地方。”
“宫殿?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皱眉问道。
犹格的眼瞳深处带着一圈湖水倒映着的繁星的碎光,他轻叹一声,道:
“那是一个我们常人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般人永远也到达不了,也永远无法理解……”
犹格的描述极其含糊,虽然我感觉他有点为了家族信仰根基而强行睁眼说瞎话来保持宗教正确的意味,但是这样的表现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是古神派的领导人物,对克塔尼德的信仰是他家族维持威望的根基,哪怕他内心动摇了,他的嘴皮子也得像是钢铁闸门一般牢牢闭紧,一分一毫也不可动摇。
一直到最后,犹格也没有说明克塔尼德的出处与下落,在我的心里,那团伴随着黑雾出现,又伴随着黑雾离开的庞大身影,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谜。三十四条人命和一辆音速之鲨是这个寂静之夜存在的证明,过了今晚之后,明天日出之时,每一个人的命运之路又该走向何方?
谁也不知道。
一直到半夜时分,克塔尼德依然毫无下落,而禁地深处也没有搜索到那个神秘的斗篷人的身影,在这样无月的寒夜之中,派遣再多的人马,想要找到早有准备的斗篷人,其实都是不太实际的事。
因为克塔尼德家族今晚发生的事加上要把音速之鲨送去修理工厂,赫鲨无法再跟我一起返回索托斯家族的洗扁城,临幸之前,我在月光湖边跟赫鲨进行了今晚的最后一番对话。
“真是对不起,本来该是一场散心的兜风,没想到最后却只留下了一段糟糕的回忆。”赫鲨有些歉疚地和我并肩而行着,丝丝打卷儿的金色细发被湖畔的晚风微微撩起,杂乱交错地铺盖在她的肩头和脊背上,就像是一场被乱风侵袭的金色秋雨。
“没什么,真正损失的是你们家族,你不应该道歉。你看看你的损失,一辆高端大气的音速之鲨就这么报废了,修理费可不便宜吧?相比于我,我才破了那么点皮,不算什么的。”我笑了笑,道。
“不,你救了我。”赫鲨微微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浓浓的水色,“在那个时候……克塔尼德的烟雾包围了我们的时候,是你挺身而出救了我,那时候的你,根本就不确定娜戈会来救你吧?为了让我能够安全离开,你甚至正面受到了音爆和推进器的火焰的冲击……对不起。”
“可是后来你也跑回来救我了嘛。扯平了不是,赫鲨大小姐?”我笑了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你是个勇敢的男人……甚至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真的很普通。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英雄,不是看他驰骋沙场,奋勇杀敌,展示自己肌肉和才能的时候,而是当他变成普通人却依然能够在危急时刻站出来的那一瞬间。有那样胆魄和品格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赫鲨笑起来,“说实话,你真的打动了我。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双手折断,身上满是鲜血的景象。”
“啊喂……这算是告白吗?”我有些僵硬地笑笑,抓了抓耳朵。“希望我没想多……”
“嗯……”赫鲨微微抬起了下巴,视线在漫天星斗中央走了一圈来回,“应该算不上吧。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比我矮的男生跟我在一起,总是会有压力的,是吧?”
我一愣,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看着赫鲨那高出了我一大截的身高,忍不住擦了擦脖后一滴悄悄爬落的汗珠。
我的嘴角肌肉微微牵动,勉强露出了一个括弧笑。我和赫鲨在一片被水漫灌的湖边草地前停了下来,再往前走,水位就要急剧上升,漫过赫鲨的长筒皮靴了。
就好像突然间我们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我们同时选择了沉默,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望着眼前那微微荡漾着的湖边草地。
“赫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沉默良久,我突然开口询问。
“你问吧。我尽量会回答你的。”赫鲨说道。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拿走了你的钥匙吗?”我迟疑着问道。“如果不是和你熟识的人,我想是不可能从你的脖子上摘下禁地的钥匙的,对吗?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斗篷人的身份了?”
赫鲨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一笑,道:
“我爸爸之后,是你吗?”
“我只是好奇……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会马虎到连家族禁地的钥匙都被人随随便便偷走的人。”我急忙道。“如果是仙度瑞拉,我倒是觉得有可能。”
“你不用急着说明,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赫鲨走了一个向上挺身的动作,腹部肌肉拉直的同时,她那丰满的胸部坚挺地向着半空耸起,看得我心惊肉跳。
“先纠正你一个想法,其实仙度瑞拉比我的心思可要缜密多了。别看她做事随意,但是她做什么事之前,想的都比一般人要多,毕竟她可是连墨隆都赞不绝口的女孩。”
“好吧……这个思想纠正我认了。”我点点头,道。
赫鲨淡淡一笑,然后说道:
“如果你怀疑我知道斗篷人的身份却没有告诉你,那么其实我说什么也都没有用,因为那都可能是谎话。但是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偷偷掉包走了我的钥匙。禁地钥匙对我们家族来说非常重要,相当于圣物,如果我知道斗篷人的身份,我是一定会不惜代价把它要回来的。”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还是缠着一个结,我总感觉赫鲨的话里似乎依然在隐藏着什么,她也许的确是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还不完全确定而已。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自己却也说不清。总感觉赫鲨拿出钥匙的那个画面就好像隐藏着什么线索似的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闪回,就仿佛那幅记忆的图画里藏着密码一般,只不过,我却是无论如何也都想不通。
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被我给忽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