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是唐茜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一年。
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从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变成了沉默寡言,人人避之不及的脏小孩。
唐茜瘫死在床上,两只眼睛直溜溜望着天花板。
她缓缓闭上眼,眼泪淌下来,湿了被褥。
不知道,她的婉婉,会不会有机会重新投胎……
还有她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识人不清,懦弱胆小,一忍再忍才会纵容那些畜生一次次欺负到她的头上。
在她三观未立时,她就失去了所有的保.护.伞,跌跌撞撞,艰难前行。
她所有的悲剧,究根到底,不过是她太软弱,太渴望被人疼,被人爱,才会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罢罢罢,从今以后,她只信自己,只爱自己,他人爱与不爱,与她何干?
上辈子负了她的,欺她辱她的,这次,一个也别想跑。
梦里混杂着血和泪,她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软弱。
天大亮。
唐恺最近忙着公司的事,天天凌晨四五点就走。
早上七点,唐茜被一阵痛意叫醒,呜咽了一声,惊恐的从床上跳起来。
周暮雨拿着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抽打:“几点了啊,还睡?睡睡睡,你猪啊!昨天刚说过你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她打人很有技巧,从来不打在明面上,都在身上,穿上衣服就遮住了的那种。
唐茜躲在角落里,眼睛黑漆漆的,把她狰狞的面目印在脑海里。
年幼不懂事,渴望温情,认贼作母,根本看不到继母眼里的厌恶,也根本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纠葛。
周暮雨一手心计用在五岁的她身上,把她耍的团团转。
她以为只要听话了,乖巧了,周暮雨就真的会像妈妈一样疼她爱她,却不知道周暮雨早就把年幼无知的她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唐恺在的时候就是纵容她疼爱她的好母亲,唐恺一离开,就露出獠牙,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不过仗着她只是个孩子,哄哄吓吓屁都不会放一个。
女孩子躲在角落里,抱着头,不哭不叫不求饶,闷声不响的承受着周暮雨的鸡毛掸子。
她知道,她越是哭,越是痛苦,周暮雨就会越兴奋,打的越狠越久。
周暮雨把她所有的恨意通通泄在她的身上,出了这个家门,她还是那个温柔贤淑,年轻美丽的贵妇。
大概是没有听到哭声求饶声,周暮雨也觉得无聊,像是在抽打一个没感觉的破布娃娃,扔下了鸡毛掸子,冷哼:“赶紧起来给你妹妹洗尿布!”
明明家里不缺那点钱,可以用纸尿裤,但她偏偏要用尿布,说是对孩子身体好,她辛苦点没关系的。唐恺夸她是贤惠的好女人,对她迷恋甚深。
但唐恺怎么会知道,那些尿布,都是她洗的。洗不干净,面对的就是理所应当的责骂和虐待。
周暮雨离开后,唐茜慢慢起身,感觉浑身火烧火燎的疼。她沉默半晌,打开衣柜,昔日那些光鲜亮丽的洋裙,遮不住她身上的淤青,她套上灰黑色的裤子,灰色的短袖。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地上放着个盆,里面扔着脏兮兮的尿布。
唐茜站着,冷眼看了一会儿,根本没打算动手。
不过是一群外来寄居者,小三私生女,真把别人家当自己家,脸可真大的可以。
大概她们忘了,这是她外公的别墅,即使她外公和母亲离世,房子写的也是她唐茜的名字!就连唐恺,也不过就是寄居者!生活多年,真把这儿当自己的了?
凤凰男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唐茜敛下眉眼,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怎么给周暮雨些教训!
等了一会儿,听到楼上卧室的门出砰的一声。唐茜当机立断,跑了出去。
明家别墅在老城区,富贵云集,都是滨城商政届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里绿化做的很好,梧桐树在微风的吹拂下出沙沙的响声,偶尔有叶子飘落,被年幼的女孩踩在脚下,支离破碎。
唐茜顺着大路跑,一边跑,一边抬头找。
李家冷漠,对外人漠不关心;刘家不熟,肯定会把她送回去,根本不会帮她;王家涉黑,太过混乱……
哪里?哪里?到底谁能帮她呢?
就是要闹,而且一定要闹大。她身后必须要有个刚正不阿,不惧怕唐恺的靠山。不然凭着周暮雨装可怜的本事,再加上她的两个孩子,唐恺轻易原谅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眼前一亮,看到电网围绕的一户人家。
顾、顾家?
顾家是滨城有名的大家族,是红色资本家,口碑相当的好,年年慈善捐款排名第一的都是顾家,而且滨城哪个学校没有顾家捐的震华图书馆?哪个大学没有顾家建的教学楼,震华楼?
而且外公在世时,跟顾震华生意上是有来往的,算的上生意伙伴,因为厌恶唐恺,才断了生意往来。
这样的人是不会看着她受气不管。
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晃门,铁门出剧烈的声响,她一边哭一边叫:“顾爷爷,顾爷爷……”
顾震华打心眼里看不上靠着老丈人青云直上的唐恺,尤其是今年三月份的那场闹剧,妻子老丈人刚死就迫不及待的把小三扶正,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是为了有人照顾茜茜。
请个保姆也能照顾孩子啊!当别人都是傻逼?
之前还觉得周暮雨有点手段,至少孩子照顾的还是不错,乖乖的,不哭不闹。
但今天看到小丫头膝盖上淤青,还有身上数不清的伤疤,顾震华气的差点背过气。
这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她也下得了手!
小丫头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眼泪啪啦啪啦掉着,更是让人心疼,掀开衣服露出小肚子,小女孩白嫩的肌肤上青青紫紫,触目惊心,有的地方被拧的都黑了,看着就生疼。
“妈妈打我,掐我,让我给妹妹洗尿布,昨天中午让我跪在院子里,不让我喝水,一直跪到天黑才上才让我进屋……”
大儿子的媳妇儿路漫漫心疼的直掉泪:“周暮雨那个小三儿心够狠的,这么个孩子都下的了手,才几岁啊,五岁的奶娃娃正是捧在手心里的时候,这么让她糟蹋,明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二儿子的媳妇儿赵娇娇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这人心理变态吧?她个小三凭什么这么猖狂?!”
“报警,马上报警!”顾震华气的哆嗦,“我倒要看看她眼里有没有王法!”
在听到报警两个字,唐茜松了口气。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前世她怎么就那么蠢全都自己生生咽了?
“茜茜呀,顾爷爷告诉你,那不是你妈妈,记住了吗?你不可以喊她妈妈的,你想想你妈妈会打你吗?”
顾震华琢磨,如果明家那丫头知道自己闺女喊小三妈妈,会气的活过来。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被那群虎视眈眈的大人吃掉才怪。
唐茜懵懂,抽抽搭搭:“妈妈从来不打我……是爸爸让我叫漂亮阿姨妈妈,说她会照顾我。”
顾震华递给她一块巧克力,看孩子怯怯的伸出小手,剥开包装,红着眼,张嘴咬了一口。
一时之间他有点心酸。
他如何告诉这个懵懂可怜的孩子她现在的处境?四面受敌。
到底他是外人,只能帮她一时。要是她不知道保护自己,苦日子都在后头呢。
“你口中的漂亮阿姨是大灰狼变的,根本不是你妈妈。”
唐茜心里很无语,觉得顾爷爷一本正经唬人挺好玩的,但她脸上面上不显,露出惊恐的表情,结结巴巴:“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爷爷不骗你。”
顾家报警,警察效率快了一倍不止,看到孩子浑身的伤,也露出不忍的表情。
顾震华一头白,但商场多年威严不减,转述了一遍孩子说的话:“孩子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她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有个年轻的女警察蹲下来,轻声问她:“你继母为什么打你?”
小女孩摇头,眼泪要掉不掉:“姐姐摔了妈妈给我的玉佩,还打我,说茜茜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就打了姐姐一下,姐姐哭了,流鼻血,妈……”她看了眼顾震华,改口,“阿姨就打我,让我跪在院子里……呜呜呜呜……”
“这是跪的,中午……跪了三个小时……呜呜呜……不让我喝水。”她指着腿上狰狞的淤青。
“这是她拿鸡毛掸子抽的……”
“这是她拧的。”
“这是她用高跟鞋踢的。”
“这是她推我,摔倒在地上蹭的……”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把身上的伤展示出来,虽然哭的很让人心疼,但她的表达却是非常的清晰,把之前周暮雨对她干的所有事都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