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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 / 1)

叶菱被医生撵出了病房,里面在仔细检查,他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出来,站在医院的长廊上,从最开始的迷茫无助不知所措,渐渐地转为了疑惑,不过一切要等医生检查完之后再说。他默默守候,心情平复许多,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细细回忆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显得特别得不真实。

他真的有在谢霜辰床头大哭大闹么?

一定不是他。

医生给谢霜辰开了几个检查,结果当下出不来,不过人既然醒了,目前状况也没什么大问题,转天就被移送到了普通病房里。

谢霜辰和叶菱手里没多少钱,但是谢欢给留下了不少,还全都帮他打点好了,横竖找了一间单人病房出来叫他好生养病。

因为是头受了伤,医生把谢霜辰的头发全剃了,脑袋包着厚厚的纱布,不叫下床走动,只能躺着休息,最好没事儿就睡觉。仿佛谢霜辰的脑壳里不是脑子,而是一碗稀碎的豆腐脑。

到底还是年轻,谢霜辰送来的时候叶菱还以为他都要断气了,自打睁眼醒来之后,伤势恢复的速度以秒计算。期间咏评社众人纷纷前来探望,蔡旬商还问叶菱夜里要不要陪床,叶菱没让他们费这个劲,这里有护工,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了。

人们挨个来的时候,叶菱都一个一个地问谢霜辰,这人你认不认识?

谢霜辰摇头。

每个人都会把叶菱拉出去问一个很灵魂的问题:小五爷失忆了?

医生给叶菱说的情况比较含糊,总结下来就是查了半天没什么毛病,相反情况还挺好的,就是刚醒,说话有点不利索。失忆可能是暂时性的,平时让亲朋好友多来看看,给他讲讲事儿,说不定就记起来了。

总之就是别担心。

叶菱消化掉这些信息之后,对于大家都统一回复:他傻了。

杨启瑞与陈序来时说的东西就比较实际,问要不要转院啊或者找个专家看看啊之类的,然后又开始思索自己的是否有医院上的关系可以帮帮忙。陈序当初学校里一个好哥们儿的媳妇儿在协和,他还托这位好哥们儿问了问。但是没有见过病人,哪个医生也不敢给一些肯定的答复,意思就是你要是想转,那就转过来看看再说。叶菱告诉他们甭操心了,谢霜辰他大姐谢欢都安排好了。

其他几个年轻的这辈子生过最大的病可能就是感冒发烧,吃点药就好了,可能上医院都不知道怎么挂号,自己医保几位数都不清楚,来了之后叽叽歪歪问一堆没营养的问题。陆旬瀚坐在谢霜辰的病床前那叫一个忧心忡忡,蔡旬商是坐谢霜辰床上的,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还把谢霜辰输液瓶上的针头给带掉了。

当时众人的反应就跟摸了电门一样,都要疯了。

“没事儿。”叶菱特别淡定,把软管上的调速器关了,举着上半截针头不叫谢霜辰回血,按了护士站的铃叫护士过来,然后对蔡旬商说,“掉过好几次了,小场面。”

“……”蔡旬商不好意思地赔笑说,“是我太不小心了。”

护士过来给针头消毒,重新插好就走了。凤飞霏盯着谢霜辰看了好半天,问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你谁啊?”谢霜辰问。

“我是你爸爸。”凤飞霏说。

谢霜辰愣了一下,说:“你是哪儿来的小屁孩儿?”

“我跟你开玩笑的。”凤飞霏笑道,“我是让你请来演出的,你说每场给我两万块钱演出费,去年年底的账还没算明白呢,你就变傻子了?”

“两万?我疯了啊?”谢霜辰说,“我劝你们做、做个人,不要看我这个样子就来坑、坑蒙拐骗,就算p2p的过来讨账我也没有!”

叶菱冷哼哼地笑了一声:“哟,你还玩p2p呢啊?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儿?”

“夫妻之间还得藏点私房钱呢,何况是搭档。”谢霜辰回答。

这几日一直都是叶菱在医院看着他,关于两人关系,叶菱也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当然主要都是工作上的关系,私下里的……谢霜辰问来着,叶菱想了想没有多讲。在谢霜辰自己的口述中,他都是个直男了,还讲个什么玩意?

谢霜辰是个自来熟,虽然叶菱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不过日日相处,谢霜辰对叶菱的态度熟的仿佛多年之交。若不是好多事儿他不记得了,在叶菱看来,这个人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因为谢霜辰能特别不见外地使唤他,吃完叫叶菱喂,身上不舒服了叫叶菱挠。

就连上厕所都恨不得叫叶菱给他脱裤子。

叶菱有时候在病房没法儿休息,谢霜辰就挪一半儿去,叫叶菱上他的病床上来睡觉。

“你不是直男么?”叶菱问。

“这没什么关系?”谢霜辰说,“我们不是好搭档么?没事儿,您上来睡,反正这个床很大,我自己睡着富余。”

“我不。”叶菱摇头,“一股子消毒水味儿。”

谢霜辰挠了挠头上的纱布:“不是我的体香么?”

叶菱问:“你为什么没被砸死?”

最后还是在谢霜辰颇具直男精神的死缠烂打之下,叶菱脱了外衣躺在了他的病床上。单人间的病床虽然不算小,但是躺两个男人也不是很富余。叶菱背对着谢霜辰正打算入睡,谢霜辰说:“我后背好痒啊,您给我挠挠?”

叶菱翻过去给他挠。

往复这么几次,谢霜辰把全身上下能痒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就差来一个“我下面痒”了。

保不齐叶菱能给他撅折了,让他这辈子都再也没什么痒的机会。

不过搞的不明真相的医生护士还是被当代同性情侣伉俪情深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给感动了。

但是在叶菱看来,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俗话叫狗改不了吃屎。

医院里人来人走,眼瞅着咏评社该开张了,谢霜辰这儿还这死样子呢。

史湘澄问:“谢老板除了脑子瓦特了之外,口条听着也不如原来顺溜儿,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叶菱说:“不知道,看他自己的命。要真吃不了这碗饭了,也没法儿。”

唱戏唱曲说相声的,这都是开口饭,全靠一张嘴一个好嗓子。尤其唱戏的,最怕倒仓,嗓子一没了,饭也就没了。

“不说他了。”叶菱刚要说话,谢霜辰打断说:“为什么不、不说我了?”

叶菱说:“因为我妈不叫我跟傻子说话。”

大家都笑出了声儿。

谢霜辰说:“您这人怎么这样?为什么要欺负一个病人?”

“你闭嘴行不行?欺负你?你天天跟床上躺着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还想一头磕死呢!”叶菱说,“闭嘴!不准说话!再说话给你把输液管拔了!”

一番拔管警告,谢霜辰老老实实闭嘴。

叶菱叹了口气,说:“演出的事儿……湘澄,你还给之前咱们聘的简直演员联系联系,然后看看谁能来。我和旬商搭档说一个对口,攒底让蔡陆俩人来。”

史湘澄问:“观众要是不满意怎么办?”

“不满意?”叶菱说道,“那就把医院病房号床位号告诉他们,想看角儿让他们上医院看来,看死为止。”

谢霜辰终于忍不住说:“我跟您多大仇多大怨啊?”

叶菱没理会谢霜辰,问凤飞霏:“姚老板最近在干什么呢?”

“忙呢。”凤飞霏说,“他上半年有一出新戏要上,好像挺牛逼的,最近进排练阶段了,他成天都神出鬼没,要不然就不回家。回家之后也跟个煞神一样黑着脸,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叶菱问:“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凤飞霏说:“我是个听话的好少年。”

谢霜辰说:“你也给我闭嘴,我听这一小会儿都能听出来你什么成色,浪味仙没弄死你就不错了。”

叶菱问道:“你知道姚笙?还知道他叫浪味仙?”

“对啊。”谢霜辰说,“我发小我还能不知道?”

叶菱打量一番谢霜辰,点了点头:“行,记得过去的不记得现在的,你这病也挺厉害。”

谢霜辰笑着问:“怎么,您羡慕嫉妒恨?”

叶菱一顿,说道:“我也是闲的。”

咏评社开年营业的那天,北京又忽然开始下雪。当天演的是晚场,中午的时候才放演出内容。很多人一看没有谢霜辰的名字就微博私信去问。史湘澄看着后台的记录问叶菱:“这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叶菱说,“正常演。”

医院晚上九点结束探病时间,叶菱调了自己的演出时间,演完之后匆匆忙忙地去了医院,没想到一推门姚笙竟然在,三个人互相看看,似乎都有点意外的神情。

“姚老板你来了啊。”叶菱抖了抖身上的雪,“这两天忙呢?”

姚笙说:“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就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才腾出点时间过来看看。你不是演出么?怎么还跑回来了?晚上不是有护工么?”

叶菱说:“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儿再回去。”他把大衣脱了挂在一边儿,问谢霜辰,“你俩说什么呢?有想起点什么来么?”

谢霜辰说:“跟他那点破事儿我倒是都记得。”

“哦。”叶菱想了想,对姚笙说,“姚老板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儿跟你说。”

姚笙开玩笑地问:“什么事儿不能当着他说?”

叶菱叹了口气:“你就出来。”

姚笙不知所以,跟着叶菱出去,俩人没走远,就在门口的走廊处说话,叶菱特意还把门给带上了。

“说。”姚笙说,“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叶菱说:“今天演出的时候好些人问谢霜辰怎么了,我搪塞搪塞过去,他们见节目单里没有谢霜辰的名字,好些人半场就走了。”

“哟,这么硬核?”姚笙说,“只捧一个角儿啊?”

叶菱勉强笑了笑,说:“这倒也没什么,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或者……到底还好不好了。想不起来事儿没关系,活没忘就成,可是他那个说话结结巴巴不利索的样儿,真是……”

姚笙眼睛转了转,问道:“叶老师,先不说这个,他要是想不起来跟你的事儿了怎么办?”

“我?”叶菱说,“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也落得个轻松。这几天我想了好久,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今天上台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独揽一面,也许我真的还什么都不是。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事儿,就在进医院的时候,一瞬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能我跟谢霜辰就是没什么缘分,前前后后不过是白搭一场,他这不是还有几天他就能出院了么,我想他出院之后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回天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白费劲。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看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挺好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低,语音上也有点悲伤,看上去很认真。

姚笙惊道:“你别想不开啊!他……他这不是有病么?也许明儿就都好了呢?叶老师你别激动,你再好好想想。”

叶菱走了两步,徘徊到房门附近,说道:“我已经想了明白了。”

“那你不要他了?”姚笙问道。

“嗯,他不是直男么?”叶菱的声音有点哽咽了,声音提高了一点,“大概就是有缘无分造化弄人,谁都没办法,就这样。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不对,告诉了也没什么,反正按照他现在的状况来说,我俩确实也没什么感情。”

“诶你……”姚笙叹息。

倏地,只见叶菱把门一拽,一个纱布卤蛋就滚了出来,谢霜辰直接扑到在地,手里还拿着个玻璃杯。

姚笙扶额:“你干嘛呢?你不是应该在床上躺着么?”

“您别走啊!”谢霜辰麻利儿地爬起来抱着叶菱的大腿,“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叶老师您可是我的心肝儿挚爱啊!您不能抛弃我啊!您走了我可怎么办啊!我就一头磕死啊!”

叶菱对于谢霜辰的哭诉不为所动,冷笑着踹了他一脚,说道:“你离我远点,我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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