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生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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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梓笑被花尚喜折腾了一晚上,胳膊酸涩异常,疲惫感压得她脑袋发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但睡得并不安稳,胸口那团怒火一直堵在那,灼烧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天还没亮人便醒了,气呼呼地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花尚喜。

她非要把昨晚的事问清楚不可?

究竟是哪家的小蹄子想趁虚而入?

见花尚喜没动静,又推了推。

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头,花尚喜的体温好像太高了些,成梓笑把掌心贴在她的脑门儿上,直呼不好。

跳下床,穿好衣服,开门对守在外头的卫兵说,快去请西医。她琢磨一番,还是不放心,干脆把花尚喜带回了成府。

花尚喜中途醒过几次,但都是迷迷糊糊的,眼皮刚睁开,便又昏睡过去,但也晓得自己生了病,浑身忽冷忽热,像是被丢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又像是被丢进了北国的冰窟窿。

口干舌燥,仿若一层脱了水的皮。

她估摸着是因为昨晚泡了冷水的缘故。

耳畔一直有人说话,一会是成梓笑,一会是医生,一会是成夫人和老将军成野,稍晚一点便是她母亲和姐姐花芝盈……

反正家里的人都来走动了一遍。

好在金乌西坠时,她醒了,眼睛将将睁开,便看到成梓笑,这姑娘正在用帕子给她物理降温,擦擦她的脸,又擦擦她的手。

“醒了?”成梓笑紧张地问。

花尚喜吃力地坐起身子,问,现在几点了?

成梓笑说,你睡了整整一天,现在都快吃晚饭了。

花尚喜说,那我学校的课怎么办。

成梓笑怕她受凉,找来一条毯子裹住她,让她安心休息,说是已经给学校请过假了。

花尚喜偏过脑袋,盯着挂上黑幔的天空,完了完了,她还和曲小有约呢。

说好的英租界凤天宫戏馆,晚八点不见不散的。

不过……

这样也挺好,她本就纠结今晚是否去付这个约。眼下她身子虚,便寻了个不去的借口,心里头也好受些。

张张嘴,想让成梓笑找人帮她去凤天宫捎个口信,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这姑奶奶正想把昨晚勾引她的人给揪出来呢,莫要因此误会了曲小才好。

她稳坐一阵。

把身后的枕头立到床靠上,向后仰了仰。

因为她的病,成家的厨娘们特意给她开了小灶,一碗清粥、一份小白菜和一份清炖牛柳。

成梓笑不想让花尚喜折腾来折腾去,便只让她在房间里用餐,但花尚喜本就没甚胃口,加之嫌弃这些菜没滋味儿,便没怎么吃。

成梓笑不依她,拿过勺子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边。

“啊——”成梓笑轻轻托着长音,示意花尚喜张嘴。

花尚喜却懒洋洋的并不理会。

成梓笑忙装出愠怒的模样。

花尚喜忙探身过去,一口含住勺子。

“就你皮!”成梓笑嗤她,然后咯咯咯地笑。

笑完之后,把碗和勺子搁在床头柜上,牵过花尚喜的手覆上自己刚显怀的肚子,她看着花尚喜的眼睛,严肃道:“花尚喜,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请求?

“……你说。”花尚喜咽下嘴里的食物。

成梓笑抿抿嘴,好似有些难为情,又好似有些无措。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她说:“我要你这辈子,都不娶姨太太。”

花尚喜意外于她话里的内容,呆愣一瞬。

其实早年成梓笑是准备和花尚喜一同留学英国的,但因为自身的政治背景,和对个人安危的考虑,便放弃了。之后就读于圣约翰女子大学,毕业后便一心等待花尚喜回国,想要与国内万千omega一样,在家相夫教子。

她的想法虽然老旧,但她的观念却并不是。

圣约翰女子大学,是俄国传教士和美国商人联合创办的,她受到的教育仍是西式的,开明、清醒,不顽固、不保守,讲究人人平等。

婚姻自然也是,她希望花尚喜跟她想的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要求在老一辈眼里或许过分了,在世家大族眼里也或许过分了,更何况花尚喜还是第一品阶的alpha。

自古以来,品阶越高,就越要承担生育责任,以确保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的血统、体魄、耐力……

也就是说,品阶越高,越该与更多omega孕育生命。

可成梓笑才不管责任不责任。

她往前挪挪,搂住花尚喜的脖子,撒起娇:“好不好。”

“……好。”花尚喜答。

她本来也没打算娶什么姨太太。

“那你告诉我,昨晚在你房里的小蹄子是谁!”

成梓笑突然绕到另一个话题上。

啧,花尚喜觉得很难办。

可是她像是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说。

阿蓉是有错,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花尚喜记得她是十三岁时进的花府,和阿芙一起,一直跟在她身边,缺点是有,但伺候她却是尽心尽力,她也把两人当妹妹看待,有好东西给她们留着,出了事便给她们顶着。

阿蓉昨晚是做错了事,但若把她交给成梓笑来处置,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花尚喜于心不忍。

支支吾吾的和成梓笑打着太极,咬紧牙关,硬是一点口风都没漏,倒是把成梓笑给气得不轻。

骂她是白眼狼,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花尚喜无奈地摇摇头,悄悄溜下床,溜到花芝盈的房门外,正好遇见在墙根处站得笔直的成荔。

“姐夫,罚站呢。”花尚喜和她打了句招呼,推门进去了。

成荔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实话。”

花芝盈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头呢,见花尚喜忽然冒出来,转过身,问她什么事。

花尚喜找来凳子坐到她身边,把昨晚和阿蓉的事老老实实和她讲了。

花芝盈倒一点不意外,有头有尾的帮花尚喜分析。

第一,照阿蓉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她们母亲让阿蓉来伺候花尚喜的。

第二,若把阿蓉交给成梓笑来处理,势必会把事情恶化成“儿媳妇打婆婆脸”的事件,婆媳关系指数会呈断崖式下跌。

花芝盈沉吟须臾,让花尚喜别操心,她来解决就好。

听她这么一说,花尚喜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吞吞吐吐的让花芝盈帮忙办另外一件事。

让她的丫鬟小西去英租界的凤天宫戏馆跑一趟。

小西是她们花家陪嫁过来的,有什么事都是向着花家,替主子办的事也从来不会在成家人面前多嘴。

凤天宫是英租界最大的戏馆子,清帮的老头子金光荣就是靠它发的迹。

堂子很大,宽三十米,长五十米,共三层,外头流光溢彩,里头富丽斑斓,像一团巨大的暖融融的光。

今日所唱的曲目是《战金山》。

唱曲的是凤天宫的台柱子,名满上海滩的春雨伶。

可谓是一票难求。

曲小八点钟准时到的场。

《战金山》将将开锣。

她对号入座,喝光了杯中的茶水,磕光手边的瓜子,却始终不见身边那空荡荡位置有人落坐。

曲小的心沉了沉。

她招来脖子上挂着烟箱的烟童,选了一盒三炮台,抽出一根,用火柴点燃,夹在指尖。

深吸一口,直咽进肺里。

吸点尼古丁,多少能开心点,她心想。

不一会,她便抽了三支。

门口的案目领着一小丫鬟走到她身边,说是有人找您。

这丫鬟便是小西。

小西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看到曲小时,颤了几许,只叹这女人可真美,像洋货行里精致的香水瓶,晶莹剔透,绝对是最洋气的美国货。

“您是曲小姐?”小西欠身问。

曲小抬起头,叠起细长的双腿,点点头。

“我是花家的丫鬟,我们家二小姐差我来和您说,今晚她来不了了,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曲小吐了一口烟,烟雾像一层薄纱罩住她的面庞,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她薄唇轻启:“你去告诉她,我就在等她,她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走。”

她收回目光,继续去看台上的花旦和老生。

戏已唱过一半。

唱到了“明亮亮一轮皓月映铁甲,静悄悄四边寂静少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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