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康复的概率是?”
“百分之四十。”医生据实以答,看霍司博还有开口的想法,继续说:“最多给你提到百分之六十,不能再多了。”
……
菜市场讲价?
医生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治疗方法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我的建议是近期直到伤好之前,最好不要再让他受刺激,顺着他的心意来,让他目前熟悉的人来照顾他。”
熟悉的人,还得顺着他的心意?
霍司奕除了一个温诺柔谁都不记得了不说,还只愿意跟她说话,只肯亲近她,面对这些家人跟面对阶级敌人似的浑身防备,这怎么顺。
这话到底是跟谁说的。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别提多难看了。
温诺柔全程都待在屋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里,听医生这番话时眼睛都没有眨,只是一直垂着视线,什么表情也没有,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沉默,只有很长时间的沉默。
出了医生办公室,钟以蔷几次三番想要跟她说话,却都被自己压了下去,最终她面色凝重径直走去了病房。
霍司博留在外面,趁她走出办公室时将她拦住。
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现在我们可能得谈谈了。”
……
……
帝都市内的三甲医院病房区旁边有一个不大的空地,摆放着许多健身器械,供病人休息遛弯。
旁边种着很多茂密的大树,其中最大的一棵是杨树,阳光从叶隙间泄下来,树荫垂在地上遮住过于炽热的骄阳。
霍司博多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我们……
温诺柔眼睑微颤,想也不想:“不帮。”
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的拒绝,霍司博心中一沉,却还是挣扎道:“你都没听是什么。”
温诺柔撇头看向别的地方:“没必要,毕竟我知道你会说什么。”
霍司博满脸凝重的蹙起眉:“你身份尴尬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但你是他唯一记得的人了。”
唯一啊,说出去可真好听。
唯一。
“我是他唯一记得的人了,所以呢,你们要仗势欺人,试图道德绑架我,让我以德报怨?”
“什么仗势欺人,我只是在跟你商量。”做什么语气这么冲,这么激动。
“商量?”温诺柔冷笑,这是商量的语气吗。
他不解:“你笑什么。”
“你来找我‘商量’这件事,你爸妈知道吗。”
事实上,就是在钟以蔷跟霍承広默认之后他才决定单独跟温诺柔谈一谈。
“知道。”
温诺柔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知道,知道却还让你来找我,让我待在霍司奕身边?”
霍司博没答话,她笑了声:“真不愧是你父母可以做出来的事。”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但温诺柔又突然问:“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跟霍司奕为什么会分手吗。”
霍司博微怔,怎么这时候会说到这件事。
温诺柔却转头,看向公园里玩乐的人们淡声道:“我本硕连读南中大,还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前途无可限量,却在毕业时被你爸略施手段,放眼帝都没有一家公司敢收我的简历。”
“我跟霍司奕纠缠了七年,他却告诉我不能跟我结婚,甚至当我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他却因为那个叫陆念思的电话,匆匆离开了医院。”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那时候我刚刚做完宫外孕的堕胎手术,医生再三叮咛要放平心态,可你妈来找我说我跟那个叫陆念思的人长得太像,他们不可能接受我,你们霍家不可能接受我,让我悄无声息地走。”
霍司博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等等,什么叫略施手段。
什么又叫宫外孕。
什么又是让她走……
这些都是他父母做的?
温诺柔的语言锐利,话说的很稳,连续打出来,让人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轻颤。
一点思考的机会也不给别人。
霍司博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可事到如今温诺柔又为什么还要撒谎,没理由撒谎啊。
“这些都是我们分手的理由。”
“你说凭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就凭他霍司奕救过我一次?可我并不是帝都人,那辆车甚至说那个人就是冲着我来的,人不会毫无根据的做某件事,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如果不是霍司奕我根本不可能会遇见这些事!”
霍司博惊讶的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看的这么透彻。
“你们霍家人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让我放下芥蒂,伸手帮忙。”
她变得有些激动:“你看他,发生了那么多事,说一个失忆,只记得我,我就非得感动的一塌糊涂,我就必须要全部都放下?为什么,凭什么!”
说放下了,因为不这么说,怕别人会担心。
不这么说,怕叶书发现端倪。
不这么说会有许多麻烦。
他们待在僻静的地方,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甚至没有人往这边多看一眼,霍司博垂下眼睛表情有些抱歉:“我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温诺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闹的人尽皆知。”
“你们霍家人给过我那么多侮辱,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点头说‘恩,好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只记得我’”
何况这一整件事情里最讽刺的是:“我不会帮忙,何况他霍司奕,也并非离开我就活不下去。”
温诺柔说完这番话,突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她要留在医院里,是因为,无论原因是什么,霍司奕救了她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之所以留下,是她自认霍司奕的晕倒有她百分之三十的责任。
可她不要帮忙,有理有据。
被人羞辱,被人贬低,被人看轻。
这些事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该是多么大度的人才会以德报怨。
霍司博将她审视了一阵,最后平静的移开目光,跟着转身,抬脚时才传来他毫无感情可言的声音:“是我们天真了。你走吧,但也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再霍司奕面前。”
他们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温诺柔冷笑一声,他们有什么资格委屈。
她看了眼病房楼的方向,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向医院的大门。
那些回忆实在太痛苦了,不是没想过放下,可惜就可惜在这世界上的一些事,并不是说想遗忘,就能忘记。
谁都知道很痛苦,可却必须记着这些事情,往前看,一边痛苦一边挣扎。
可明明已经拒绝了别人,离开医院时温诺柔却像有心事似的,脚步很慢,魂不守舍的模样。
从病房区出来时迎面碰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她的身边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护工打扮的人。
从她身边走过时,还能听到小姑娘面对陌生的环境满脸无助,唯唯诺诺的问身边的护工:“我爸妈什么时候过来”
……
无助吗,无助啊。
但是她无助的时候,身边有谁在。
手机响了起来,想了好一阵才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里好多都在看她,温诺柔低头将电话接了起来,那边人声音焦急地说:“你还是快回来吧,回来跟裴昭好好谈谈,他一直在门口等你,诺诺,我看他很喜欢你啊。”
“让你把人带过来,人呢,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刚一回到病房钟以蔷就凑了过来,她抓着霍司博的衣服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背后,着急地问。
“她不来我能怎么办。”霍司奕满脸烦躁,心里一阵无名火跟着烧了上来:“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跟我爸曾经逼走温诺柔的事,那人家现在记仇,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怎么能这样,这都多久前的事情了。”听霍司博这么说,钟以蔷脸色白了几分,慌张到六神无主:“而且现在你哥只认她,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计较这些小事。”
霍司博微怔,小事?其实不算小了。
“她到底想要怎么办,要我去求她?你哥连希音都不认得了!”
“妈。”过了会儿霍司博才欲言又止,“你对温诺柔一直都是这种态度?”
明明是求人办事,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那也难怪别人是那种态度。
钟以蔷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霍承広突然说:“别着急,等会儿我去跟陆远航说一声吧。”
陆远航?陆伯父?霍司博不解,这跟陆远航有什么关系。
却没想到钟以蔷突然又振作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对对,还有陆远航,他的话温诺柔肯定会听。”
但是霍承広没有钟以蔷的开朗,去找陆远航这只是下下策。
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帮忙。
正想着霍司博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病房内干干净净,连个人影都没有。
天是阴的。
明明刚刚还晴空万丈,却转眼乌云密布。
很奇怪。
帝都明明已经出了雨季。
风清爽了许多,夹杂着雨水的味道,头顶的阴云很散,谁也说不准一会儿后会不会下雨。
太阳躲在了乌云后,阳光灼烧皮肤的感觉也弱了很多。
誉相庭外几乎是刚进门就发现靠在车上的一个男人。
满脸愁容倦色,平添一丝阴郁,一看到她男人立刻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过来。
走到她身边,猛然伸出手扣住温诺柔的胳膊。
“我绝不允许分手!”
“裴昭。”胳膊上的手抓得越来越用来,到最后她不得不出声提醒:“裴昭,你抓疼我了。”
裴昭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手上微微用力,似是要将温诺柔拉到身边。
她挣扎的幅度大了些,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力道,裴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将她拽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跌入一个怀中。
“诺诺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要抬头时脑袋又被人整个按在怀中。
她皱起眉,力道大了些才终于能将他推开一些。
看清他的眉眼,语气布满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应该是在医院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来了修罗场来了,明天要解释老裴为什么要跟诺诺结婚。
明天老霍也开始不做人了。
亲爹妈也要出场了。
米国有人要回来了。
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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