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回头一看,一群人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锦衣公子走下来,那公子一边走一边叫身旁的豪奴扔了几锭银子给掌柜、伙计。
原来是古代土豪撒钱炫富。
她回过头继续喝豆浆。
瑶光于这些事上从不在意,祖国的苍蝇馆子咱也不是没吃过,就一指凉棚下的一张空桌,“我们就坐那儿吧。”薛娘子在驴背上都能打盹的人更不会在意这些,便欣然和瑶光落座,要了两碗豆浆和一盘炸油果子。
两人正吃着,忽然身后听到身后的楼梯楼板哒哒哒一阵响,夹杂着七八个伙计唱喏,“公子爷您走好!公子爷您慢走!”阿谀欢喜之意满溢。
没想到那公子经过凉棚时一眼瞥见了瑶光,当即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天下竟有如此美貌之人?不知是哪位仙子降临凡尘啊?”他怪声怪气说着,豪奴们立刻应和似的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瑶光一怔,皱眉看着公子。
在驿站不远处有家酒楼,青瓦白墙,收拾得十分干净,门前搭着豆绿油布凉棚,下面摆着桌椅,一旁辟出一块大大的空地,停了不少装饰考究的车马。几个伙计穿着青布衣,肩上搭着白布手巾,捧着托盘、水盆忙碌地招待客人。
薛韩两人将驴子和大青赶到路旁,一个小伙计跑来殷勤招呼:“两位炼师早!两位是要进城么?本店有现做的各色浆水、素肉馒头,请问两位要点什么?牲□□给小的吧,可要喂点草粮?”
薛娘子本想要个雅间,可伙计说不巧,刚来了一群客人,把雅间都包了,“两位不若在楼下等等?我看他们很快就要走的。”
长店本来是个叫“长村”的村庄,后来官道修到这里,许多农民就想了个赚外快的法子,在道路两旁的田地里胡乱搭个茶棚或盖个小泥巴房子,摆个茶摊子一天就有近百个钱的收益。因为此处是从东进京的必经之路,常有人在这下了车马休憩,顺便喝个茶,整理整理。
此处还有许多人兼卖早点,也不用额外费什么,只要在店门外还摆着几套简陋桌椅,蒸上一笼馒头,卖些汤面,时令到了再煮点玉米红薯毛豆子,也是个好生意。
薛娘子说起自己随商队去蜀中游玩时也是一路骑驴,到后来甚至还能骑着驴打盹、看书,在驴背上喝个水吃个零食更不在话下。
若论舒适程度,骑驴其实是比不上坐马车的。颠簸程度一点不轻,还不能像坐马车时那样随时能休息打盹,而且,太阳出来了之后还挺热的。但是骑驴快啊!
快驴不需扬鞭。
尤其是瑶光骑的小豆沙,它几乎每天驮着瑶光上下山谷,路早就熟了,跑在最前面开路,薛娘子将大青骡子赶在中间,一会儿工夫就下了山。
两人一路不停直奔京城,八点还不到就到长店。比坐马车能节约大约一小时时间。
开店的村民越来越多,长村就慢慢变成了长店。
走到大约离京城还有五六里远时,就是京郊驿站,这时已朦朦胧胧看得到巍峨城墙的轮廓了。
还有不少星夜赶来京城的人住不起店,就将马车停在店后面,借人家一面墙挡挡风,睡在马车上。
这时瑶光她们已驴不停蹄跑了近两个小时,人畜都有些累了,便想停下休息。可她远远一看,除了在店门前吃早餐的,好像还有人躲在庄稼后面大小便,当即觉得这种地方不卫生,和薛娘子一合计,再往前走上一阵吧。
上了官道,驴子们可以撒开蹄子跑了。它们速度比不上高头大马,但是只驮着人,走得比马车快得多。骡子比驴子力气更大耐力也更好,虽然驮着两大筐礼物,两人的行李,还有给芸香楼送去的货物,一点也不费劲地走在中间。
到了道路宽敞处,瑶光和薛娘子并辔而行,说说笑笑,十分欢畅。
他几步走到瑶光她们桌前,哗啦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洒金牡丹折扇,摇头晃脑地吟了首诗,用词之粗鄙直白,连逛古代窑子都听不懂笑话的瑶光都明白了!
薛娘子更是脸涨得通红,啪一下将手中竹筷放在桌上。
这下他更得意了,肚子里存货还不少,当即又吟了首用词在晋江够资格被举报的诗,一边吟还一边围着瑶光和薛娘子坐的桌子走八卦步,走一步,摇摇扇子,眼睛盯着瑶光滋滋放电。
瑶光和薛娘子对视一眼,怎么?我莫不是遭到了古代性骚扰了?有人调戏我?
单论相貌,这锦衣公子其实不丑。身量也颇高。
但是相由心生,这傻哔一看就是个酒色之徒,二十几岁就有了中年油腻大叔的气质,附庸风雅,俗不可耐,锦衣上花团锦簇不说,手里洒金折扇上也画的大牡丹花,身上浓香刺鼻,扇子一扇,香风扑面而来,堪比化学武器。
瑶光薛娘子当即站起来,往桌上扔了一串钱,抬脚就走。
没想到,这个傻吊公子不知是色令智昏,还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依仗,竟然小跑着跟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两位仙子——别走啊!”说着还去扯薛娘子衣袖。
薛娘子既惊且怒,拂袖回首呵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阁下想来也是有些身份的人,怎么如此失礼?”
那公子呵呵一笑,指挥他那群豪奴,“把她们围起来!嘿嘿嘿,听说女道士们都通晓双修秘术,小爷我今天也要请教仙子们修道升仙的事!”
薛娘子见这公子带了十几个仆人全是彪悍健壮男子,吓得脸色苍白,勉力斥道:“大胆!你可知我二人是谁?”
傻吊公子笑道:“嘻嘻,你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吧?跟了小爷我双修一场,胜过你在道观里苦修十年!”说着他便想绕过薛娘子去拉瑶光,“仙子,你这般美貌,穿这粗布素衣且不暴殄天物?来来来,到我车里,我找件罗衫给你……”
薛娘子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阻止他去碰瑶光,傻吊公子嬉皮笑脸也张开手臂:“这位仙子年纪大点,更懂风情了,还主动投怀送抱,来来来!”说着就想抱住薛娘子轻薄。
薛娘子吓得向后一退,他竟然伸出双手要往她胸口去抓!
就在这时,瑶光一把握住了傻吊公子的右腕将他向一旁一扯,嘻嘻笑道:“好好说话,何必动粗呢!”
傻吊公子一见她如花容颜,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眉开眼笑,正要趁势往这只白玉般的手上摸一把呢,突然间手腕像被铁箍捕兽钳夹住了一样剧痛无比!
“啊啊啊——”他惨叫刚一出口,又被一股巨力拉到美人面前,正又惊又痛又懵逼的时候,只见美人笑嘻嘻挥起另一只玉手——
瑶光正手反手“啪啪啪”给了这傻吊三下耳光,周董说过,正手发球只是初级乒乓,反手短打再狠狠杀球是高级乒乓。
傻哔公子挨了瑶光三下高级乒乓,霎时间耳朵里嗡嗡直叫,眼前金星直冒,口鼻中还有一股铁腥味。
瑶光把这傻吊给打懵了也打哑了,傻吊的邪恶手下们也跟着懵了一下,然后,疯了!——啊啊啊敢打我们家小爷!那还得了!
他们正要一拥而上,瑶光揪住这傻吊的衣领宛如孩童玩布偶一样用力一抖擞,大声喝道:“谁敢上来?”
这一嗓子把众豪奴给镇住了。
瑶光正要放话说“大家散了”侧眼一看,竟然还有个大胆的想才侧面偷袭,去抓薛娘子!
她心里一着急,“啪”一掌打在这刁奴主子脑袋上,把傻吊少爷的帽子打飞了,傻吊少爷连一声低呼都没发出来,脑袋往一边一耷拉,竟给打晕了!
这下他彻底失去了知觉,胳膊腿儿脑袋全散了劲,活像一个被抽了线的提线木偶。
邪恶手下们吓得愣住了,瑶光恶狠狠对那个想偷袭的说,“你的狗爪子要敢碰我姐姐一下,我就把把你主子的手指掰断一根!”她说着一手掂起傻吊公子的后领把他举得更高一点,一手抓起他一只手作势要掰断他手指。
邪恶手下们这下彻底放弃了要以武力抢回少爷或者偷袭抓住薛娘子交换人质的想法,一个个如泥雕木塑一样呆了。
瑶光心说,唉哟,没想到当初林九那伙人心理素质其实还挺高的呢。也不对,那时候我只是夯死了人,并没抓住他们主子要挟。要不是兵法怎么云呢,擒贼得先擒王啊!
她放完狠话,跟吓得脸色惨白的掌柜说:“你去把我姐妹的驴子牵来。哼,要是敢做什么手脚,我就拿这个家伙出气!”
掌柜这早上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遇到这位散财童子般的富家公子本以为天降横财,谁想到转瞬之间横财变成横祸了——这两个女冠如此悍戾,以后会不会再来寻他麻烦?另一边的一看也不好惹,别等女冠们走了再拿他出气吧?
他吓得手脚都软了,筛糠一般抖着却不动脚,只去看豪奴之中一个富态中年男子。
瑶光立即察觉,晃了晃手上的人质扬声对那富态男子道:“这位想必是管家?我们和贵府公子并无宿怨,不过——你们人多势众,我们两个弱女子得请你家公子送一程,待我们姐妹安全了,自然把他还给你。”
管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叫人牵来了瑶光和薛娘子的驴子骡子,先拱手赔礼,又央求道:“都是我家公子不好,冲撞了两位仙姑!求仙姑看在这是天子脚下,别伤了我家公子性命。”
瑶光冷哼一声,心想,特么你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啊?那刚才你家公子调戏我,派人围住我们,还想侮辱我薛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声啊?狗奴才!
不过,她其实真挺害怕这帮狗奴才一拥而上,到时候她仗着金手指“熊的力量”,可以脱逃,可是薛娘子难免受连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里眼瞅着要到城门口了,谅他们也不敢在城门口逞强,当守门的军士都是死人么?
瑶光叫薛娘子重新上驴,带着大青先走。
薛娘子心中明白,一点不浪费时间做那种婆婆妈妈小女儿之态,当即赶着骡子快速向城门方向跑去。
待看不清她的背影了,瑶光才提着人质骑上豆沙重新上了官道。
管家和众狗奴才连忙跟上,瑶光又威胁他们不许上马。不然就将他们家少爷怎样怎样。
管家当然只能答应啊。
于是官道上出现一幅奇景:一位女冠骑着驴子,驴背上横放了一个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头朝下脸吃土,发髻早就散了,一把黑发在尘土中蹭得像头流浪狗的尾巴,看不清原本颜色,上面沾着草叶碎屑;女冠身后跟着一群健仆,其中有个大腹便便的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官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许多人笑着指指点点,管家的脸涨得通红,也只好跟其他仆人一起跟在瑶光的驴后跑,又不敢跟得太近。
眼看薛娘子已停在城门口排队了,瑶光冷哼一声,双手抓住傻吊公子的腰带将他高高举起,在他的仆人管家的惊呼声中把他朝着路边稻田抛掷出去,狗奴才们惊叫不停,傻吊公子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扑腾一声落入稻田,溅起许多泥水,这公子被泥水一浸泡,倒苏醒了,挣扎惊叫了几声又住了口,估计是喝了一嘴泥巴汤。
狗奴才们大呼小叫着跳下田去捞人时,瑶光哈哈大笑,“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赤练仙子李莫愁是也!”说完她一夹驴腹,豆沙“恩昂恩昂”叫了两声,撒开蹄子绝尘而去。
到了城门口,薛娘子正站在地上眼泪汪汪等着呢,一见瑶光赶快迎上来,呜呜地竟哭出了声。
瑶光赶紧跳下来搂住她,“姐姐别怕,我一点儿事都没。”
进了城门,薛娘子拉住瑶光仍不停默默流泪。
瑶光知道她家是那种讲究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世家,现在竟然不顾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而哭了,实在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只得先找个茶楼稍事休息。
薛娘子坐了一会儿,手还颤了半天,尤在后怕,“妹子,你以后可不敢再这么托大了!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刚才我们只要表明身份,想来也无人敢对奉皇命为安慈太后祈福的端王良娣不敬!”
瑶光一看薛娘子眼圈又红了,心中翻腾了几次,终于压住心中那团火叹气道:“好。我答应你,你别担心了。”
她答应了,薛娘子眼泪反而又止不住了,扑簌簌掉下来,瑶光赶紧给她擦眼泪,柔声安慰几句,“姐姐,你怎么又哭了?我都已经答应你了。”
薛娘子哽咽着叹道:“我只是感叹,我等弱质女流,在这世间行走何等不易。”
可不是么。
你好好在路上走着,谁知就会遇见这种傻哔对你动手动脚,还想把你拉进他的马车里猥亵。
这里可离京城大门口就几里地远了。
薛娘子抹掉眼泪,恨道:“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傻瓜亲戚!”
瑶光笑着低声道:“总不会又是太后家的。”
薛娘子推她一把,正色道:“瑶妹,慎言。”说完自己又破涕而笑。
瑶光也笑了,拉着她的手用手帕擦擦她的脸,“好姐姐,总归这次没弄到咱俩一身一脸泥。别哭了,待会儿去到王府惹眼。”
两人小憩片刻,整理衣物,再看看行李里什么也没丢失,就去端王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噶好。昨天晚上本来想二更的,结果晋江抽了,一直更不上,最后放了存稿箱,没想到今天早上抽出新抽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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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跟薛娘子天还没亮就出发了,两人戴着斗笠,穿着瑶光自制的轻便棉布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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