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
梅菲斯特懒洋洋地说,打断了希斯莉的沉思。
希斯莉:咦————
手中的书被玫瑰大美人轻轻夺走,放回盒子;即使说着要走,梅菲斯特两条雪白的手臂还是揽了过来。
“…………”
希斯莉被她像抱玩具公仔一样抱在怀中,忍不住稍稍挣扎了一下。
——————五六条**丝带即刻窜出,七手八脚地把她摁回梅菲斯特怀里。
希斯莉:………
希斯莉:猫猫叹气.jpg
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扬起脸庞,五官在灯光下如同一朵美艳的黑色大丽花,不难辨认出,这张脸上,如今浮着一层浅浅的戾气。
肌肤相触中,希斯莉本体可以完完全全读到另一只自己的想法。
——————好困。
梅菲斯特在这样烦闷地想。
“回来就可以睡觉了。”
感同身受的希斯莉打了个寒颤,和另一只自己蹭了蹭脸颊,试图用这种方法安抚她。
梅菲斯特低低“嗯”了一声,带着玫瑰香味的吐息在她的脸上缠绕,亲昵又寒冷,像一条蛇用柔滑的鳞片摩挲着希斯莉的脸。
此情此景,像那条诱惑着夏娃咬下苹果的毒蛇有了禁忌的人型,要将纯洁的人类吞噬殆尽。
——————然而事实上,只是一直不高兴的希斯莉在和本体热情贴贴。
梅菲斯特:猫猫蹭蹭.jpg
希斯莉:猫猫贴贴.jpg
玫瑰大美人最后和本体蹭了蹭脸,才放开被禁锢成一小团的希斯莉,直起身来。
“拜拜。”
她稍稍有些敷衍地轻声说。
也许希斯里本体有做回应,也许没有,但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注定要听不见了。
因为在下一秒,彻骨的黑暗和寒意就降临到了梅菲斯特身旁。
与此同时,殷红的丝带从玫瑰大美人雪白的背部延展开来,像玫瑰钻出了他们的巢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气,铁锈中隐隐带着腐烂的腥味,好像在她下线之后,这里又发生了一场精神病人的激烈厮杀。
她的体型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红丝带们也在白日的捕猎中吸饱了些,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在极致的黑暗里,每一处空气的变化都让人心惊胆战。
空气中没有心跳声,梅菲斯特不得不平伸出去几根红丝带,分别去探索前方、地面、头顶和侧边。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红丝带从墙角处摸到了一点毛茸茸的东西——————梅菲斯特没有继续探索。
因为那是人类头发的触感。
血液凝结在上面,再没有一丝温度,已经死去多时。
顿了顿,梅菲斯特这才开始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中,她走得相当慢,在红丝带们不断摸索过面前一切物体的同时,玫瑰大美人也在悄悄将地图刻在脑海中,准备随时拿出调取。
——————前方是大厅,走廊在大厅对面,只需要再迈出十六步,在一块破碎瓷砖前右转,那一排就是精神病患者们的监牢。
在摸到冰冷的钢铁栏杆时,一根红丝带微微在监牢上一戳,让梅菲斯特即刻发现了事情的不妙之处。
——————上面的铁皮纷纷卷起,力道之大,仿佛有人在其中暴力破坏过,导致整块铁门都深深凹陷下去,像一个垂死之人苍白深陷的脸颊。
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猫猫晃头.jpg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重新摸了摸这扇厚度堪比阿卡姆水泥墙的门,又走到下一扇面前,让一根红丝带试探着伸入。
——————门的那一边还是空洞。
在每一间禁闭室似的房间中,软垫都已经被抓得破破烂烂,仿佛被什么大型动物席卷过境,却比大型动物过境制造出了更多的混乱和血迹。
**丝带们摸到墙壁上的血迹,正要一口将他们吞下,被梅菲斯特制止了。
“不许吃。”
她嫌弃又溺爱地拽住了那根蠢蠢欲动的丝带,转而让它在上空悬浮着,凌空“”那些刻在墙壁上歪歪扭扭的血迹。
“黑暗里
有吃人的怪物
他们吃
然后吃
会
吃掉
所有”
站在极致的黑暗中,手边是这几句歪歪扭扭的诗,这几句话确实容易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梅菲斯特的身体僵硬了一刹那,随即柔软下来。
黑暗中依旧一片寂静,回荡在地面上的只有她的脚步声,还有红丝带延伸出去时“沙沙”的摩挲声。
按照顺序,她依次用红丝带探到牢房前,每一间的铁门都被这样暴力破坏过,但有些地面上有着血迹,有些没有。
梅菲斯特谨慎地摸了摸地上喷溅型的血液,确认了一件事。
——————这些是被攻击形成的血液痕迹。
——————也就是说,当铁门被打开的时候,有些精神病人成为了捕食者,有些则成了彻头彻尾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血液陈旧变质的味道并不好闻,梅菲斯特嫌恶地拽了拽那些想要吞食血液的红丝带,示意它们向前走。
在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牢房时,被她一直拽在手中的**丝带忽然躁动了一下,像一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
“…………”
梅菲斯特脚步停下,给了这根红丝带足够的时间向外延伸。
黑暗中,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而感官中,那根红丝带蹭蹭摸摸,在地上仔细侦查了一圈,最终锁定了其中一点,在梅菲斯特能够阻止它之前,轻轻舔了一口。
梅菲斯特:*僵住*
在指责这根红丝带太过嘴馋之前,新鲜的血液味道传来,夹杂着浓郁的牛奶味。
玫瑰大美人心中微微一动,鼻翼轻轻翕动一下,随即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那是一股相当淡、但依旧无法掩盖的新鲜血腥味。
这次的血被蹭在墙面上,依旧只有一滴。
虽然更喜欢这里精神病人已经完全成熟了的恶意果实,只要能够白嫖,梅菲斯特也不会拒绝唾手可得的香香牛奶。
沿着这两滴明显还未干涸的血液,她静悄悄顺着走廊通道向下走去。
——————这不是一个陷阱。
——————而事实正相反,梅菲斯特才是猎杀者,而这间被熟悉了大致构造的精神病院,就是她难得一见的狩猎场。
梅菲斯特并不是这里献给蛊虫们、让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超级英雄们也都不是。
这些血液出现的地点并没有明显的厮杀痕迹,说明受伤的人——无论是哪位超级英雄,此时此刻都已经远离了战斗,在独自一个人向前深入这里。
梅菲斯特:*嗅嗅*
随着血腥味的变换方向,玫瑰大美人背后的**丝带也开始越伸越长,即使有不长眼的精神病人们想要袭击她,也很快就被红丝带缠住四肢,像吸吸乐那样嘬得只剩下活着的血液分量,随即被丢到一旁。
梅菲斯特:猫猫摇尾巴.jpg
她的红丝带快乐地缠绕过恶意从门窗中伸出来抓她的手,拽紧黑暗中要绊倒她的腿和脚,并精准捉住任何想要偷袭她的精神病人,将他们摇摇晃晃悬挂在梅菲斯特背后,像一面猎物展示墙。
——————精神病人们越前仆后继,贡献血液,梅菲斯特的红丝带就越强大。
随着下一个左转,她一直追踪着的血液味道终于变得明显起来,队友的脚步开始明显放缓,大概是看到了什么需要躲避的位置。
梅菲斯特一面向前走,一面用红丝带四处延伸、寻找任何可以被利用的道具。
其中一根**丝带向后转了转,碰到了走廊角落的一个障碍物。
梅菲斯特:………?
她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其余红丝带们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将那个柜子捆得严严实实。
梅菲斯特则自己走了过去,将这个储物柜门一把拉开,去掐里面躲着的精神病人。
“………”
对方反应相当快,在柜门被无声拉开的一瞬间,男人格挡的手就毫不留情地朝着梅菲斯特一切。
轻轻一声闷响,梅菲斯特手臂被震得发麻。
她一边诧异于他的强壮,一边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继续朝着这个精神病人的颈动脉掐去。
后者立刻毫不犹豫地朝她肘击过来,手臂上带着强劲的气流,迫使梅菲斯特的手向后缩。
——————但有一瞬间,她还是碰到了这个精神病人的皮肤。
指尖碰到的颈动脉跳动熟悉,体温像个温暖的火炉,心脏搏动声也响亮地撞击着胸膛,和普通人并不相同。
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
“队长?”她脱口而出道,“是你吗?”
黑暗中,玫瑰大美人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她的口音相当独特,如同浓雾中的玫瑰,让人难以将她与其他任何人弄混。
“……是你?”
史蒂夫也一下收了力道,“我以为你是那些精神病人……我闻到了血腥味。”
“那是他们的血。”梅菲斯特轻声笑道,“我捡到了一根不错的金属尖刺。”
在她身后,刚刚如同玫瑰花丛一般庞大茂密的**丝带们一下子泄了气,重新收回梅菲斯特的身体。
——————差一点,她就要用这几十根**丝带一起扎穿这个柜子了。
但即使玫瑰大美人来得及刹住车,**丝带们也没有一下止住的能力。
一小截**丝带,像人类的绸缎裙子装饰一样,微微蹭上了美国队长的小腿。
黑暗中,金发男人敏锐地皱了一下眉,“………”
他没有想到那是梅菲斯特,只以为是她拘束服上掉下来一截的腰带,因此就什么都没说。
梅菲斯特手掌向前摊开,给从储物柜中跳出来的美国队长搭了把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黑暗中,梅菲斯特低声问,“我以为我们都被分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史蒂夫过了一会才回答道。
走在他身边的女人“嗯”了一声,步调和脚步声与记忆中的一样,除了血腥味以外,她身上玫瑰的香味也清晰可辨。
在梅菲斯特朝着他伸出手时,美国队长也悄悄确认过她的心跳频率,这和他们分开前,“梅菲斯特”的数据是一样的。
“你不打算确认一下我是真是假吗?”
黑暗中,史蒂夫忽然沉声问。
梅菲斯特陷入战术性沉默,“…………”
——————在美国队长所察觉不到的地方,七八根**丝带已经确认过他的身份了。
心脏所跳动的声音是不能撒谎的,即是能够骗过梅菲斯特的耳朵,血液的气味却不会简单地随之变化。
怨毒的血液尝起来像甘美、辛辣的酒水,纯洁的灵魂则是味道清淡的牛奶,而在这间漆黑的精神病院里,梅菲斯特所见过的所有精神病患者,血液中的怨毒,都浓得不像是只杀了个位数的人。
这里就是一个被废弃的蛊场,而被丢入其中的蛊虫们却无法被暂停,只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活下去。
美国队长的血液在这里显得就尤为显眼,好像有幻觉般的酒的香醇,然而牛奶味却浓得仿佛加了浓缩咖啡伴侣。
——————因此他既不是、也绝不可能是被假冒的。
“我觉得这一关的设计应该不是让我们用这种方法怀疑彼此,”梅菲斯特沉默了一小会,才轻声说,“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实的,队长。”
金发男人正要说话,走在他这边的玫瑰大美人忽然明显地呼吸一滞,在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之前,她先开了口。
“你受伤了,队长?”
史蒂夫微微一怔。
“抱歉。”他温声说,“你闻到血腥味了?它没有那么严重。”
**丝带们在梅菲斯特背后左摇右晃,透过它们,梅菲斯特可以感知到,热乎乎的血正在从美国队长的小臂上渗出来。
这股淡到被梅菲斯特忽略不计的牛奶味,正是之前滴落在地上、被蹭在墙上的血液。
“你怎么受伤了?”
梅菲斯特用带着淡淡关心的口吻去询问队友。
“有一群患者在追我的时候,被其中一个用手里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一点皮,”史蒂夫说的是实话,“伤口一会就要愈合了。”
“但是那上面有血。”
梅菲斯特招招手,示意三根**丝带并拢起来,直到它的前端变得像一块材质柔软的手帕。
“我这里有手帕。”
她示意美国队长把手伸出来,用这块“手帕”在他的伤处轻轻一抹,“滴落的血会招来那些吃人的精神病人。”
美国队长同样陷入战术性沉默,“………”
美国队长瞳孔地震。
此时此刻,史蒂夫的心从队友的担忧那里短暂飘出,转而想到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如果他说,这块手帕好像“舔”了他的伤口一下,玫瑰大美人会不会觉得他发疯了?
——————可能只是材质比较特殊吧。
金发男人自我安慰道。
至少在有了队友后,他可以不用担心背后再突然窜出一个手有凶器的精神病患者。
“你找到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了吗?”梅菲斯特问。
“还没有。”金发男人想了想,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我总觉得,这里并不像现实世界。”
黑暗中,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沉默了一会。
“为什么这么说?”她低声喃喃。
“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睛在睁开、合上,”美国队长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沉稳而柔和,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因此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一切都很黑,再加上那些忽然袭击、神出鬼没的精神病患者,这里更像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
梅菲斯特沉默地走在美国队长旁边,后者对她的心绪起伏一无所知,总结道。
“一个对于黑暗、对于利刃、对于突然袭击的危险的极致恐惧。”
“你觉得这些都是幻想出来的?”
玫瑰大美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语带笑意。
“不。”
出乎她意料的,美国队长否认了这种说法。
“我觉得,至少,这里的场景是真实的。”
他指了指黑暗中的牢房,随即意识到梅菲斯特看不见他指的方向,才恍然笑了笑。
“在你来之前,我也去查看了一下这些牢房。除了那些吓人的痕迹以外,我还看到了很多独特的生活痕迹,比如特定地方的手指印,用指甲划出来的画,在垫子下方偷偷藏起来的一只风干蟾蜍,而这些……这些是很难被大批量幻想出来的。”
“所以我们的视角就是一个被关进黑暗中的小孩子?”
梅菲斯特的喉咙中微微梗了一下,她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金发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不仅是这样,”他的眉间皱出一道深深的褶皱,“还是一个被关进了特定场景的小孩子。”
梅菲斯特还想说什么,一股血腥的味道骤然冲上了她的鼻尖,她一拉美国队长的手臂,示意他前方有异样。
后者也骤然收声,朝着前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脚下异样的触感就愈发明显,冰凉的瓷砖变得粘腻,仿佛踩在腐烂的软肉上。
——————没有心跳的声音。
梅菲斯特在这片血污中半跪下来,伸手去帮美国队长。
陌生的触感出现在她的手掌下,散发着异香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于是梅菲斯特不得不收起大部分红丝带,只留下一小丛在身后,仿佛一个僵硬的翅膀。
“他有……”
即使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梅菲斯特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
“他有三只眼睛?”
两只眼睛长在这只怪物的侧脸上,还有一只长在正中间,仿佛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视野的集合体,涵盖了将近二百七十度的环绕视野。
“他腿的形状也很奇怪。”
美国队长静静检查了十几秒,这才下定结论,“他的腿骨比人类的还要强壮很多,说明他很善于奔跑。”
“你看这里。”
梅菲斯特望着地上怪物那条铁灰色的后腿,指了指那上面尖锐的鳞片,“这些鳞片……”
她忽然怔住,美国队长的瞳孔也微微一缩,抬起头来望着她。
“我们能看见了……?”
他沉声说。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梅菲斯特心中升起,她下意识拉着美国队长站起,不需要她再多做提醒,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角落的方向靠过去。
越来越强烈的心脏搏动声传来,这只躺在地上的怪物眼皮开始颤动,仿佛死尸被某种古怪的力量拉回人间。
——————在更远处的黑暗中,野兽般的咆哮席卷了整个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