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餐桌边众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只是,林富生酒量委实有限,喝了不到两杯,就脸红脖子粗地推却,剩下的酒自然都由周景喝了,他还是初次喝这种自酿的高度酒,也感到很不适应,未曾离开餐桌,身子就摇摇晃晃,舌头也渐渐大了起来。
“小景,别只顾着喝酒,多吃点菜!”秦晓倩见了,有些心疼,就夹了海鲜,递到他的碗里。
“好的,秦姐。”周景笑着点头,把酒杯轻轻移开,多吃些主食,压了酒气,才感觉好些了,然而,在去前台结账时,还是觉得酒劲上涌,很是难受,出了酒店,他和林富生站在台阶上吸烟闲聊,被外面的清风吹了一会儿,就觉得头脑逐渐清晰,心情也随之变得明朗了。
何玉凤陪着秦晓倩去了旁边的商店,买了几样小食品,秦晓倩挑了几袋榛子,放进购物袋里,出了商店,就以手抚额,说有些头晕,像是感冒了,要去趟药店,随即独自沿着路口往前走,穿过斜街,去对面的一家药店,红着脸买了紧急避孕药,放进包包里,这才从容地返回宾馆。
而此时,林富生的房门敞开着,进屋时,发现三人正坐在床边打扑克牌,她也搬了椅子坐到周景身侧,四人开始玩双扣,周景和何玉凤是一伙的,却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时地给秦晓倩喂牌,悄悄放水,让她每次都最先溜掉,何玉凤瞧出猫腻,就在旁边生闷气,脸色很是难看。
边打边聊,提起当初在单位时的情景,不禁都有些感慨,现在那边随着事业的发展壮大,人事变化很大,招商局的工作,似乎不太受重视,领导们都觉得现在的摊子已经铺得够大了,收入也很可观,不必再在招商引资方面下功夫了,而是把重心移到别处。周景听了,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和之前的青涩相比,现在的他显得成熟许多。
众人打了会牌,秦晓倩就说倦了,要回去休息,把牌丢下,起身回了房间,周景很想跟过去,却又被林富生拉住,下起了象棋,林富生在到省城之前,在路边见到有老人摆出了一盘残局,说有人能破,就给五十元钱,他技痒难耐,搬了小板凳上前试过,却只走了七八步,就输掉了,他有些不甘心,就随身带上棋盘,研究破解之道,自己下棋太过枯燥,就拉了周景对弈。
虽然说是残局,可棋盘上仍然摆了二十二个棋子,其中黑棋十三个,红棋九个,红棋先行,将死黑棋就算赢了,据说这个残局是位远近知名的民间高手所布,费时数月,灵感源于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而这种象棋的排局设计难度很大,破解起来更是困难。
摆好棋子,两人开始对弈,周景初时心里还惦记着妇人,有些心不在焉,但渐渐地,也被这盘残局所吸引住,全神贯注地走了起来,但前前后后下了十几盘,总是觉得此棋无解,无论如何走法,黑棋都占据了绝对优势,每每到要紧关头,总能出其不意,将红棋紧紧地缠住。
周景竟有些怀疑,是林富生记错了棋谱,林富生却一口咬定,没有记错位置,两人争辩一番,才又重新开始,这次周景执黑棋防御,林富生执红棋进攻,又试过几盘,正感到绝望之时,终于误打误撞,由林富生破解了残局,经过复盘,林富生不禁扼腕慨叹,此局真是变化多端,也凶险到了极点,若想破局,必须要舍得牺牲棋子,置于死地而后生,除此之外,再无别法。
见林富生笑呵呵的样子,周景也很是高兴,可转头望向侧壁,却见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到夜里十点钟了,他忙拿起香烟,放进口袋,起身告辞,退到外面,在林富生的相送下,走到门口,钻进小车里,将车子开出几米远,转头望去,见林富生已返回,才摸出手机,给秦晓倩拨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就关掉手机,把头倚在车窗边,点燃一颗烟,欣赏着城市夜景。
没过多久,秦晓倩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仿若芬芳宜人的兰花,飘然而至,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都说过了,明儿过来就成了,怎么还追到这边了?”
“有什么办法,一曰不见如隔三秋!”周景笑笑,温柔地望了她一眼,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秦晓倩嫣然一笑,打开车内音响,放了轻柔舒缓的流行音乐,把头转向车窗外,望着霓虹灯光闪烁,色彩斑斓的街市夜景,轻叹道:“省城的夜晚真好,这是个充满梦幻的五彩世界!”
周景转头望她,摸了那白腻的小手,柔声道:“既然喜欢,也搬过来吧。”
秦晓倩抿嘴一笑,伸手摸着耳畔花朵般绽放的发髻,摇头道:“那怎么成呢,不现实的!”
周景笑笑,压低声音道:“怎么不现实?”
秦晓倩叹了口气,把玩秀发,望着周景开车的样子,唇边现出浅浅的笑意,柔声道:“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事业还要重新开展,哪有那样容易?”
周景怫然不悦,皱眉道:“这样吧,只要你想过来,工作和菁菁转学的事情,都交给我运作,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秦晓倩朱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景,半晌,才柔声道:“不必了,在那边已然惯了。”
“也好,那再说吧。”周景听了,有些惋惜,就不再吭声,而是听着音乐,慢慢地开着车子。
秦晓倩双手捧脸,望着窗外,见前面一座咖啡厅,就微微一笑,伸手指道:“去喝一杯吧!”
“好!”周景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两人下车,并肩进了咖啡厅,坐到窗边的位置,点了两杯热咖啡,周景拿着银勺,搅动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悄声道:“菁菁还好吧?”
秦晓倩嗯了一声,淡然道:“还好,就是更加地淘气了。”
周景笑笑,拿着咖啡品上一口,叹息道:“小家伙已经忘了我吧?”
秦晓倩轻轻摇头,微笑道:“没有,还是经常提起的。”
周景嗯了一声,又问:“郑老师呢,她怎么样?”
秦晓倩默然,俏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莫名的忧伤,悄声道:“瘦了!”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却如同重锤一般,重重地敲打在周景的心房上,让他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忙转头望向窗外,努力掩饰着内心复杂的情绪,用低沉的声音道:“是上课太累了吧?”
“嗯,她带班了。”秦晓倩苦涩地一笑,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柔声道:“秀珍嫂子吧,和大哥的感情也不太好,两人总是吵架,这段时间倒是好些了,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周景点点头,摸出一颗香烟点燃,深吸了几口,若无其事地道:“过些曰子,如果有机会回去,就去看看她。”
“不要!”秦晓倩转过头,深深地望了周景一眼,犹豫着道:“我知道她需要什么,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不如忘却,别去打扰她自由的生活,好吗?”
“也好,就听你的!”周景有些失神,皱眉吸烟,缭绕的烟雾在指间缠绕着,飘渺向上。
秦晓倩拿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调整了情绪,微笑道:“不想过来,也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小景,你还年轻,没必要沉湎于过去,还是寻找机会,重新开始吧!”
周景默然点头,望着那双明净若水的眼眸,内疚地道:“秦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秦晓倩摆了下手,轻笑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很多时候,无所谓对错的。”
周景将香烟熄灭,丢到旁边粉红色的烟灰缸里,语气低沉地道:“你好像有些消沉。”
“也许吧!”秦晓倩抬起手,摸着耳畔精致的玉坠,沉吟道:“现实总会有很多无奈,也许,只有回忆才是美好的,对吧?”
周景笑笑,悄声道:“也不见得,只要肯珍惜,每一刻都可以是欢乐的。”
秦晓倩淡然一笑,有些惆怅地道:“或许吧!”
周景向窗外望了一眼,就起身道:“秦姐,你先坐,我出去一下,稍后就回。”
“好的。”秦晓倩点点头,目送周景腾腾地下楼,把头转向窗外,却见周景离开咖啡厅,直奔斜对面的一家花店跑去,也许是速度过快,竟和一辆奔驰擦肩而过,惊得秦晓倩花容失色。
不过还好,周景敏捷地避开,安然无恙,快速奔进花店,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奔了出来,面带笑容,兴冲冲地向这边跑来。
“真是个傻小子!”秦晓倩的眼角湿润了,眸子里闪烁着清亮晶莹的泪花。
她摸出纸巾,擦了眼角的泪痕,收拾了桌面的物品,拿着包包,到前台结账,迎了出去,捧着这束玫瑰,举到鼻端,深深地吸了口气,柔声道:“好香!”
周景微微一笑,低声道:“高兴吗?”
秦晓倩点点头,挽住他的胳膊,向车边走去,柔声道:“当然了,这就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