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前几日幸的那几位女官,李大伴已把名单报予了妾。”王青青语气轻缓声音温柔:“几位妹妹既已伺候了陛下,好歹要有个名分才是,不若先把几位妹妹晋为从七品选侍,陛下以为如何?”
“善。”皇帝陛下微微点头,不带一丝犹豫就同意了王青青的提议。
皇后向来有分寸,从不做那拈酸吃醋的小儿女姿态,这么多年,后宫被她打理的妥妥当当,从未让皇帝陛下费过什么心神,因此但凡是皇后提出的建议,皇帝陛下向来从善如流。
“后宫人满为患住处紧张。”王青青这话一出口,皇帝陛下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人满为患!因为这个原因,他明年不能选秀了,皇帝陛下心情超级不美丽。
王青青才不管皇帝难看的脸色,她耿直地继续说:“遍览各宫各殿,唯有钟粹宫东西偏殿尚有一二空余,妾本欲把几位妹妹安置于此,怎奈……”王青青面现为难之色。
“有何为难之处同朕明言,休要吞吞吐吐!”心情不美丽的皇帝陛下对着王青青一顿申饬。
“七皇儿求到妾跟前,言说他现如今的住处过于窄小,也想要迁居到那处,妾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王青青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语速极快地说完,低下头静等皇帝陛下裁决。
“七皇儿?”皇帝陛下微微拧着眉,儿子太多,他又忙着在美人江山里打转转,一时间想不起来七皇儿具体是哪个儿子。
“七皇儿乃先贵妃赵氏宝玉妹妹所出。”王青青很乐意提醒皇帝陛下,接到这个提示,皇帝陛下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阴得要滴水了。
赵氏宝玉!因巫蛊厌胜之罪被幽禁宁福宫,又因着两盘子菜把自己闹腾成伤寒而一命呜呼的蠢妇。
做娘的又蠢又毒,做儿子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东六宫是朕的后宫,住的都是朕的后妃,现如今人多宫室少排布不开,身为儿臣,不说为父分忧,居然还在这当口跟后妃们争抢住处?好!好得狠!真乃朕的好儿子!
差点把鼻子气歪的皇帝陛下脑补了一大通后,决定要给这个儿子一点儿颜色看看,让他明白何为君臣父子,他扬声一喝:“大伴!”
皇帝的贴身心腹李太监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应诺:“奴婢在。”
“传朕口谕:钟粹宫狭小,盛不下朕的七皇儿,着尔即刻迁居毓庆宫,如若还嫌狭小,自行出宫即可。”皇帝陛下的一通邪火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他即刻就宣布了对七皇子的处置。
这番话说得是相当重了,从皇帝陛下的言语里,能听得出来满满都是对七皇子的厌弃,李大伴低着头把皇帝陛下的口谕重复了一遍,得了皇帝陛下的肯定后他抬脚正准备出发,王青青开口喊住了他。
“大伴且慢!”喊停了李太监,王青青对着皇帝陛下不无嗔怪地道:“陛下,七皇儿才不过七八岁,还是懵懂不知事儿的年纪,哪能离得开母妃的照料?且皇子们都是年满十二才迁宫,此时就要他迁居毓庆宫未免不妥。”
“有何不妥?”皇帝陛下还在生气,跟王青青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阿青休要再言,朕觉着妥当即可。”
虽然已经对着七皇子发泄了一通,皇帝陛下的心情却并没有好转多少,对七皇子的不满蔓延到其他皇子身上,他站起来一甩袖子对着王青青命令到:“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二岁迁宫太晚,且皇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凡年满七岁的皇子需尽皆迁往毓庆宫,你明日里就去操办此事!”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死渣男!王青青在心里疯狂吐槽,哪怕渣皇帝给这项命令披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可也掩盖不了他是为着给自己的女人们腾地方,才把儿子全撵走的,这老子也当得够操|蛋!
哪怕心里对皇帝陛下鄙夷万分,王青青面上是一丝不显,她听了皇帝陛下的口谕,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妾领旨!”
连着两道命令发下去,皇帝陛下还是未能消了心头的郁郁之气,他懒得看王青青的“老脸”,觉着此时该是找个鲜嫩的美人泄泄火才是,于是袖子一甩气哼哼地走了。
奉了圣谕的李大伴领着几个太监颠颠儿地来到钟粹宫宣旨,听完皇帝陛下口谕的七皇子呆若木鸡,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就遭了父皇的厌弃?
王皇后!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能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因何她要如此针对自己?难不成她跟自家亲娘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完了,如若她立意要报复自己,自己安能保得住性命?
心神震动的七皇子深情呆滞地立在当地上一动不动,脑子里疯狂转动着各种念头,自己把自己吓得脸色发白。
李太监才不管愣头愣脑的七皇子,作为皇帝陛下的头号心腹,他只专心执行皇帝陛下的命令。
皇帝陛下说是“即刻”,哪怕眼下已是戌时末(1)了,他还是喝喊着伺候七皇子的小太监们,让他们赶紧地给七皇子收拾东西,争取赶在亥时初(2)宫门落钥前把七皇子给送到毓庆宫去。
一群年岁不大的小太监们被李太监给催得慌了手脚,直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东西没见收拾起来多少,却是打坏了好几个茶盏。
陪着七皇子接完皇帝陛下口谕的端嫔看不过去了,喊了自己手底下的宫人前来帮忙,眼见着亥时一到,李太监也不管东西没收拾完,手一挥就要请七皇子即刻出发。
端嫔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先把日常使唤的带上,余下的我让宫人今夜里收拾妥当了明日里给殿下送去。”李太监催得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七皇子只得点头同意。
没收拾好的带不走,那放在箱笼里的,就能直接带走了?七皇子开口了:“端母妃,且开了库房把我的箱笼抬出来,我此刻一并带走了事儿。”
哼!难道我还会昧下你的东西不成?端嫔觉着七皇子是在疑心自己,顿时满心的不悦。
不过她也懒得再跟这个刻薄寡恩的小人再多说什么,一时喊了自己的心腹侍女去开库房,一时又连声催促,让替七皇子收拾东西的宫人加快手脚。
在连三赶四的催促声中,属于七皇子的箱笼被抬了出来,他一屋子的东西也都收拾齐整了,端嫔冷着脸道:“殿下,箱笼还是打开清点一番的好,如若不小心遗落下什么东西,我可是无处替殿下找寻。”
端嫔这话什么意思?是表示打此时起,她就要同自己切割清楚了?真乃贱婢!七皇子在心里对着端嫔破口大骂,这贱婢是看父皇厌弃了自己,所以是越发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贱婢!且容你逍遥些日子,只待哪一日你落到我手里,吾必报今日之辱!七皇子暗暗咬牙发誓。
“岂敢劳烦端母妃大驾。”发完誓的七皇子也冷着一张脸:“左不过是些死物,就是遗落一二,也不值当让端母妃操心劳神。”
说完了这话,他冲着李太监笑得开怀:“吾已然收拾妥当,此刻就走吧。”
哪怕内心慌得一批,七皇子仍然强行控制自己微笑微笑再微笑,哪怕半夜里搬家,也不能丢了身为皇子的高傲,他是奉父皇旨意迁宫,不是被撵出门的丧家之犬。
这一路穿宫过殿,七皇子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着旨意下的晚了些,因着底下人收拾东西磨蹭了些,反正等他们从钟粹宫出来时,已经过了落钥的时辰。
这一路上,全凭李太监的腰牌才能叫开各道关卡,每到一处关卡,不但得对把守之人说明因何落钥后还四处走动,还得让人查验他所带行礼箱笼,各种繁琐自不必赘言,单就沿途之人投来的异样眼光都令七皇子觉着无地自容。
贱婢!毒妇!蠢物!七皇子在心里把端嫔王皇后并李太监骂得狗血淋头,拜这三人的联手施为,想必不待明日天亮,自己被皇帝所厌,半夜里被赶至毓庆宫的消息怕是阖宫上下全都要传遍了。
因着一路上叫门查验颇耗时间,到了毓庆宫之后已是子时初刻(3)了,七皇子瞌睡得眼皮都在打架,却还得强打精神给自己挑选住处。
毓庆宫因着是为给诸皇子们出宫开府前暂居之用,所以它不同于别的宫殿那般有主殿配殿并周围的各项附属建筑,它内里被分成了一座座独立的小院,每座小院都以矮墙相隔彼此独立,而墙上又开设小门,使其互相连通成一体。
七皇子阴沉着脸站在毓庆宫门后望着眼前的一溜儿小院,在心里把设计建造毓庆宫的人给五马分尸了好几回。
建的什么破墙,不过人高而已,太矮,拦不住人就不说了,左右两边的墙上都留门?留门干什么?难道小院前方那一个门还不够用吗?简直岂有此理!
不管七皇子对这院墙如何不满,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捏着鼻子住下,挑了一套离三皇子最远的院落,七皇子匆匆地安顿了下来。
毓庆宫的殿侍监躬身揖手对着七皇子满怀歉意地道:“因着殿下来得突然,此处尚未能布置齐全,此刻实在无法,明日里奴婢定从库房调了桌椅用具来给殿下安置妥当,今日还请殿下宽宥则个。”
事已至此,不宽宥又能怎么办?七皇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累坏了的七皇子在小太监打理好的地铺上睡过去了,他只感觉自己刚一闭眼睡着,脸上就遭人兜头给浇了一杯冷水!
作者有话要说:戌时末(1):晚上八点。
亥时初(2):晚上九点。
子时初刻(3):半夜十二点,凌晨,新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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