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绵意识清醒的时候，耳边儿正是薄景晏的声音和两个小护士慌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头还是有些疼，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睁眼，嘴边儿就被喂过来一支敲开的葡萄糖。
言绵皱眉喝下，微微坐起，目光就对上了隔着一小段距离的薄景晏。
与此同时，昏迷之前的记忆渐渐觉醒。
言绵抿唇，静静的看着薄景晏，眸光渐渐复杂起来。
她将脑中烦乱的心绪好歹理通了一遍，终于开口：“晨晨出来了吗？”
薄景晏微微摇头：“没有。”
简单的动作让他额角的冷汗在灯光下尽显。
言绵目光在他额头落了很久，终于缓缓下床，拿过一边儿的白毛巾替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薄景晏没有动作，任由她擦拭。
医生没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有些奇怪和僵硬的气氛，忍不住向言绵夸赞。
“薄先生真是我见过毅力最强的人！”医生赞不绝口，“我真没见过有谁这么能忍下疼痛的，十三针啊！他硬生生扛过来，一声没吭。”
言绵静静看着薄景晏，终于轻声嗤笑一声：“傻。”
她是没见过这么傻的，明明可以免去这么多疼痛，偏偏不打那一针麻药。
“……”
医生小心翼翼的瞟了薄景晏一眼，心中倒对言绵的话很是赞同。
事件中心的薄景晏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言绵。
一言未语，却似用浅淡的眸光传递千言万语。
医生正要和薄景晏交代两句，注意到两人相视的一幕，就没再说什么，悄悄离开。
言绵心里明明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薄景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言绵空空的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些干涩，“晨晨怎么样了？”
她知道薄景晏不会放任晨晨不管，只是……
言绵眸色黯淡，又被她自己掩饰住。
——一切的一切，等晨晨醒了再说。
“……我母亲看着呢。”
薄景晏深沉的紧紧盯着她，浑身肌肉紧绷着，似乎在紧张观察着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眼底深红的血丝几乎围满琥珀色的瞳仁，将他气质更衬托得有些阴鸷，偏偏眸中的情绪是异样的软弱。
言绵似乎听到了薄景晏没说出口的软话，心中无端一颤。
她垂下眸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计较。
言绵转身要去取热水来，谁料她刚站起身就被一张温热的大手桎梏住手腕。
言绵下意识的扯动了一下，没能从对方铁臂般的大力中扯出来。
言绵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转回身来。
“薄……”
“——你去哪里?”
薄景晏打断言绵的话，抓着言绵的手腕不放，固执地盯着她。
明明说出来的话已经从心中过了一遍，他尾音却还带上了些难以自控的微颤，让人窥到几分他心中恐慌的颤动。
“……”言绵垂下眸子，“我去帮你倒水。”
薄景晏一怔。
“你药吃了吗？”言绵声音有些低。
“……”薄景晏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药也没吃，刚做完手术也不顾伤口。
言绵胸口一股薄怒升起。
多大的一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言医生，这位薄先生的药送到这儿来了。”
身后有护士小声的提醒。
——估计是看薄景晏没在病房才送过来的吧。
言绵抿唇，将怒气又压了回去:“……多谢你。”
她接过药，扯了一下手腕，还是没能扯开。
当下只能不耐烦地皱眉，单手把药一个个从锡纸板里扣出来，递到薄景晏手边，语气生硬:“吃药。”
“……好。”
薄景晏低醇的嗓音有些干涩。
他一手抓着言绵的手腕还不肯放开，另一只手接过药，吞进嘴里，一口水都没喝。
看样子是想嚼了咽下去。
言绵眉头紧皱，直接扣住薄景晏的下巴。
在薄景晏怔愣之下使劲把手腕撤出来，拿过小护士刚刚放在一边儿的温水，怼到他面前。
温水随惯性从杯中溅出，落到薄景晏胸前的衣襟上。
衣服被水淋湿，贴合胸前的皮肤，触感微凉。
言绵声音中并没有压抑怒气:“连药都不会吃了？不知道喝水的?”
呛人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薄景晏眸光微微一动。
下巴还被言绵毫不留力的抓着，这种禁锢的姿势属实让人不爽，但如果是她……
薄景晏没应声，也没伸手接过言绵手中的水杯。
他微微倾身，就着言绵的手喝起水来。
从言绵的角度来看，薄景晏似乎是要吻她的手心一样。
言绵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撤了一下手，随后又止住了动作。
薄景晏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咽下嘴里的药，嘴角细小的水珠顺着唇形优雅的唇瓣滑下。
言绵不自然的挪开视线，监督着他喝完药，转身快步走开。
薄景晏下意识的接过水杯，立刻要下床，却见先前不管不顾的走开的人回了头。
言绵转头，没看他，垂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晨晨。”
“……”
薄景晏抿唇，正要跟上，被言绵抬手挡住。
“你、你去换身衣服吧。”言绵垂着头，快速的说道，“我去看晨晨就好了。”
薄景晏突然之间就领悟到了她的意思。
——言绵是要自己去看晨晨的，同样也是想自己冷静一下。
薄景晏薄唇紧抿，干涩的唇瓣被压出血痕。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