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果然是这些外族杂碎,他娘的估计是和咱们打仗打久了,竟然来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于校尉虽骂咧着,脸上神色渐沉,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苦涩。
“于校尉也晓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典故?”狄云枫纳闷道。
“是啊,以前念书的时候夫子教的,是一个遥远的战国故事,还有些十分受用的兵法典籍,我不太记得了,”说到这儿于校尉反之问狄云枫:“我说,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有心思问我这个问题,几个意思?”
狄云枫赶忙干咳两声,心想不到在真武国还有尊崇人间思想的地方……或许真武的起源本就是出自凡人呢?他苦笑摇了摇头,现在哪儿是想入非非的时刻,他大袖一挥,万箭齐发!
箭雨伴随飘雪重重地砸在从肚肠里钻出的蛮族人头顶,蛮人就想是刚出壳的小鸡被人扼杀在胚胎之中,仅仅瞬间,冰河上泛起第二道血花儿——兽血能让人呕吐流泪,人血却能让人感到恐惧。
狄云枫挑了处最近的山峰落下,运用大术已使他精疲力竭,他赶忙盘膝坐下,趁着体内龙珠运作,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冰河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漂浮的血污与内脏,此刻,夜幕也已悄然降下,寒风更寒,气温更低,冰河之水也以眼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河水冰封,大幅度地阻碍了洪荒巨兽的进攻,自然的力量不容小觑,半山高的洪荒巨兽竟被冰层陷住四肢!
巨兽似被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它们只要立足河里,河水就会不断凝结冰封,任凭它们挣脱也会被二次束缚!如此,一时间,几千只巨兽如同陷入沼泽,无法自拔。
巨兽见挣脱不开,纷纷张口将肚肠里的蛮族人反吐出来,一只海兽体内藏匿百人,千只则是十万,八千只则是八十万!
八十万蛮族人深入敌后!
蛮族散落在山川冰河间,霎时白色世界被人头染黑,他们落地即复苏,并挥舞着手中砍刀,光是野蛮气势便惊得一众将士浑身打颤!
以五十人对抗八十万嗜血蛮子……这本就是一场荒唐的对抗,胜算都懒得去分。
“于……于校尉,我们该如何是好?”
于校尉紧锁眉头,抚了抚腰间的紫金令牌,冲山峰上的狄云枫呼喊道:“狄小将,你莫要凝气了,下来说话。”
狄云枫跳下山峰,落至于校尉跟前,问道:“于校尉差我何事?”
于校尉指着雪中那近万头的蛮荒巨兽与八十万蛮族人,问狄云枫道:“你看见这群野蛮人没?你怕不怕?”
狄云枫瞥了一眼冰河上的洪荒蛮族,如实道:“有一点点怕,但不是很怕,我相信以后上了前线战场一定规模比这个还要大。”
于校尉点头道:“你猜得倒是很准确嘛,在前线战场上最大的洪荒巨兽能擎天摘星辰,吞云吐雾,喷火吐水。当然凭着一颗勇敢的心,遇到再强悍的敌人你们也不会感到害怕,真武男儿绝不会退缩一步!”
狄云枫是听过这一席话的,就是在十万将士出征时于校尉的演讲,当时他不屑一顾,以为只是临别是的滥调陈词,但此刻,兵临城下,这番说辞真是直击心坎儿里去了。
于校尉又笑着对众人道:“你们这群人是我带过的最勇猛的一介新兵,按理说我该给你们每人打造一块军牌,再配上一把趁手的长兵器,可是现在新兵营被淹了,我也无能无力,”他苦笑又叹,以狄云枫为代表,取下自己的令牌塞进其手中,高声嘱咐道:“狄小将,我临时命你为先锋长,携我的军令敢赴前线及时报告此地情况!”
狄云枫紧握着令牌,他断然不是个伤离别之人,可他还是忍不住试说道:“于校尉,您和将士们再坚持会儿,待我灵力恢复或许——”
于校尉未等他说完便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这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群蛮子里高手大有人在,我若不留下来阻挡你们又怎跑得掉?”
“可是……”
“快走!别婆婆妈妈的!万一耽搁了情报,害得真武吃了败仗,那老子的一世英名岂不毁在这关卡上了?”
于校尉将狄云枫一行人全都往后推了几步,同时自身武力与意志极致爆发,经脉里的血液沸腾燃烧,杀气由骨髓里迸发而出,冰雪落至其身,片刻间便化作水气蒸发无形,他四周的冰雪也不忍狂热融化成水!
好强的战意!
狄云枫目中闪着感触的泪光,魏将军,于校尉……铁血真汉子,乱世之中当之无愧的真英雄!
“好!我们走!”
狄云枫大袖一挥,卷起一众将士就要遁空逃离,可这时,那三十余位老兵却跃空而下,他们踏着坚毅的步伐,用那铿锵有力声音道:“咱几个都新兵营里的老鸟儿了,身为军官,常常教导新兵智信仁勇严,自己怎好意思临阵脱逃,我看咱就留下来能杀几个是几个吧。”
“那可不是,常年在敌后做教官,不晓得我这三百斤的大铁锤还挥不挥得动。”
“今天老子若死,不杀他娘八千八百八十八个蛮子,我王字就倒过来念!”
“咱四十个人,对面八千头巨兽,八十万个蛮子,平均下来一人也得杀个二十万人,你这八千八百八十八个有点少哇……”
“嗤!废话那么多干甚?我看呐,搞起!”
四十道罡风,无一不是真武国的利刃!利刃已出鞘,敌人非死即伤!
狄云枫将蝴蝶.刀倍化,领着十来个新兵极速穿梭在云层之上,一行人望着大地上那黑压压的战场,无人不感动得泪流满面,特别是老铁,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不尽也流不尽。
狄云枫将于校尉所赠的军令紧紧握在手中,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校尉给的责任正是他作为一个浪子最不想拥有的东西,他天生就是个喜爱自由洒脱的人,以往的他总认为,使命感都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才想拥有的东西。
可现在他才明白,当初自己的认知一点儿都没错,并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有吃饱了没事干这个习惯,不仅爱管闲事,爱看热闹不嫌事多,还总是乐此不疲地把使命挂在嘴边——
绝大多数人都把拥有使命当做一种崇高的理想,可一旦对他们提及“不辱使命”这四个字时,脸就变了。
拥有使命很简单,不辱使命去很难。
狄云枫为了魏将军的遗愿,为了于校尉的遗愿,也许以后还有很多人的遗愿,夙愿,嘱咐,托付……包括他自己的心愿,此时此刻,在寒风肆虐的凛冬中,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使命好像一件都没有完成过……
“呵呵……”狄云枫抹了抹自己沧桑的脸颊,他没戴透明面罩,又御刀逆风而行,脸上早已被寒风吹脱了一层死皮,漏出那粉嫩的新肉,脸部稍稍抽一抽便疼得龇牙咧嘴。
“客官,你想啥呢?一个人跟中了邪似的,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快乐。”老铁取下自己的面罩递给狄云枫道。
狄云枫将面罩推了回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白脸面具,面具只有两个黄豆般大小的眼孔,其余五官都没有,他将面具戴上道:“以后整个冬季,我都带这个。”
“这面具可真丑。”老铁撇了撇嘴,将自己的面罩按回头盔上。
狄云枫摇头道:“这面具没有五官,顶多算是奇怪,为何你会觉得他很丑呢?”戴上这个面具,他的声音都变得沉闷浑厚了许多。
老铁理所当然道:“一个没有眉毛的人看起来都十分别扭,更莫说其他五官了,客官您的面具上只有两个小孔,又丑又怪,我敢保证您大半夜走出去晃荡,准儿把人给吓死!”他损完之后还不禁再问了一句:“客官,您就透过这两个小孔能把面具外的人看清楚嘛?”
狄云枫抚了抚面具,这个面具是他先前随紫雨赴阳门时路过的一家小摊儿上买的,当时他一眼便相中了这款面具,尽管紫雨也说不好看,但他还是执意地买了下来。如今老铁也批评这面具不好看,他反而愈加喜欢了。
人间的青衣楼,戴斗笠穿青衣,人人都必备一张无相面具,一是为了掩饰身份,二则是让人感到害怕,突出青衣楼的杀手老练无情。
那就在真武做一次青衣楼的人,怀旧也好,隐匿身份也罢,反正他已看腻了寒洲的冰天雪地,不如让眼睛歇一歇,当个真眼瞎。
“老铁,我带上这面具,你说我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够神秘?”他问。
老铁惊讶:“客官,你该不会真的想一直将面具待戴下去吧?”
“怎么?不行么?”狄云枫摸着面具,比抚摸自己的脸还轻柔。
“那玩意别人要揭开你的面具怎么办?”
“哼?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有资格揭开我的面具。”
“那种人呀?”老铁笑问道。
“我爱的女人才行。”狄云枫道。
“为什么你爱你的女人能揭开的面具?”
“因为不揭开面具怎么亲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