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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随即将沈棠拉到身边站着,语气里有几分维护的意思,“可不是么,这孩子腼腆了些,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还多包涵些。棠姐儿,快来拜见太后。”
沈棠随后朝着太后行了大礼,说完祝寿词后便安静垂首,背部挺直,不见丝毫的慌乱,
光是这份气度就要将大半人都给比下去。
太后想着两个嬷嬷的回话,言辞间不乏对面前女子的称赞,有心要考校一番。想着便沉下脸,语气淡漠地说了一声,也瞧不出什么喜怒,“走过来让我瞧瞧。”
厅堂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凝滞,包括郝氏都在想,怎么她还没有动手呢,太后就先厌恶起沈棠来?来参加这次宫宴的,大多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虽说还继续同身边的人说着话,但眼神时不时地落在沈棠的身上。
沈棠倒还算沉稳,起身后便走到太后的身边,下颌微微抬起,才第一次看清太后的容貌。
比起老夫人来,太后的面相更是和蔼,一头白发用碧玉簪子竖起,穿着掺金折枝缠花福纹褂子,全身就再无其他多余的饰物,仿佛只是一位从容老去的女子,与那些滔天的权势没有什么干系。
只是一双眼睛将所有的风霜和波浪敛下,深沉不见底,看向人时仿佛是一把利剑,直要将人的心底戳穿。
沈棠眼神有些躲闪,就听见太后问了:“你怕哀家?”
她想了想,太后深居宫中,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识了一遍,什么伎俩都知道,倒是没有必要瞒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就行了个礼,“沈棠逾矩了。”
她此举刚好合了太后的心思。
一个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要什么。太后年轻时为了各方利益,同人勾心斗角,虚虚实实大半辈子,到老了越发希望身边的人能直率些。
“你这丫头。”太后笑了声,又想起晋国所托,问了声,“今年多大年纪了?”
“刚满十五。”沈棠不明所以,心上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这是正好的年纪。”太后算了算,又问,“你可是金陵满城人士?”
沈棠心里的那点子不安尤胜,她本就是承了济光大师的话才被召见进宫,现在太后半分都不提济光大师的话,反而盘问起她的年纪和出身来。
不仅她不明白,在场的人更是困惑,太后轻咳了两声,“哀家年轻的时候倒是在满城呆过一段时间,现在年纪大了,倒是越发怀念起过往的时候日了,棠姐儿,过来同哀家说说你在满城的日子,如何?”
沈棠是官家女,当初举目无亲才投奔了小姨,后入了听松院,这本就是于礼法不和。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少,且因伯恩王府势大,都不愿得罪了,所以也没有人会计较一个官家女怎么就进了世子爷的院子。
可是摆到台面上却是说不过去,来之前老夫人便同她打过招呼,让她自称是商贾之女。沈棠就按之前的说法,同太后一一交代着。
太后略略有些失望的,面上却不显,拉着沈棠的手,“好孩子,这些年且受苦了。济光大师从未走眼过,日后你定是能否极泰来,福泽绵延的。”
“谢太后吉言。”沈棠行了个礼。
后面又有人来参拜,沈棠不好多留,可也没有个好的说辞,正是尴尬之际,下方一个年轻的女子笑着开口,“我等会正要带遇礼去御花园逛逛,棠棠不如同我一起过去?”
沈棠抬眼,只看见女子肤若凝雪,细眉弯弯,头发已经挽成妇人的发髻,回看过来时眼里带了几分促狭的意思,并无丝毫的恶意。她的怀中抱了一个豆绿色的团子,团子约莫两岁左右,被养活得好,两颊都是圆鼓鼓的,此刻正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如今皇室中有这般大孩子的只有太子的府上,沈棠应了声,“谢太子妃。”
太子妃眼里的笑意更深。
太后痛痛快快放了行,“且好好玩玩,不必如此多规矩的。”
皇宫之内,规矩森严,谁敢真的将她这般话给当真了。沈棠推辞一番,这才跟着太子妃后面出了门。
郝氏一口牙都要被咬碎,心想沈棠究竟是什么福分居然连得两位贵人的赏识,定是她们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她不由生出许多怨愤来,好歹自己的儿媳妇肚子里揣着的是伯恩王府的嫡长重孙,怎么再没有瞧见老夫人介绍来着。
太子妃开口邀请沈棠去御花园逛逛,倒真不是因为老夫人的面子。她没见过沈棠,自然也知道沈棠没有见过她,此刻好奇地问着:“你方才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棠心想着,宫里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盘问人。但面前的人是太子妃,她便将刚刚认人的法子都说了一遍。
“你倒真是个胆子大的。”太子妃笑着,看向沈棠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深意,“果真是七窍玲珑心的,就是我瞧见了都喜欢,怪不得有人专程来找我,说是宴会上照顾你一些。”
她的眼里都是善意,不过是打趣。
沈棠听着却觉得别扭,强装着淡定,面上却有几分绯红,慢声说:“世子爷想必是怕我丢了伯恩王府的脸面。”
“我瞧着他是因为在意你的。”太子妃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本就是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直爽,全当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说话也没有个顾忌,压低了声音问:“你同我说说,你二人独处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那般冷冰冰性子?”
“世子爷不怎么爱笑。”沈棠细细想了一遍,若是认真说起来,在他们心平气和相处的那几年,陆持也是经常笑着的。
两个人刚好走到了凉亭,立即有宫女上了茶点,太子妃直接将一块金丝乳酪糕塞到孩子的手上,方才说,“我一直在边关长大,那边的人性子都直爽得很,莫说冷脸了,就是生气都是一会的事情。来盛京之后,我才晓得这边的人笑都不敢放肆。你家的世子爷更是好,每次见到都是冷冰冰,像是要把人给冻住。这次倒是托了你的福,他倒是难得对我态度温和些,还送了我几块未雕琢的玉石。我倒是不爱这些,日后你们大婚了,我再找人做成头面送你。”
若不是知道太子妃是不知情的,沈棠几乎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她面上的笑容有些淡,同样的话说得多了,远远没有最初的尴尬,“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爷的。”
太子妃倒是有些看不懂了,照着这架势,若不是将沈棠看成未过门的妻子,怎么老夫人会将她带过来参加此次宴会?陆持和太子爷怎么又特意同她大招呼让她照顾沈棠的?难不成的两个人之间是吵架了,才这样故意说的?
她知道太子和陆持的关系好,日后说不定要同沈棠时时打着交道,因此也乐意在中间说些好话,“我瞧得出来世子爷对你很好的,别瞧着他同世子爷走得近,进出我府上这么多次,我遇上他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这件事情本是太子说一声便是了,可他还是亲自过来说了,对你还不算是用心的么?”
沈棠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唤做是旁人,听说有这样冷性子的公子哥,愿意为了她主动托人照顾,只怕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有几分感动。但她到底是有几分清明,知道这些感动都是不算数的东西,陆持愿意给她的,从来都是残暴之下的丁点儿温情,而这份温情她宁愿从来都没有。
太子妃察觉出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察觉到自己像是说了不该说的,正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怀里的陆遇礼伸出手,往沈棠的方向递过去,也不知道学了谁,圆乎乎的脸崩得紧紧的,颇有几分喜感:“你......你吃......”
沈棠愣了愣,用手指了指自己,“是给我的么?”
“嗯。”陆遇礼抿唇点了点头,耳朵却突然红了。
小家伙挑着双亲的优点长,现下年纪小,五官还未完全张开,但白白圆圆的,身子裹在豆绿色的衣服里,像是一块青团,看着就是讨喜的。
沈棠也是喜欢,接过来咬了半口,去哄他,“我吃完了你没有了怎么办?”
陆遇礼从自家娘亲的怀里溜下来,直接跑到石桌的旁边,伸手就要去够上面盘子,眨巴眨巴眼睛,纵使装得再严肃,还是奶声奶气的,“这里有,很多很多。”
“你这孩子。”太子妃笑着,“见笑了,这孩子挺喜欢你的。”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红云烧到脸颊上来,瘪着嘴说:“我没有。”说完之后,就走到沈棠的身边,“姨母,娘亲坏坏,我要抱抱。”
他本就是个小孩子,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直觉得好笑。沈棠将孩子抱在怀里,陆遇礼起初还有些兴奋,见自己娘亲仍旧笑着,板着一张圆脸转过头去,只是眸子里都是亮晶晶的。
姨母的身上好香。
两个人逗了一会孩子,小孩子童言童语,将周围人都逗笑了,整个亭子里都是笑声。
郝氏陪着程苧婉刚好逛到这里,瞧见此幕,郝氏从鼻孔里哼哼着:“老夫人可真是个偏心的,若是今天她将你带在身边多好,那现在坐在那个地方的人就是你了。”
程苧婉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视线,“人各有命。”
御花园中间有条河,从宫外引活水而来,但并不宽泛,上面修建着一座桥,是通往亭子的必经之路。有尾懒猫呆呆地爬在柱子上,瞧见有人过来,又挪了挪身子,继续昏睡过去。
郝氏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扶了上去,“什么人各有命不人各有命的,东西不是都靠自己争取来的么。你现在肚子里的就是我们府上的嫡长重孙,等落地之后,老夫人哪里有不欢喜的。老夫人喜欢了,还怕什么东西没有吗。”
河里的水清澈见底,里面游荡着几尾彩色的鲤鱼,若是掉下去了,就算命还在,名声也没了。
郝氏顿时笑了起来,同程苧婉说着,“既然太子妃也在,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
太子妃见二人来了,虽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坐下来。
还是郝氏先开了口,“瞧这小皇子的模样,日后定是个俊俏的,我看人一向是准的,错不了。”
“日后的事情谁能说清楚了。”太子妃出身武将,却觉得有学文才是顶重要的,相貌倒是最末。她也就是因为这个,当初闹着要嫁给太子。
等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也不希望别人往俊俏的方面夸。
先前的宴会她遇见过郝氏几次,知道她是个不顶事的,也没多计较,转眼看向程苧婉凸起的肚子,放缓了声音,“你这有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程苧婉柔声说,眉目都柔和了下来。
“看着像有些小了,你且多吃些补补身子。”太子妃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而后说:“我那时候有孕也像这般,不太显怀,身边也每个长辈教导,也没有往这方面想,两个多月了才觉察出不对劲,也是后来慢慢补起来的。”
“我瞧着小皇子是个有福气的。”
两个人毕竟都是有了孩子的人,倒是能说到一起去。沈棠听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顿时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她和陆持每次欢好后,都未曾服用过避子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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