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界之行之后,润玉和锦觅的交往也依然是平平淡淡。
润玉对水神依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除去必要的交际之外,不会与水神还有锦觅有任何过多的交际。
太微点拨几次,润玉才会动身去花界,不过也是和水神下一盘棋,棋尽之后,再与锦觅客气交谈几句便也离开了。
如此倒是算的上一种诡异的平衡。
木彤在七政殿给他磨墨,这磨墨也是一门学问,力道曲直,用水浓淡,以及用手技法都有不少的讲究,她善于看人眼色,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学个什么东西,也是得心应手。不过这磨墨这么一个需要用心的,却没有多少天赋。
润玉抬首瞥了她一眼,见着她磨墨的动作稍有停顿,将手里的昆玉笔轻轻放在笔架上。
“怎么了?”润玉说着伸手去握她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腕子,“手腕酸了?”
木彤点点头,“好酸。”
伺候笔墨这些事,有些时候是邝露来的,但是邝露现在已经不在润玉跟前伺候,很多时候两人保持距离,甚至邝露都不知道润玉去了哪里。润玉有什么事,也不会和她说。
没了伺候笔墨的人,对润玉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璇玑宫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一人。
木彤肯主动过来,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
见她因为磨墨弄的手腕都疼了,不免心疼。他给她揉了又揉,柔声问,“可好些了?”
木彤顺势也皱起鼻子,“还是有些。”
她如今是仙体,仙体自然是比凡人之躯要强悍,放慢速度不过是因为心里在想事而已。
润玉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力道适中的拿捏。
她跟着润玉几次去花界,那个叫连翘的小花精是锦觅的好朋友,在花界时不时就到锦觅跟前去,自然和水风两神跟前呆着的。
连翘告诉她,水风两神在花界,除去主动去布雨施风之外,并没有见其他人。
水神掌控水族,水族密布天下,按道理来说,职权甚重。不管怎么样,总该要处理公务。没想到水神还真的闲情逸致一心一意陪女儿。
她见过的那些高层,可没有一个和水神这么闲的。要权在身,自然责任重大,哪怕所有事都有下属来办,也要坐镇大局开拓局面,汇报都必须要尽量意简言赅,没那么多时间来陪你浪费。
所有的时间都恨不得花费在公事上,就算是特意来陪家人,也哪里会这般什么都不管?
水神所谓位高权重,位高的确是位高,至少在天界很有威望。可是这权重,就要画个问好了。
所谓的权,并不是你坐上那个位置,下面的人就一定服你,就一定能指挥得动他。必须是管这个事,安插进去自己的人手。不然就是个空架子。
木彤看见水神优哉游哉的,不得不再仔细考虑水神如今到底实权如何。
这些东西是不能问润玉的,只能靠她自个旁敲侧击。
她以为水神是个有实权的岳父,润玉推不掉婚事,也奈何不了水神。谁知水神竟然只剩下一些面子了。
“好些了吗?”润玉低头问她,木彤点点头。
她扬起手里的腕子,“被你这么一揉,果然好多了。”
“以后这些小事做不习惯的话,就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润玉说着,又低头看了几眼她腕子上,“这些你原先就做不惯,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我想看着你。”木彤说着往他身上靠了些,靠近了些,可以闻到他身上盈盈袅袅的浅香。
她说着,伸手出去,指尖划过他的眉眼,“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我们日日都相见,却还是觉得时时刻刻在一起还是不够。”
说着她凑上去,“想看你的眉,想望你的眼,听你说话。”
“我是不是中邪了?”木彤轻声问。
这世上情话最是醉人,她自然是其中翘楚。润玉的眉眼霎时流出脉脉暖流,眼波里泛起细细碎光,美得动人。
“的确是中邪了。”润玉贴近她的耳郭轻声道,“此邪名为情,名为爱。而我也和你中了一样的邪,可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清醒了。”
他说着,手臂从她的背后环绕过来,将她整个环住。
“不想清醒了?”木彤咀嚼着他的话。
“这不是梦。”她在他怀里看着他道。润玉煦暖笑着,拥紧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润玉和水神之女婚约确定下来之后,润玉反而一改之前奋起的架势,又重新回归到几千年的淡泊名利的做派。
璇玑宫安静的除去几声鹿鸣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木彤倒是觉得这安静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还是出来个什么人或者事冲乱了才好。
邝露见她站在七政殿后面那副秋千前,这幅秋千是润玉为了她扎的。但是自从被锦觅坐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坐过。
木彤伸手,在秋千的绳索上稍稍一推,秋千就整个都荡起来。
她看着摇荡的空荡秋千,笑了笑。抬头望见邝露,她面露微笑,对邝露颔首。
邝露看了她几眼,神情略有些复杂。木彤见着邝露直接回头离开,笑了笑,也到外面去。
这个时候时辰还早,她出来可以更好的吸收到初晨的阳气。
只不过她到现在不必必须要一定要精心打坐,不得不说润玉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师父,对她修行的指点十分上心,她哪怕半点的不妥当,他也能立即觉察出来,并且点出纠正。
有这么一个师父在,再加上她用心修行,让她多少有了点底气。
她走到一处宫院外,见着锦觅走过来,“锦觅仙上?”
木彤看见锦觅吃了一惊,水神携妻女避入花界,连洛湘府都不住了。明摆着要一家子躲开天界的是是非非。
她也有段日子没见着锦觅到璇玑宫了。
“彤彤?”锦觅困得不行,她昨晚上都没怎么睡,一说话就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皮都快要黏在一块睁不开了。
“锦觅仙上,您这是怎么了?”木彤说着打量一下她的脸,锦觅看上去一副很困的样子,马上就要一头栽倒、
说起这个,锦觅就一肚子的话要说,她拉住木彤,“彤彤你不知道,那只凤凰的伤又犯了,我给他种了一晚上的夜幽藤,一晚上五次,五次!”
说着锦觅为了强调自己的辛苦,伸手出来,五指张开在木彤面前晃了晃。
木彤眨了眨眼,她看向锦觅,“锦觅仙上昨晚上可是和二殿下单独共处一室?”
对于小傻子没必要说的太隐晦,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明白。
“是啊,凤凰受伤了,我要照顾他嘛。”
说着,有一队清晨忙碌采集仙露的仙子经过,将锦觅说的话都听了过去。
木彤听后只想笑,“那今日清晨,仙上从栖梧宫里出来的时候,可曾被人撞见过?”
其实现在问这话也没用了,因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锦觅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出来的时候见着了听飞絮了。”
“好困啊……”锦觅说着打了个哈欠。
“锦觅仙上已经好久没有去璇玑宫了。”木彤谆谆善诱,“魇兽也很想你呢。”
“小乖乖?”锦觅一听就来了精神,“我好久没见到它了。它还好吗?”
小鱼仙倌平常只是派人到花界,并不亲自来,所以连带着小乖乖她也没见着了。
“魇兽很好,对了,我们家殿下,仙上也好久没见着了。择日不如撞日,仙上既然来了,不如今日就去吧?”
锦觅困得很,但被木彤这么一说,想想也是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彤彤你说的对,大家都是朋友,不能厚此薄彼。”
说着就和木彤一道去了璇玑宫。
见到璇玑宫,她见着满璇玑宫的鲜花,咦了一下。
琼花和紫阳花相互交错,姹紫嫣红,好不漂亮。
“这是小鱼仙倌种的吗?”锦觅看的新奇,看着这些花,啧啧称奇,“没想到小鱼仙倌不单单是鹿养的好,原来连花都种的这么好。果然是仙途不可限量!”
这童稚的话听得木彤忍不住发笑,她忍了忍,“都有赖殿下时时刻刻用灵力维持着花朵常开不败。”
“说起这个。”木彤轻移莲步到她身边,“小仙有个不情之请。”
润玉去省经阁了,而邝露也有其他的事要办,整个璇玑宫就只有她们两人。
“有什么事,彤彤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木彤笑笑,“虽然说殿下平日用灵力滋养花朵,但是日日如此,小仙还是觉得殿下耗费灵力过大,所以想要问仙上学一学种花的办法,也好算是为殿下分忧。”
锦觅对灵力几乎是到了贪婪的地步,听明苑这么一说,也没觉察什么不对。
“这个好办,只是……”
“只是什么?”木彤见锦觅面露难处,轻柔问。
“只是我听说会种花的,只有我一个。”说着锦觅指了指自己,“不知道彤彤能不能学会。”
木彤笑起来,“这有什么,若是小仙学不会,自然是小仙资质愚钝了。”
锦觅立刻将如何运转灵力告诉她,其实种花绝技是她运用了花神之力,所以也只有她一人会。
原本不过随口一说,她拿出一根从丹朱那里要来的红线开始教木彤如何种花。
锦觅种花几乎是她的本能,说起窍门来也是磕磕巴巴。但木彤的手里竟然还真的出现了一朵真花。
“哎??”锦觅见着她手里的那朵真花,眨了眨眼,“彤彤也会呀!”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可以空手种出来呢。”
木彤也不过是想要试试,她最近修为大幅度提升,想起她没有学过水系术法的其他术法。那是因为听润玉说,仙人修行的术法大多数和体质有关,例如他是水系应龙,旭凤是火凤。所以他修行水系,而旭凤能使出琉璃净火。
但让他们修行对方的术法,是行不通的。
她当时以为自己是和润玉一样,都是水系的体质,再加上她原来就是凡人成仙,不敢做应龙火凤这些上古神兽神鸟都办不到的事。
还是最近修为突破,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见到锦觅,这才好奇的试一试。
“原来彤彤也会种花,果然仙途不可限量!”锦觅说着,伸手就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拍完之后,锦觅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支撑不住,要往她身上倒去。
木彤眼疾手快接住她,“不如小仙找个地方,让锦觅仙上睡一会吧。”
邝露回来的时候,满脸的心事重重。她一回来,木彤就迎面走来。
“锦觅仙上来了,现在正在侧殿睡着,不知道邝露仙子能准备些点心,好等仙上醒来用?”
邝露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神情,“锦觅仙子和二殿下,你听说了吗?”
木彤点头,“我听锦觅亲口说了。”
邝露略露出些着急来,“我知道你和锦觅仙子关系亲密,能不能劝一劝她,既然已经和殿下定了婚约,那么就不要和二殿下有亲密的往来了。否则好事者谈起,面上无光的还是我们殿下。”
邝露和她一直不对付,自从她点破邝露在殿外偷听润玉锦觅对话之后,两人原本就不睦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
这次邝露竟然一口气和她说了这么多话,看来是真的急了。
“我也想劝她,可是水神之女,是我能置喙的吗?”
邝露顿时无话可说。
润玉回来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听说锦觅也来了之后,他神色淡淡,“既然来了,那就让锦觅好好休息。等她醒了之后,你送她回花界。”
润玉语气平稳到没有半点起伏波澜,完没有半点情绪。
邝露原本担心他会气恼,至少伤心。听到他四平八稳的口吻,忍不住瞧瞧抬头看了他一眼。润玉一身白衣,坐在那里,幻出茶具,自顾自的烹茶。
完是平日里的模样,并没有因为锦觅和旭凤的风言风语而有半点不虞。
“邝露你退下吧。”
邝露行礼退出殿外。
邝露退出去之后,木彤从门外进来,她小跑到润玉面前,满脸欲言又止。
润玉看见她,眉眼都软下来,“我今日新得了一罐瀛洲仙岛的仙茶,过来尝一尝。”
木彤依言到他面前,“我有事和你说。”
润玉将她神情慎重,放下手里的茶杯,“怎么了。”
只见木彤拿出一截红线,当着他的面使灵力,眨眼间一截红线顿时变成一朵生香的蔷薇。
“这……”饶是润玉,也不免有些诧异。
锦觅能信手种花,那是因为她是花神之女,天生就拥有花神之力。可是彤儿明明就是凡人成仙,怎么会信手栽花的?
“今日锦觅过来玩儿,我看着她种花,就闹着玩,让她也教教我。谁知道……”
说着她把手里的蔷薇交给润玉,蔷薇和天宫其他地方用云彩幻变的花朵不同,带着一股草木的鲜活和芳香。这是真花无异。
“此事还有谁知道?”
“除去锦觅之外,无人知道。”木彤说着脸上露出点后怕,“会不会传出去?我当时真的只想玩玩……”
“放心,锦觅仙子性情天真活泼,再给她别的东西,说不定她就不记得这事了。”
锦觅是睡了好几个时辰,才醒过来,她满足的伸展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她打开门,就是空荡荡的庭院。
“小鱼仙官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
说着锦觅出来,走了一圈,没见着木彤,正奇怪,邝露从她背后走来,“锦觅仙上。”
“对了,彤彤呢?”
“木彤仙子现在和殿下一处。”邝露说着多看了锦觅几眼,关注她脸上的神情。
“彤彤和小鱼仙倌在一起?”锦觅说着,脸上露出不忿,反而下一句话就叫邝露花容失色。
“他们在一起在干什么呀,我知道了,难道是去灵修了?”
邝露目瞪口呆,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澄清,又听锦觅道,“灵修这么好的事也不叫我,真是太不够朋友了。”
“锦觅仙子……”邝露满脸通红,不知要如何接话。
“锦觅仙子,殿下在七政殿,仙子莫要……胡乱言语。”
锦觅看着邝露鲜红欲滴的脸色,心下奇怪。
她还是循着邝露的话找过去,发现润玉和木彤还真的在里面,不过不是在灵修,而是在看书。
润玉坐在七政殿主位上,而木彤拿了一堆简帛坐在一旁,随便看着。
锦觅一进来,就感觉自己好像进错了地方,尤其看到两人手里的简帛,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爹爹逼着背无相心经的日子。
“锦觅仙子。”润玉听到声响抬头看到她,温文一笑,放下手里的书简,绕过书案直接缓步到她跟前。
“锦觅仙子睡得可好?”
锦觅看着面前的润玉,点点头,“睡的很好。”
“既然这样,我派邝露送锦觅仙子回花界,锦觅仙子在天界过了一夜和大半个半日,水神仙上此刻恐怕正在担心。”
说起水神洛霖,锦觅连连点头,“小鱼仙倌说的对,我出来这么久,爹爹一定担心了。”
润玉一笑,让邝露进来,送锦觅回花界。
“不让锦觅在璇玑宫多呆一会?我见着上次你和水神商议退婚,水神看上去不是很高兴。”木彤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道。
润玉摇摇头,“不必。既然无意,就不必叫人误会。”
他看向她,“以后锦觅仙子再来,留她坐一会,就送她离开吧。不然这瓜田李下的,着实说不清楚。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