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厢房。
那日,他从墨如初的禅房出来,便去找苏霁月。
只是整个寺庙都逛完了,都没有看见她的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后山。
当他看到她躺在桃花树昏迷不醒,他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疼,连忙走过去晃着她的身子。
“青芜。”只是他唤了几声,苏霁月都没有反应。
若不是她胸口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真的会以为……
他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霁月,神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耳边响起大夫的话:“这位姑娘脉搏奇特,老夫行医几十载从未见过,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青芜,那一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少庄主。”
“事情查得怎么样?”
墨影摇了摇头,随后眼眸低垂。
从开元寺回来之后,沈燕儿便一直待在西院,似乎很怕见到林寒烟。
夏秋瞧着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她是在思念王爷,便也不理会。
入夜,她是被沈燕儿的尖叫声给吵醒,吓得她连忙推门而入,只见她目光呆滞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那模样仿若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侧妃娘娘。”她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只见她抬起头来望着她,脸上的神情尽是疲倦,她紧紧抓着夏秋的手,声音沙哑道:“夏秋,不要走。”
她又梦见那个场景,心里很是害怕。
夏秋点了点头,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侧妃娘娘,我不走。”
听到她的话,沈燕儿便放下心来。
少顷,她便躺在床上睡着,只是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夏秋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大概是忧思忧虑的缘故,沈燕儿没多久就病了,一直卧床不起,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萧珩听到她病了的消息,下了早朝便直接来西院,见她苍白憔悴的脸愣是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那个长安城第一美人吗?
短短数月,竟然变得这般憔悴,着实让人唏嘘。
沈燕儿见到他来了,打算起身给他行礼。
“你身子不适,就不用行礼了。”萧珩扶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
沈燕儿点了点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她粉末未施,再加上病魔纠缠,如今她这模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声询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萧珩摇了摇头,安抚:“燕儿在我本王心中一直都是最美的。”
女子向来都喜欢听好话,听到萧珩的话,她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彼时,夏秋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朝两人行了礼。
“把药给我吧。”萧珩朝她说道。
夏秋将碗递给他,便直接离开了。
东院。
林寒烟站在窗前望着天色,喃喃自语:“嬷嬷,你说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刘嬷嬷拿着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轻声道:“王妃,既然怎么在意,为何不试着重新开始呢?”
她觉得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她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跟随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有什么不妥?
“回不去了。”她所剩的时日不多了,与其让他痛苦地活着,倒不如趁现在她亲手将青丝斩断。
刘嬷嬷轻叹一声,觉得她太固执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佛家常言,回头是岸,及时回头佛祖还是会保佑她的。”刘嬷嬷想起戏台上常听到的这句话,如今觉得有几分道理。
林寒烟脸上挂着一抹苦笑,便和刘嬷嬷说道:“我出去一趟。”
刘嬷嬷以为她是想通了,想要去见王爷,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林寒烟直接出了晋王府,去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无忧酒馆,从哪里买了两坛小酒便打算离开。
只是途中遇到一个道士,直接挡在她的面前,沉声道:“姑娘既不是俗世之人,为何要贪恋红尘呢?”
林寒烟抬起头来打量着来人,大约知天命的年岁,留着八字胡须,一身黑色的道袍,衬得他更加神秘。腰间挂着个木葫芦,背着个布包上面全都是符咒,手里拿着桃木剑。
“道长这是何意?”
“相逢即是缘,贫道只是奉劝施主莫要贪恋红尘。”天一道长抚了抚胡须,一脸正经道。
“多谢道长好意,我自有分寸。”贪恋红尘?这红尘万丈,到处都是荆棘,有什么好的?
若不是为了报答萧珩当年的知遇之恩,她也不会耗费修为为他这般。
说到底,还是情字伤人。
天一道长见她迷途知返,便也没有追究,只是念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且行且珍惜。”
语罢,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直接消失了。
林寒烟觉得眼前的道长就是个怪人,无缘无故跟她说了那些话,转眼就消失了。
不过,他倒是与别的道士不一样,还是个明辨是非的道士。
林寒烟回到晋王府,便直接去了主院找萧珩,不过得到的消息是他去了西院。
她在主院等了他一宿,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天光乍亮,她望着窗外的天空,起身直接回了东院。
其实她早就明白了,只是如今亲身经历,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千疮百孔,早已无药可治。
刘嬷嬷见她神情恹恹,便知道她这一趟不是很顺利。
“嬷嬷,我想沐浴。”
刘嬷嬷接过她手中的披风,应了一声,随后便让人将水备好。
她坐在浴桶里望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身子都往木桶里沉下去。
另一边。
萧珩从西院回到主院,便听到身边的青衣跟他说,昨夜林寒烟等了他一宿。
他愣了,盯着他质问:“为何没有人通报本王?”
“王爷昨日去了西院,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您。”青衣将他昨日的吩咐又重复了一遍。
萧珩眉头紧蹙,抬手揉了揉眉间,恨不得将自己抽一巴掌。
他并未换衣服,便直接去了东院。
刚踏进门口,便看到林寒烟湿漉漉的青丝,白色的亵衣紧紧贴着肌肤,小脸通红宛若夏日里娇人欲滴的苹果。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有片刻空白。
“看够了?”大概是因为昨日的缘故,她的语气有些不悦,隐隐带着丝丝怒气。
他自知理亏,却也无可奈何,走过去接住她的手帕替她擦拭着青丝。
林寒烟后退几步,挑眉盯着他,缓缓道:“萧珩,我不是那种你给了一巴掌然后再给个糖,我就会原谅你的人。”
萧珩知道她是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连忙解释:“烟儿,你误会了,我从来都不是这个意思。”
昨天是因为沈燕儿病了,所以他才会在西院那里照顾她。
她轻笑一声,声音沙哑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或许,沈燕儿对他来说与旁人不一样,否则他又怎么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宿呢?
从前,她还能安慰自己,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又如何能自欺欺人呢?
萧珩见她面色阴沉,声音带着丝丝怒气,便知她什么也不明白。
“烟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就站在那里,似乎真的在等他解释。
“沈燕儿她病了,我昨日只是在她房里照顾她,什么也没有做。”萧珩表情诚恳,就差跪在地上举着手指发誓。
对于他和林寒烟的感情,他很是珍惜,生怕她真的误会什么!
林寒烟嘴角扬起一抹无奈,“萧珩,其实你不必与我说这些,从你决定娶她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回不去了。”
萧珩听了她的话,有些急,直接握着她的手,喊道:“烟儿。”
为何她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是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情,所以她再也不信他?
一股淡淡的香味从他的身上飘来,林寒烟感觉到心口深处有个地方破裂了,她想要将伤口紧紧捂着,却发现上面的血已经将白色的布染红。
“你怎么了?”他见她红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有些担忧。
她望着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沉声道:“王爷,妾身乏了。”
少顷,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
刘嬷嬷端着莲子羹刚踏进东院,便看到萧珩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就连她行礼,他都直接无视掉。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苏霁月听到声音,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萧珩,眉头一皱。
刘嬷嬷知道她是将她当成萧珩了,连忙喊道:“王妃。”
苏霁月朝她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刘嬷嬷走过去替她梳头发,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她身子不适,连忙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苏霁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刘嬷嬷替她简单梳了个发髻,紧接着便端着莲子羹递给她。
因为萧珩的缘故,她大好的胃口,顿时没了兴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味道与她平时喝得不一样。她抬起头来望着刘嬷嬷,见她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想来是她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