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初来暖,三月柳叶渐青青。
一小队人马来到五虎山的关卡,经哨兵核验进入遍插“周”字旗的军中,朝帅营而去。
为首的是一位朱衣内监,身宽体胖,趾高气昂,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到了主帅大帐前,侍卫刚想通报,他便伸手制止,亲自通报起来,语气竟很是恭敬:“小人御前内监高征求见。”
清脆的“进来”二字从大帐内传来,侍卫将帐门打开,只放高征一人入内。
高征一进门,立刻拱手折腰,前身几乎与地面平齐,再往前点恐怕要呛倒在地,但他竟能神奇地保持平衡,语气极尽讨好:“小人见过长公主殿下。”
大帐里只有一个人,站在沙盘前研究战阵。此人身穿软甲,束着男子一样的发髻,左手扶着腰间短剑,右手拿着代表骑兵的战马棋子,正琢磨该棋子在沙盘上的落处。虽为女子,却英气逼人,她就是周国皇帝的姐姐——云庆长公主。
云庆都没抬头看高征一眼,只道:“这里是军营。”
高征立刻删了自己一巴掌,重新拜了一遍:“小人见过宣德将军。”
宣德将军是先帝在位时就加封给云庆的武职。
云庆将战马棋子放到一个还算满意的位置,转身走到帅椅坐定,“高公公辛苦。”
“分内之事,何来辛苦。况且我等内庭之人怎比得上将军您辛苦。”高征满脸恭维,眉眼都快堆到一块了。
拍马屁的话云庆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只问:“陛下又有何旨意?”
高征边谄笑边将圣旨从袖中拿出,也不打开宣读,只是双手捧着轻轻放到云庆面前。
“你直接说,我没空看。”云庆把圣旨放到一边。
高征恭敬道:“北燕和亲的公主已启程南下,不日就会到我国边境,朝廷商定派您前往迎亲,陛下应允。”
“已经到和亲的时候了?”云庆回想了一下。
高征:“是,原定就是今年三月初。”
将军长舒一口气,“好吧。”接亲这种事,她本是不愿意做的,但是事关两国,也算她的职责之内。
高征又从袖中拿出几张公文呈上:“这些是和亲相关事宜,请将军过目。若小人所估不差,将军差不多今日就该启程了。”
云庆点了点头,打开公文查看,顺口问道:“陛下近来如何?”
高征:“陛下一切安好。”
云庆抬眼看着高征,高征立刻明白云庆并不想听他这种敷衍的回答,继续道:“陛下学业勤勉,颇有所成,太傅也多次夸奖。”
云庆:“朝政呢?”
“呃……”高征不知道该讲不该讲,可眼前这个主可不是能轻易糊弄的,只好实话实说,“朝政仍是仰仗季相处理。不过将军可放心,只因陛下尚年幼罢了。”
“季相乃父皇托孤首辅,我当然放心。”云庆继续读着公文,又问道:“季相近来如何?”
高征:“进来国库有侵贪迹象,季相裁撤了一批人,此时恐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云庆叹气,“都是吾弟不才,让季相操劳了。”
“将军哪里话,那是季相本职所在,臣子的本分罢了。”高征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云庆笑了,心道:若季甫能守住他一国之相的本分,别无更多念头,她也许可以早些回去过过长公主该过的清闲日子。
“好了,”云庆收起所有公文,“本将军要点兵出发了,高公公是监军同往还是先行回京?”
“哈哈,将军说笑了。”借个胆高征也不敢监云庆的军,赶紧告辞,“小人不过是御前一个负责通传的内官,何德何能敢做监军之事,御前少了小人可是不行,自然要立刻返京复命。”
“如此,不留公公了,慢走。”
云庆送走高征,从她自己的黑甲营抽调出十八骑,再加上她和亲卫吴俊,一共二十人向公文中所定的戌州城飞驰而去。
戌州城,地处周国,与北燕相邻。是北燕南下至周国国都的必经之处,也是这次和亲的迎亲之地。当然这里也是两国兵家必争之地,百年来数次从周到燕又到周循环易主。
三天后,二十人已进入戌州城,比预计北燕公主到达之日提早了两日。戌州城在不打仗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二十人未穿官衣,着便装牵着马在集市上溜达。
“殿下,人家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咱们就带二十个人接亲,不像话吧?”吴俊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云庆正在一个摊子前摆弄绳编的小玩意,摊主是个姑娘,卖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做的。
“我只是露个脸,撑个门面,我带太多人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云庆看中了一个绳编的金色小葫芦,手感很好,反复玩弄了好久。
“公子若喜欢可以便宜卖你。”摆摊的姑娘开口,“葫芦就是福禄,公子佩在身上可多福多禄。”
云庆常年在军中,为了方便做男儿打扮,不知情的人常把她认作“公子”,云庆早已习惯,吴俊却怎么都不习惯,他立刻瞪向这位大胆的姑娘,云庆则笑呵呵地拒绝了姑娘的建议,将葫芦放下继续向前逛。
“殿下怎么不买,要不了几个板板。”吴俊以为云庆是因为节省。
云庆:“我的福禄够多了,还是留给别人吧。”
“嘿嘿,也是啊。”吴俊憨笑,他们的长公主殿下的福禄可不需要什么物件的加持。
此时集市尽头一队人马喧哗而过,
“瞧见打头马背上的没?”云庆对吴俊示意。
“禁军副统领黄虎。”吴俊似乎明白了,“接亲的不止我们,连禁军也来了。”
禁军是护卫皇城的,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可调离。如今一队禁军出现在此,是代表皇帝而来。云庆代表周国。她猜边军的队伍也会出现,毕竟现在可是向燕国展示军威的上好时机。
不过,云庆现在对本国之事并不太挂心,她此刻倒是对未来的弟妹有些好奇。按公文所述,北燕安如公主,年十有九。她那位皇帝弟弟才刚满十五。燕国皇帝怎么想的,嫁一位年龄如此不称的女儿过来。据传燕皇十分宠爱子女,如此看来传言不实啊。而且和亲这种事,应该无人真心愿意吧。以一国公主之尊嫁过来,顶多做个妃子,周国皇后之位云庆清楚绝不可能是燕国公主的,妃子不过就是帝王的妾室,那么这位公主又是以什么心情嫁过来的呢?
边想着,云庆逛到了一处客栈前。云庆吩咐吴俊:“让弟兄们在此休息待命,不可暴露我已到戌州之事。”又用马鞭戳了戳吴俊手肘,问道:“连赶三天路,累吗?”
“怎么可能,殿下瞧不起人。”吴俊仿佛受到了侮辱,“天门关那回,行军十天,殿下可见我累过。”
“知道你肯定不累。”云庆安抚他,“一会儿兄弟们安顿好,跟我出去办点事,去不去?”
吴俊立刻拱手,一副赴汤蹈火的架势,“安有不去之理。”
……
燕国送亲的队伍正在官道上跋涉。春季本冷暖不定,南下湿气又重,安和公主前两日已有些不适,头晕乏力,今日越发厉害,竟有些发热起来。只让随嫁负责贴身服侍起居的女婢兰锦悄悄向随行的御医讨了些药茶服了,许是不对症,也只是缓解一时。
幸亏马车十分宽敞,兰锦将座下木板抬起搭成小床供公主躺着休息。又将车里四周的羊绒毯子放下为公主保暖。
看着公主难受的样子,兰锦小声请求:“殿下,就让奴婢去找护送的赵将军说一声吧,别往前赶路了,尽快找个地方让殿下你歇歇。让御医赶紧来给看看吧。”
安和微微睁开眼,又摇头,“只是普通风寒罢了,歇歇便好,无需小题大做,影响赶路。”
劝说无效,兰锦有些发愁。
这时有人在车外禀道:“启禀殿下,今日本计划日落前赶到丰州城,但恐不能,与丰州城中间只有一座祁阳镇,赵将军欲在此镇休驻一晚,请您示下。”
兰锦赶紧问道:“到祁阳还要走多久?”
车外人答:“再有两刻种即到。”
兰锦大喜,回头看公主闭着眼没有反应,不知是否已睡着,便替她做了主,“殿下没有异议,就按赵将军意思办吧。”
如此,大约两刻钟后,护送的队伍到达了祁阳镇,将镇上最好的祁全客栈全部包了下来。
直到请公主下车时,众人才知道公主已经病倒。负责护送的赵将军得知后亲自过来,将兰锦大骂一顿。
公主被安顿好后,御医立刻诊治,断为湿寒之症,开了除湿驱寒的方子,委屈挨骂的兰锦红着眼圈去熬药。赵将军亲自安排好必要的护卫后,下令除了兰锦其余人非传唤不得靠近以免打扰公主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的安和朦朦胧胧地觉得额头有些冰,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眼睛勉强睁开一缝,漆黑一片,却真切地感觉到有人在床边。许是并不清醒,所以她丝毫不怕。只听那人压着声音说了句:“怎么烧成这样。”
什么烧?烧成哪样?安和又感觉这人在她手腕上摸来摸去,安和突然在心里知道这人是谁,心中大恸,本无气力,仍努力抓住那人微凉的手。大声确认:“阿爹,阿爹,是你对吧?你终于来看乐桃了,你终于来了,阿爹,阿爹,我是乐桃啊……”
可被她抓住手的人只觉昏睡中的她在叽里咕噜胡言乱语,什么也没听清,伸手探向她脸颊,果然一片湿热泪水。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竟怎么都擦不完。再这么哭下去,只会烧的更重,这人无奈,只好尽力安抚安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着安和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别怕……”
不知重复了多少句,昏睡的安和不再激动,气息慢慢归于平静,泪水也止住了。只是抓着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平稳了就好,任安和抓着,这人用另一只手探了她的脉,又拿起床边小桌上还留了点底的药碗闻了闻,一脸莫名其妙,心道:庸医。
感觉这位躺着的公主更热了,别无他法,从怀里摸到一个拇指大的瓷瓶,单手掰开瓶塞,倒了一粒绿豆大的药丸出来。
“我还没用上呢,第一颗竟是给你用了。”说着将药丸塞到安和嘴里。
吃了这颗药,虽不能立即病除让安和即刻恢复如初,但褪个热是绝无问题。
这人对着安和悄声道:“我只能做到如此,剩下的就交给你们那位庸医了。”
门外有微弱的脚步声靠近,这人立刻警觉起来,从安和手中抽离,翻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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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白日梦,会有人美心善的小姐姐给我点个收藏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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